然後是張有藥，他一手拉著石芯，一手扯住繩子，臨下去前提醒我一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吳老板，你當心啊。”
    我明白他說的是無頭菌人，我們之間的友誼猶如天降，像在彼此意識裏強行加塞一樣，隻怕加得了一時加不了一世，我也沒指望能長久。
    胖子用肩膀撞我一下，“孢子雲要下來了，走啊！”
    此刻大部分菌人依舊被悶油瓶和張日山擋住，隻能在鎖鏈和菌絲間翻滾出沒，還有些著了火，張佩玉正像119一樣忙著到處滅火，而雲霧一樣的孢子團毫無阻礙，直接落向漏鬥底部，眼看接近我們頭頂了。
    菌人循環車輪戰簡直無窮無盡，饒是悶油瓶和張日山兩個人體力強橫無匹也快撐到極限，看得出來一招一式都有些費力了，我推著胖子下去，“你先下，把洞頂炸開，進大殿！我來接應小哥！”
    胖子沒時間廢話，答應一聲好，隨後抓緊繩子跳下去，我向悶油瓶招手，“小哥，走！”
    離進水機關開啟沒剩幾分鍾了。
    悶油瓶照應著張日山往後退，無頭菌人斷後，它不知咋想的，脖頸上的肉包粗粗分化成兩個又小又圓的頭顱，沒長眼睛，倒是生了兩張鋸齒大嘴，抓住就吃菌絲吃同類，吃的雙倍粗暴雙倍快活。
    我看著有些驚悚，這玩意兒，朝著實用又奇怪的方向進化了。
    “小心！”有人出聲提醒我。
    幸虧有人提醒，原來我背後撲過來一個菌人，應該是從鎖鏈底下偷偷摸過來的，真是好生陰險，千鈞一發之際我側身躲開，菌人手臂挾著風聲從我鼻尖掠過，好險，隻這一下心就跳的非常厲害。
    屏住呼吸退後一步，我把手裏的繩子快速挽個活結，看菌人扭身又衝過來，冷不丁甩出去套住它上半身，然後用力收緊。不想這菌人腿腳也十分靈活，以超出人體極限的姿勢反擊，小腿反人類往前屈伸把我勾倒在地，摔得我七葷八素。
    我牙都要磕掉了，氣的趴在地上大罵，“膝超伸了，骨盆會前傾的，你知道嗎？”
    它不知道，也不感激我，隻想掙開繩子繼續揍我，一身使不完的牛勁拉著我在地上接連翻滾好幾圈，我剛爬起來，就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躍過鎖鏈跳過來，飛起一腳踩上菌人腦袋。
    這一腳力量感很足，菌人被踹翻了，腦袋也被踩爆，白花花的菌絲和顱骨碎片散了一地。
    “你弱雞啊？這麽個東西都能打倒你？”
    人影毫不客氣的批評我。
    我仔細一看，原來是甄小蠻，還好，她沒有被寄生，也沒有感染，隻是奇怪她肯定沒有麒麟血，看著卻絲毫不怕菌絲和孢子，是她太無知還是這東西感染寄生其實是隨機的？
    我把繩結扯下來，“要你管，你不怕了嗎？來這幹嘛，不怕變成它們這個樣子？”
    甄小蠻皺著眉頭拎起那個扭動的屍體快速扔出去，砸倒好幾個追過來的菌人，她有些黯然，“我變不變的無所謂，你別變就行，我幫你們攔一攔，你趕緊下去，就算我們兩清了。”
    我看著她的臉色，心頭一跳，再次浮起一種不太好的預感，這丫頭跟以前到底還是不一樣了。
    “什麽兩清，你幫過我這麽多次，應該算我欠你的，你等我給你做家教，努努力考浙大好不好？”
    “算了吧，我沒那個命。”
    她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臉上已經沒了當初擠不過獨木橋的不解和迷茫，隻剩下坦然接受命運的平靜，“我們兩清，意思就是誰也不欠誰。”
    她是不欠了，可算起來我也不欠嗎？不過現在不是對賬的好時機，看來出去之後有必要跟她好好聊聊，我還是覺得她之前蠻不講理的樣子更美好，十六七歲的年紀怎麽就暮氣沉沉了呢？
    “出去後你來找我，有什麽事都跟我說，我可以幫你……”
    結果我還沒說完她就轉身走了，衝過去接手悶油瓶身後的追兵，那些菌人並不攻擊她，她卻毫不客氣，出手就是切胳膊斷腿，轉手拋給生出兩個腦袋的無頭菌人，“盛小七，接著。”
    無頭菌人吃的更歡了，原來他叫盛小七啊。
    悶油瓶先是愣一下，可能在奇怪這丫頭打哪冒出來，隨後他轉身衝我飛奔回來，孢子沉落，我捂住口鼻等著他，向他伸出手。
    林若薇也看到甄小蠻了，能聽到她在暗處咬牙切齒的說，“小、蠻！別胡鬧了，回來。”
    甄小蠻沒有停手，冷笑一聲，反問道，“胡鬧的是誰？我帶下來的人，就是我的人，你把他們殺盡了，給這個瘋子喝幹血，有意思嗎？你看著大家都變成這樣的行屍走肉，很開心嗎？我不回去，誰知道下一個遭殃的會不會是我？”
    新月飯店的人下去了，燃燒的幾個菌人也先後滅了火，漏鬥上下都暗下來，聽著像是林若薇下來了，她的聲音正在靠近。
    “小蠻，我一直拿你當親妹妹，你想要自己的人，回去了要多少有多少，他們都願意陪你試針，陪你玩。現在你聽我的，別鬧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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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姐，你跟我說盛小七已經離開了，可他連個全屍都沒有，你看到這個怪物了嗎？你說我還怎麽信你？我和你這種人，根本就不值得信任。”<，其實這個盛小七死無全屍是我幹的。
    林若薇下來了，幾乎貼到甄小蠻跟前，“他不是瘋子，我也不是，你聽姐的話，我不會害你……”
    甄小蠻明顯不信，擋在那裏寸步不讓。我有些擔心小丫頭吃虧，但悶油瓶已經回來了，收起黑金古刀，伸手抓住我，另一隻手抓住繩子，攬起我就往裂縫裏跳下去，張日山還在磨磨嘰嘰等著看戲，反正孢子團落下來他也不怕，老東西這麽八卦，我都懶得喊他了。
    下落間悶油瓶腳尖點上石壁借力，幾次之後就降到了底，他抓緊繩子從洞裏跳下去，碎石堆已經消失不見，應該是被胖子炸翻了，碎石落的到處都是，白色的菌絲也斷成絲絲縷縷，泡在淺水裏蜿蜒生長，速度慢了許多，看來能量要用盡了。
    石堆原來的位置出現一個黑漆漆的洞口，胖子他們從附近銅柱上扯了好多條繩子垂下去，已經都下去了麽？沒想到他們行動這麽麻利，大殿裏麵不是長滿菌絲嗎？就算他們扔燃燒瓶進去焚燒，也沒這麽快處理幹淨吧？
    事情有些蹊蹺，手電往下照隻看到斷掉的藻井，和漆黑的大殿，胖子他們都不見蹤影，走的未免太快了吧，好絕情啊。
    悶油瓶示意他先下去看一眼，讓我留在上麵等他的信號。
    隨後他抓住繩子速降下去，一瞬間我就感覺不對勁了，因為他的手電同樣插在肩上，光圈一瞬間變得非常渺小，有一種自山巔垂落萬仞山澗的即視感。
    “小哥！”
    我喊了一聲，他沒有回應，倒是我身後突然砰的一聲，又有人下來了。
    我回頭一看，是張日山拎著甄小蠻落到地上，甄小蠻咬著嘴唇，臉色蒼白，右手緊緊捂在左肩上，我拿手電光照過去，發現她竟然斷了一隻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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