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最好的女子
字數:4669 加入書籤
他既如此說,岑枝自不會多費口舌周旋,便就這麽提筆了,她心中很是忐忑。
她是藏書閣的常客,熱愛看些古籍典故,無事閑來臨摹碑文字帖,既能靜心又能消磨時間,她還會下棋彈琴,除畫技不精通,其餘的,她算有些造詣。
許是遺傳,她無論學什麽都很快,當然忘得也快,況且若她不喜歡,誰也逼迫不得。
齊貞見她準備好,徐徐有聲,“奉天承運,皇帝敕曰。朕惟國家之興,賴有賢能之士。爾容氏子硯,自入仕以來,先於工部勤謹奉公,後於吳郡治水有功,悉心籌劃,功績卓著,深孚朕望。今特進爾為工部尚書,賞銀若幹兩,錦緞若幹匹。望爾今後,益加勤勉,以慰朕心。欽此。”
鎏金博山爐嫋嫋煙繚,紙筆書寫聲恰到好處,靜水流深,他目光深深。
“褚字寬綽典雅,鋒利剛勁,憑音融合得很好,開合有度,端莊工整。”岑枝停筆後,齊貞十分欣賞地將目光落到紙上,微微沉吟。
褚遂良,與歐陽詢、虞世南、薛稷並稱“初唐四大家”)
“我幫你挽發。”
方才一趟下來,岑枝頭發三兩綹垂下,添了幾分胡亂的意味,他知道岑枝喜好端莊,主動提議幫她整理。
齊貞這裏沒有女子的妝台,平常他自己梳洗修身的就是銅黃千秋龍紋玉鏡,被架在黃花梨木雕刻鏡奩之上,帝王用鏡多配以華貴底座,象征君權神授。
岑枝多來兩次後,大小奩盒多了些釵環首飾,以及他閑時得空練習編發的趁手工具。
岑枝思量前後,齊貞已經把鏡子拿了過來,立在一堆奏折前麵,“我開始了。”
認真又略顯笨拙的齊貞,把她的頭發拆開後,一瞬慌神,很快調整好,輕緩地梳過她每一寸發絲。
“還是我自己來吧。”岑枝去抓梳篦,齊貞沒躲,離開手心後,餘溫還在。
他安安靜靜半跪在一側,沒有拒絕也沒有說話,隻是幫她托起了鏡子,抬眼望著此刻隻屬於他的嫻靜典雅。
岑枝梳好後,偏頭問,“你來盤?”
齊貞點頭上前,心裏全是自己練習時動作步驟,不多時完成了一個看得過去的發髻。
“這樣可以嗎?”
岑枝微微頷首,望著他的臉,啟唇,“儒禮。”
“嗯。”
“要按時用膳……”
齊貞沒說話,隻是別過了頭。
岑枝出來的時候,迎著傍晚的殘陽光暈,渾身浸入周圍的景。
妘竹上前扶著她,離開宣政殿,在她耳邊嘟囔。
“世子妃明早就出宮了,奴婢還有些舍不得。”吸吸鼻子。
岑枝拍拍她的手,溫溫言語,“阿姊先前說回去收拾東西,我們早些回去,務必再多聚聚。”
隻要岑枝不是哭著出來,問題應該不大。小祿子去了趟六局,八麵玲瓏打了招呼,順利閱覽了一遍,太後一切如常,並沒有什麽變動。
他也是這麽對齊貞說得。
岑枝是一隻帶毛刺的兔子,極易被周圍環境激怒,狠起來連自己都不放過,隻要你足夠耐心,多關注她一些,會看到她內心的細膩,了解到她性子的純良。
她是很好的女子,是這個世上最好的女子。縱心堅如磐石,也願與人為善,雖行事果敢不屈,但心地純良天真。
她是堅韌梔子,色疑瓊樹倚,香似玉京來,晚來驟雨疏落中,散得滿庭梔子香。
劉禹錫 和令狐相公詠梔子花)
“朕的執念太深了,太久得不到的東西,突然湊近,朕就忍不住想牢牢把握住,哪怕片刻都好,朕的愛是枷鎖是痛苦。”
“這同時,磨滅掉的情誼,帶來的苦難,該朕受的。”
齊貞站在殿門口,抬手接下飄來的梨花瓣,望著慈安宮的方向,釋懷地歎了口氣。
小祿子悻悻撓頭,“陛下,其實奴才覺得,喜歡這件事,有人默默守候就有人惺惺相守,總歸都要慢慢磨合。”
“吵架也是人之常情,二人之間誤會能解開,一切就有意義。”
齊貞又怎麽會不知道這個道理,他隻是單純放不下而已,整整糾纏十七年,人生在世能有幾個十七年,憑音最寶貴的十七年,全都被他糟蹋了。
齊貞走進宣政殿,埋頭處理事務,拋開這些不去想,他撐著腦袋,頭痛地睜不開眼睛。
“商商……”
“不要丟下我……”
次日清晨,齊貞曠朝了,史無前例。
百官從含元殿出來,無不交頭接耳,雖多有怨言譴責,還是有幾人敢壯膽去慰問。
何必書湊到瘸腿的胡瞻身旁,故意從下往上看,擠兌了他一句,“胡侍郎不去?”
“諸多事宜。”胡瞻黑著臉,依舊平穩回答他,甩袖不願多言,一瘸一拐離開。
李詠竹看了一出好戲,打了個哈欠,“嘖嘖嘖,何大人精力實在旺盛,我可聽說……”賣了個關子,朝他招手,“你家中姬妾累、死、了~”
何必書臉色蒼白,追加詰問,“李尚書這是什麽意思?”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字麵意思。”玉笏別進黑革帶,大搖大擺提著衣擺故意撞了他一下。
何必書氣得冒火,又見容硯慢悠悠走在一旁,上前搭訕兩句。
“在此恭喜容侍郎了,吳郡治水賑災,真乃宏偉壯舉,在下佩服啊,想來敕書快下了。你我從前可是同級,日後……別忘了多提攜提攜,我這一把老骨頭了……”
容硯並不搭理他,紅袍黑靴,傲然站在他邊上,腰背挺直,低頭行禮,跟著台下的女官一同離開了。
來到慈安宮,容硯才說第一句話。
“見過太後娘娘,太後娘娘安康。”
岑枝笑笑,讓他不必多禮,“世子妃好好的,容世子放心吧。”
岑蘊福身,滿眼都是遠去兩月的夫君,百感交集,淚花翻湧。
容硯著急上前扶住她,似乎看到了什麽,一齊跪倒在岑枝麵前,“下官攜內子,叩謝太後娘娘恩情,願太後娘娘芳華永駐,千秋萬歲。”
“後宮之中,男子不宜多留,你們夫婦得見,切記日後一路平安,也了卻哀家一樁心事了。”岑枝示意妘竹攙扶起二人,保持著端莊。
二人低頭答是。
容硯拉上岑蘊的手,漸漸握緊,偏頭對她笑笑,岑蘊流下眼淚,他趕忙拿出手帕擦拭……
“太後娘娘保重。”
說罷,目送她二人離開。
朝天門口
容硯才敢抱著她不撒手,嘴裏碎碎念叨著,“閩清,我好好的回來了,你不用改嫁了!”
岑蘊也哭,埋在他懷裏哭得一點體麵都沒有,還用力捶了他兩拳,把他官服前的紅襟都哭濕了。
“硯郎……”哭得稀裏嘩啦。
“好好好,好好好,不哭了不哭了。”擦她的眼淚,自己也開始哭。
“竇尚書他擋在了我身前,我親眼看著他咽氣,他生前最後的一句話,是讓我善待他的家人,善待天下人……”
岑蘊上前擁住他,踮腳貼到他耳邊,“硯郎,這不怪你,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容硯親自把她抱上馬車。
二人並排坐在馬車上,雙雙握緊對方的手,生怕下一秒又分開,不一會兒,容硯把她攬進懷裏,撫上她的小腹。
回到成德侯府,二老喜極而泣,容硯升官的敕書,是禦前的小祿子親自宣讀,如今岑氏一族又是炙手可熱。
喜歡淇水商商請大家收藏:()淇水商商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