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避暑山莊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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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罷午膳,齊漾困意襲來,拉著岑枝回寢室,想午睡一小會兒,岑枝拗不過她,笑著勾勾她的鼻梁。
    “漾兒且安心睡吧,哀家在這陪著你。”
    岑枝替她脫掉鞋履,拿來薄毯覆於她身,撫開她麵上的碎發,輕聲哄道,“乖,睡吧,哀家在這呢。”
    “太後會不會講故事啊?”齊漾拉著她的袖子,眼巴巴看她,“嗯……漾兒還沒聽太後講過故事……”
    “你呀,先乖乖躺好,容哀家想想。”幫她掖被角,眼睛彎彎的,“雖說是夏季,也要蓋著肚子,別著涼了。”
    思緒飄到從前,說來她不曾對人講過故事,聽得倒是多一些。
    四歲以前,阿娘愛講的無非是那些哄小孩的,爹爹愛講的是他前半生如何和愛人相遇相愛,四歲以後,先帝會用自己的經曆,編造光怪陸離的故事說與她聽。
    “從前……從前有一個小公子,他出生在富貴人家,舞文弄墨,寫詩作賦,琴棋書畫,可以說是樣樣精通,大家誇讚他的同時,也期望從他那裏學到真本事。小公子呢,不樂與人分享,經常形單影隻,性子孤僻古怪,不親近任何人……”
    齊貞站在殿外聽的分明,袖口裏的拳捏得很緊,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他愛聽牆腳的毛病,一點都改不了。
    小祿子不敢輕舉妄動,裝聽不見。
    “後來呢?”齊漾聽上了頭,央她繼續說。
    岑枝假意思索,“大家知道他的性格後,不敢多親近他。他早早習慣了孤獨的日子,後來不久,闖進一個明媚張揚的小娘子,打亂他所有的節奏,他莫名討厭這個人,但同時,也怨恨自己為什麽不能和她一樣。”
    “後來嘛,二人意見不合,常常拌嘴吵鬧,多數都是小公子低頭,小娘子氣也氣,看到小公子那樣,又不忍傷害他,隻是說出去的傷心話,收不回來。畢竟是一起長大,情分還是有的。”
    齊漾睡著了,也不知道到底聽進去了多少,還是抓著她的手,嘴裏囁嚅喊‘母妃’。
    岑枝緩慢拍拍被子,把自己的手慢慢抽出來,扇扇旁的安神香,白霧縷縷分散。
    齊漾眼皮翕動,安安穩穩不作聲了。
    而後,她仔細瞧瞧齊漾,也慢慢趴在榻邊上,眼淚順著眼角劃下來,袖口濡濕一片。
    那個滿心滿眼都是她的人,最天真爛漫的人,給她留了一個七八分相像的女兒。
    慕依拉的死,是為了大義。她如何不知道,那麽怕痛的一個人,怎會一朝一夕死掉。
    好好照顧漾兒,好好照顧自己。
    按道理新秀要在初春入宮,那時南蠻胡攪蠻纏,禦駕親征給耽擱,回來又生病,一拖再拖。
    齊貞多半不會選了。
    他要立齊漾為皇太女,這是通知,並不是商量。
    齊漾隻睡了快一刻鍾,起來時,覷見岑枝在一旁看樂譜。
    “餓不餓?”岑枝放下書,上前問。
    齊漾搖搖頭,撲到她懷裏,“太後——”
    “哀家在這呢,怎麽啦?”撫撫她的發頂,把下巴埋上去。
    “做了個不好的夢,想太後了。”
    “夢裏,太後不要漾兒,也不要父皇,我們一家人,分開了……”
    尾音發顫,眼淚簌簌而下,聲聲都是不舍與依戀。
    “漾兒不哭啦,哀家哪也不去,不哭啦。”把她抱在懷裏,柔聲細語撫她的發頂,“夢都是反的,哀家不是在這嘛。”
    “我們一家人要永遠在一起,我已經沒有母妃了,不能再失去太後了……太後不要丟下我一個人……”齊漾仰仰頭,結結巴巴哭泣。
    岑枝擦掉她臉上的眼淚,兩目低垂,眉心微微動了動,“好,我們是一家人。”
    齊漾看到她這樣,多數時候默認是不開心,現在沒有旁人,大著膽子輕啄了下她的臉頰,又雞賊埋到懷裏去。
    岑枝眼眸一彎,溫潤如水,眉梢帶上了幾分柔美。
    齊貞轉身走了,小祿子差點沒跟上。
    妘竹邁進來,湊到岑枝耳邊低語。
    岑枝頷首,本來就是做給他看的,“漾兒,稍候跟哀家去向你父皇問安。”
    “好吧。”
    采薇進來服侍齊漾起身盥洗,岑枝坐到了外頭,端起熱茶輕呷一口,依然垂著眼皮。
    到了門口,齊漾拉她的手,正色,“太後日後不必陪我一道麻煩,從今天開始,往後的晨昏定省,我絕不落下。”
    “去吧,哀家在外頭等你。”朝她揚揚手。
    太平一陣,總讓人莫名有些不心安。
    昨夜裏,岑枝多是沒睡好,剛來不太適應,扶著額頭掩唇咳嗽兩聲。
    “太後……”妘竹將手帕遞給她,憂愁。
    岑枝淺淺一笑,動了動眸子。
    納涼殿四圍秀嶺,環山綠意如春,前頭的澄湖,湖心蜿蜒長廊水亭,很是涼爽秀美。
    齊貞前腳剛回來,後腳齊漾就來了。雖不知是什麽原因,但有一點可以確認,岑枝的意思很明顯,畢竟是血緣,多包容,多走動,多親近。
    說實話,齊貞有點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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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來坐這邊吧。”他拍拍身邊的軟墊,溫溫開口。
    齊漾挪步到他身邊,坐的端端正正。
    “嘉和先前可沒這麽拘束,怎麽了?”
    說到這個齊漾就頭痛,她先前說的做的,真能砍個百八十遍了,後悔不已,簡直是父愛如山。
    “兒臣……是來討教父皇的墨寶的。”她眨巴眨巴眼睛,這話說得真摯。
    “太傅提過,父皇不論是字還是畫,都是極好的,很有造詣,所以兒臣鬥膽討教。”
    齊貞反倒不知怎麽應對,即興發揮,呼吸輕淺,“想學什麽,父皇教你。”
    “兒臣先學寫字。”
    打了個哈哈,太傅之所以說“獨樹一帆”,無非是她字實在難看,可以說是沒有一點神韻。
    她現在都能想起太傅一把年紀,頭發花白,硬是老花鏡都戴上了,就為了琢磨她那醜字,時不時欲言又止,她尷尬的可以挖縫給自己埋了。
    齊貞拿來紙,鋪到書案上,親眼看著齊漾提筆寫了兩個字。
    不醜吧應該。
    他咳嗽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
    齊貞握上她的手,偏頭去看她躲閃的眸子,“不著急,慢慢來。”
    “先前,父皇寫字也不好看,得益於父皇的老師教得好,以及你皇祖父的諄諄教誨。”
    這麽說,齊漾放鬆了一些,齊貞才能挪動筆頭,隻不過,他寫的是普通的楷書,能看出深厚的筆法。
    齊漾練了小半柱香,才想到太後還在外頭等自己,當即,“父皇,今天不若就學到這裏,兒臣不貪多,回去後定然勤加練習,日後還要多多叨擾父皇了。”
    “父皇送你吧。”齊貞笑了笑。
    齊漾道,“路不遠,父皇忙吧。”
    話罷,就提起裙擺溜了,齊貞跟到了門口,瞧到她撲進岑枝懷裏,那歡脫模樣,哪裏像是累了。
    無奈垂首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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