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昏暗的功房內，些許陽光透過門縫與窗隙照進屋內，為昏暗的房間帶來了些許光明。
    張之維與張楚嵐麵對著坐在團蒲上，張之維坐在上座，張楚嵐位於下方好似孫猴子麵對傳道菩提祖師般虔誠。
    “師爺，您剛才在外麵用炁探查我的根骨，想必也是在確定什麽吧。”
    張楚嵐微微低頭，雙眼半睜著說道。
    張之維聞言後睜開雙眼，那清澈的目光中昔年的銳利與張狂已經淹沒在眸中深處，唯有祥和與寧靜顯露於外表。
    他悠悠開口，好似古鍾般渾厚而又深沉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房間裏，他如此說道：
    “楚嵐，這出羅天大醮你可知道究竟為何而來？”
    張楚嵐沒有抬頭，半睜著的眼中是糾結與仿徨，他開口，好似林間清泉那邊清脆，他知道自己在這位麵前沒有隱瞞的必要，既有實力，也有敬佩。
    “師爺，我怎麽會不知道呢？這分明是給我擺的一桌宴席啊，其他人，包括靈玉道長甚至是十佬都不過是您在這場宴席上安排的配角不是嗎，為的就是讓我在萬眾矚目的情況下站上去，站到宵小難以企及的高度。”
    張楚嵐不蠢，甚至可以說得上是老奸巨猾，早在公司告訴他自己與龍虎山的聯係與羅天大醮的舉辦時，張楚嵐就知道自己是在被哪都通當做棋子的情況下，要被老天師背著，舉著放到天師之位。
    所以他才肆無忌憚的答應了與哪都通的交易，換取了暫時的安寧，並且也將老天師對自己的付出算計在內。
    他要借哪都通的威與天師府的勢來為自己與繪梨衣開辟出一片桃源。
    “真不愧是那大耳賊的孫子，你爺爺張懷義真是基因強大，有了你這麽一個好孫子。”
    老天師張之維如此說著，隨後看向張楚嵐抬起手招呼他過來。
    張楚嵐抬眼便看到張之維朝著自己招手，呼出一口真氣後，起身走到他麵前跪下。
    “楚嵐啊，這場羅天大醮確實是我為你設下的，如今的你確實有實力站上這個位置，但即便是你實力不濟，我也會暗箱操作不記手段的將你送上去。”
    張之維說完後看向張楚嵐，隻見俯身將頭磕在地上，老天師將手掌放在他後腦勺，緩緩說道：
    “現在，我會將天師度展現給你看，但從今往後你必須待著山上潛心修煉，你天賦很好，比我更好，你有通天之姿，這天師度若是傳給你恐怕會限製你的修行，所以我會將他傳給靈玉，由他繼承天師度，而你將繼承天師之位。”
    張之維說著，撫著張楚嵐的後腦緩緩將自己體內的天師度展現在他腦海之中，這本是被禁止的。
    被天師度禁止的。
    但張楚嵐卻拒絕了這種禁止。
    張楚嵐對於天地間的占比遠遠超過區區天師度，他在蛻變之後，世間的一切可以說都是為了迎接他將來的每一天準備的。
    張楚嵐將結束這末法時代。
    位於難以言明之處的存在默默注視著這裏發生的一切，默默注視著張楚嵐。
    張楚嵐眼底溢出些許晶瑩，他睜著眼，無神的望向腦海中那團東西，那份天師們世世代代背負的沉重。
    整個天師府都在為他托起磚板，供他一步一步來前行。
    良久過後，張之維掌中金光消散，張楚嵐緩緩抬起頭看向他，口中說道：
    “師爺，值得嗎？”
    為了他區區一個張楚嵐值得壓上整個天師府嗎？
    “我這一生已經看到頭了，但在見到那日的奇景時，見到你後……我發現也許我們那成百上千年的積蓄，恐怕就是為了你這麽一把鑰匙。”
    老天師看向張楚嵐眼眸的背後，那片澄澈的未來，忽然閉上眼，歎息一聲後愧疚的說道：
    “隻是……要苦了你一人。”
    張楚嵐聞言低垂著眼眸，苦笑著說道：
    “原本我隻是想著抱上您天師府這條大腿，但自從見到您給我看到那些後……我就再也無法獨善其身了，或許早在我與繪梨衣相遇的那天開始我就無路可退了。”
    爺爺，老爸，上官大叔，老天師，張靈玉，天師府……
    好多人啊……
    張楚嵐看行張之維，看行他那雙神瑩內斂的雙眸，開口說道：
    “師爺，這就是所謂的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嗎？”
    張之維淡淡的笑著，既有苦澀，也有灑脫。
    “是因為有了背負，所以能力與責任也隨之而來。”
    張之維看向張楚嵐，恍惚間看到了多少年前那日，看到了當時師父眼裏的他，那流著些許淚水接過了天師度的他。
    張楚嵐告別了老天師向著天師府的前場上走去。
    周圍來來往往的人們都是為了一睹這號稱道教盛典【羅天大醮】而來，張楚嵐站在人群中，閉上雙眼感受著來來往往的炁，千奇百怪，各不相同，涇渭分明的炁。
    裏麵有異人，又常人，又天地間的一縷風，一道光……
    熙熙攘攘的人群路過著他的身邊，張楚嵐好似消失了一般沒有任何人能碰到他，注意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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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似他原本的宿命就是這樣，隱於人群，隨波逐流的在眾生間孤獨的流浪著。
    過著屬於張楚嵐這個的人的一生。
    啪——
    溫暖的身影從身後抱住了張楚嵐，那雙手臂將他環抱著，與他小腹前交叉。
    熟悉的柑橘與櫻花的香味縈繞在張楚嵐鼻尖，張楚嵐直到現在為止都沒見過櫻花，準確來說是沒在現世中的某個地點見過，他隻是心血來潮時才在電腦上看過照片，讀過記錄的資料。
    但在與繪梨衣相遇的那天，他卻能意外的將繪梨衣身上的味道與課本上描寫的一個名字結合起來。
    張楚嵐張了張口，想要說出什麽。
    但隨後轉身麵對著朝他微笑的繪梨衣，用力的回抱住她。
    也許語言有時候也並非那麽通用的能述說一切。
    馮寶寶手裏拿著兩串糖葫蘆，看向遠處抱在一起的兩人，忽然撓了撓頭看向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
    好像……她從始至終都隻是一個人。
    馮寶寶看了看那兩個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將手中剛買的糖葫蘆剛在嘴邊咬了一口。
    酸酸的，用的是那種劣質的山楂，並不開胃，卻能短暫間的止渴。
    但並不解渴。
    馮寶寶就這麽咬著糖葫蘆朝著人群稀疏的方向走去，這並非是為什麽，隻是習慣而已。
    馮寶寶的身影逐漸遠離，但她的存在卻依舊是那麽鮮明。
    張楚嵐突然開口向繪梨衣問道：“你怎麽一個人跑到這裏來了？”
    繪梨衣聞言從隨身的小包中取出了小冊子，熟練的在上麵用鉛筆書寫起來。
    “因為感覺到楚嵐在這邊，所以繪梨衣過來了。”
    張楚嵐淡淡一笑，牽著繪梨衣的手向著熱鬧的地方走去，距離天黑還很漫長，他們還有足夠的時間去看看許久未見的熱鬧。
    龍虎山後山，徐四自作主張的為張楚嵐抽取了明天比賽的分場序號。
    “白虎……甲白虎。三兒，你去看看究竟有誰都拿到白虎。”
    徐四打量著手中的紙條對著一旁的徐三吩咐道，徐三推著鏡眶看向徐四，開口說道：
    “等會就全都知道了，現在先去登記，別把張楚嵐名字寫錯了。”
    徐四將紙條遞給徐三，無賴的說著：“誒，我文盲，麻煩您老人家辛苦一趟了。”
    徐三聞言接過紙條後給了徐四胸口一肘，隨後走到登記處排隊去了。
    徒留徐四站在原地揉著胸口看著前去排隊的人群。
    “諸葛青，風家姐弟，全真弟子，茅山的還有……武當的腎虛仔？”
    徐四看向那走路都得杵著拐杖，全靠著身旁穿著背帶褲，留著小辮的眯眯眼攙扶的道士，忍不住皺眉嫌棄道：
    “這年頭真是什麽牛鬼蛇神都能來參加羅天大醮了，話說……那眯眯眼的我記得好像在公司異人記錄裏見過來著……好像是諸葛家的來著，叫……”
    “哎呦，諸葛青施主你慢點啊，貧道我腰快折了。”
    疲憊虛弱的王也杵著拐杖，身旁是麵色難看的諸葛青。
    “王也道長，你說話麻煩說清澈些，別這麽惹人誤會。”
    諸葛青感受到周圍向著自己與王也投來的視線忍不住開口提醒著，王也諂笑著說道：
    “啊哈哈，不好意思諸葛青施主，貧道最近腦袋不怎麽清醒，偶有失言還請見諒，還請見諒。”
    後方排隊的陸玲瓏聽到二人的交談，忍不住對著身旁的枳瑾花激動的開口說道：
    “哇，花兒你看他們好有cp感！好嗑！愛磕！”
    枳瑾花啪的一記手刀劈在了陸玲瓏額頭，打斷了犯花癡的好閨蜜，嚴肅的說道：
    “玲瓏！你可別到了賽場上也跟著犯花癡啊！”
    陸玲瓏摸著額頭，吐著翹舌略帶歉意的笑著說道：
    “嘿嘿，花兒你別生氣，我就現在看看熱鬧而已，等到了賽場上我絕對會百分百認真的，而且也會要求對手全力以赴！”
    “你啊你……”
    枳瑾花撫著額頭無奈的苦笑著說道，她可太明白自己這個好閨蜜的尿性了。
    全力以赴是會全力以赴的，但就這一屆羅天大醮的牛鬼蛇神的複雜程度來看，自己這個傻乎乎的好閨蜜大概會挨很慘的揍了。
    與此同時，天師房間的院子裏，一頭白發長須，身著西裝的陸瑾跟在老天師張之維身後，陪他來回散著步。
    “老陸啊，這次羅天大醮你看好誰呢？”
    張之維意有所指的說道，陸瑾捋了捋下巴處胡須笑嗬嗬的說道：
    “你這牛鼻子我還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嗎？你怕正想著你那便宜徒孫呢，不過這次我倒是跟你的看法不同，我倒覺得靈玉跟諸葛家的那小子機會不少。”
    張之維眯著眼笑到，轉過身停下腳步對著陸瑾信誓旦旦的開口：
    “那咱倆賭一賭，就看看誰的那一邊能贏，怎麽樣？”
    張之維話音剛落，陸瑾就謹慎的打量著他開口說道：
    “你這牛鼻子算盤打得好啊，不過我跟了，我就壓在靈玉跟諸葛青那孩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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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就壓在張楚嵐那孩子身上了，你要是輸了……”
    張之維雙眼微微睜開，不懷好意的打量著陸瑾，陸瑾倒是坦蕩的笑著說道：
    “哈哈哈，要是張楚嵐贏了我就把我那通天籙給他，要是我這邊贏了……嘿嘿，我也不要你什麽東西，你隻要站著不用任何手段的挨我一巴掌就行了。”
    陸瑾死去的記憶躍躍欲試的慫恿著他，張之維顯然是沒想到這陸瑾這麽記仇，這麽多年的事還能記到現在，但隨即便搖了搖頭，無所謂的說著：
    “好，就聽你的。”
    “哈哈哈，那你可別反悔啊！”
    陸瑾說著便轉身出門準備去找張靈玉，張之維見狀疑惑的問道：
    “老陸，怎麽不接著坐坐了？”
    陸瑾嘿嘿一笑，抬起手指著張之維打趣道：
    “坐什麽，我趕著去給你那好徒弟張靈玉送送溫暖呢！”
    張之維聞言雙眼微微瞪大，不可置信的指著陸瑾開口說道：
    “好你個陸瑾，你不是一生無暇嘛，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也用啊？！”
    “嘿，就允許你這牛鼻子暗箱操作，不允許我臨陣收徒嗎？這一巴掌你是吃定了，老老實實站著吧！哈哈哈——！”
    陸瑾說完便仰天大笑著出門而去，原本難以置信的張之維臉上震驚的表情突然變得陰惻惻起來，隻見他玩味的笑著喃喃念著：
    “老陸啊老陸，你還是太年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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