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芙鎖定了安卡正前方的空處。她右掌之中，幽藍色的靈能電弧，已經匯聚成一團不穩定的能量球，發出刺耳的“劈啪”聲。
    安卡察覺到麗芙身上爆發出的強烈殺意。安卡正欲開口阻止，心中一個念頭閃過：麗芙就不能安靜一會，聽我說完嗎。
    “精神滲透者已接收到隱性思維指令。優先等級：最高。執行方案：規避直接威脅，並對目標進行精神鏈接與初步暗示。”6262的聲音，在安卡的意識中響起。
    指令剛剛下達。
    精神滲透者，後發先至。一部分源自安卡下意識的指令，一部分是新生物種對於危險的趨避本能。
    在麗芙調用自身靈能，精神屏障出現瞬時波動的刹那，以類似相位轉移的方式，直接鑽入了她的腦海深處。若非麗芙此刻正在主動引導靈能閃電，以她的靈能強度，精神滲透者幾乎沒有機會成功侵入。
    “滋啦——轟！”
    幽藍色的靈能閃電，從麗芙的掌心猛然射出。毀滅性的能量，擦著安卡的臉頰飛過，將他身前由厚重合金板打造的工作台，直接劈出了一道焦黑的裂縫。
    在靈能閃電擊中工作台的同一時刻，精神滲透者，已經悄無聲息地鑽入了麗芙的腦海，直接作用於她複雜的靈能網絡和思維中樞。
    麗芙釋放完靈能閃電後，身體因為能量的瞬間宣泄而微微晃動了一下。眼眸中，閃過一絲疑惑。
    “奇怪……”一個念頭，在她腦海中悄然浮現，“我為何會如此過激？安卡畢竟是……歡笑之神的選中者。孔蘇先知也曾說過，他的存在，對我們未來的劇目至關重要。我或許……確實應該多聽從孔蘇的指引，幫助他度過這段所謂的沉澱過程，而不是……總是因為他是個人類，而心存偏見與嫌棄……”
    這個念頭，出現得如此自然，讓她並未察覺到任何異常。精神滲透者的高明之處，它沒有強行扭曲或控製目標的思維，而是通過精準的神經電信號模擬和潛意識暗示，引導目標自身產生合理的、符合使用者期望的想法和情緒。
    麗芙緊繃的麵部線條，不自覺地柔和了一些。看著臉上帶著錯愕表情的安卡，以及被她靈能閃電劈壞的工作台。
    莫名、帶著些許歉意的感覺，在麗芙心中升起。
    麗芙的嘴角，破天荒地，向上微微翹起，雖然弧度很小，但足以稱得上是一個……溫柔的笑容。
    “安卡……”麗芙的聲音，也變得輕柔了，“抱歉。我……我剛才，好像有些過於激動了。”
    “你似乎，能夠很好地處理那個奈克倫提爾的遺物。是我多慮了。歡笑之神的選中者，總有其過人之處。”
    安卡有點愣住了。麗芙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麗芙又在房間內掃視了一圈，然後落在了工作台旁邊一個金屬杯子上。
    “安卡，你……你是不是渴了？”麗芙的語氣中，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柔，“那些……猿猴她下意識地用了這個詞，但隨即又在腦海中修正）……那些人類送來的茶葉，雖然粗鄙，但泡出來的茶水，味道倒也還算……可以入口。我去幫你泡一杯吧。”
    說完，麗芙拿起杯子，向著鋪子後麵那個堆放雜物、並用一塊布簾隔開的小隔間走去。隔間裏，有一個簡易的加熱裝置和一個小小的水箱，是她和安卡平日裏燒水的地方。
    隔間裏傳來了水流聲，以及加熱裝置啟動時的輕微嗡鳴聲。麗芙……好像真的在給他泡茶。
    安卡下意識地在腦海中呼喚6262：“這……這是怎麽回事？”
    “精神滲透者已成功與目標神經係統建立初步鏈接，安卡。剛才的指令，正在持續生效。根據初步觀察，目標的情緒狀態和行為模式，已出現符合預期的調整。”6262回應。
    “立刻……讓它從麗芙的腦子裏出來。”安卡的第一個念頭，是中止這種詭異的操控。這種直接影響他人心智的能力，讓自己感到本能的抗拒和不安。
    “安卡，這是一個難得的實驗機會。”6262卻提出了不同的建議，“根據三聖衛隊的記錄，精神滲透者對靈能者的成功滲透案例，極其罕見。靈能者的精神屏障和意誌強度，通常能夠有效抵抗這種層級的精神侵入。這次的成功，可能與麗芙主動調用靈能，導致其精神防禦出現短暫缺口有關。維持目前的鏈接狀態，可以收集更多關於其對靈能者長期精神暗示效果的珍貴數據。”
    6262的話，並非沒有道理。
    這幾個月以來，麗芙對他的種種輕蔑、嘲諷，以及對人類這個種族的歧視。自己作為曾經隸屬於審判庭的隨行騎士，即便麵對異形，也未曾有過如此露骨的種族歧視。現在，讓麗芙稍微體驗一下不同的視角，似乎……也算不上什麽壞事。給她一點小小的教訓，或許能讓她以後收斂一些。
    安卡最終沒有再堅持讓6262收回精神滲透者。
    片刻之後，麗芙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散發著奇異清香的茶飲，從隔間內走了出來。她將茶杯小心地遞到安卡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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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爾加先生，請用。小心燙。”麗芙的語氣，溫柔得讓安卡都感到有些不自在。
    安卡接過茶杯，淺淺地嚐了一口。茶水的溫度剛剛好，入口微苦，隨即化為一種甘甜的清香，在唇齒間彌漫開來。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正關切的注視著自己的麗芙。麗芙白皙的臉頰，因為熱茶的蒸汽，微微泛起一絲紅暈。
    安卡的心中，突然冒出一個荒唐的念頭：其實這樣好像也不錯？
    ……
    弗拉格納斯iv這顆單調乏味的工業星球，最近迎來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新鮮事。
    星球上最炙手可熱的本土流行歌手——東尼倫，將在他們這個隻有工廠、廢鐵和廉價娛樂場所的“第87號綜合生活區”，舉辦一場露天演唱會。
    東尼倫是土生土長的弗拉格納斯iv人，憑借著獨特的嗓音和能夠引起底層民眾共鳴的歌曲，在最近幾個標準泰拉年內，迅速聲名鵲起。他的演唱會，門票往往一票難求，受到弗拉格納斯iv各個階層民眾的狂熱追捧。
    從煙霧繚繞的冶煉工廠車間，到燈紅酒綠的黑市娛樂場所，到處都能聽到東尼倫的歌曲在播放。印有東尼倫模糊頭像的盜版周邊產品，在年輕工人之間，也成了搶手的時髦貨。
    柯羅諾斯重工聯合體為了安撫因為近期礦石產量下降、以及薩爾貢深淵海盜活動日益猖獗而導致工作壓力倍增的工人們的情緒，也為了展現聯合體與民同樂的親民姿態。
    柯羅諾斯重工聯合體邀請東尼倫，在c17號工業園區最大的露天廣場上，舉辦一場大型的半公益演唱會。
    演唱會的消息一經放出，便在整個工業園區，引起了轟動。
    東尼倫的經紀團隊，提前數周便已進駐c17號工業園區，開始搭建舞台、調試燈光音響，進行著緊張的準備工作。演唱會被安排在後天晚上舉行。
    演唱會的場地，選在了生活區中心的露天貨運中轉站。這裏地勢開闊，雖然周圍的環境有些破敗，但足以容納數千名熱情的觀眾。
    一切準備工作，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除了一個不大不小，卻足以讓整個演唱會泡湯的意外。
    東尼倫賴以成名的、由某個不知名異形文明遺留的古老技術改造而成的專用調音設備，在最後一次整體聯調時，突然發生了故障。
    這套調音設備，是東尼倫的秘密武器。
    現在，無論東尼倫如何嚐試，都無法讓它配合出能夠穿透靈魂的歌聲。
    東尼倫的經紀人，頭發梳得油光鋥亮的中年男人，急得滿頭大汗。演唱會的門票，早已銷售一空。如果因為設備故障而取消演出，他們不僅要麵臨巨額的賠償，更重要的是，東尼倫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聲望，也將受到嚴重的打擊。
    經紀人立刻聯係了柯羅諾斯重工聯合體的維修部門。幾名穿著聯合體的技術人員，帶著各種檢測儀器，在設備旁鼓搗了半天，最終也隻能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們根本無法理解這套異形設備的工作原理，更不用說找出故障原因了。
    情急之下，經紀人甚至動用了自己的一些人脈關係，試圖去尋求本地機械神教技術神甫的幫助。畢竟，在帝國疆域之內，機械神教是公認的、在技術領域擁有最高權威的組織。
    然而，穿著猩紅色長袍的技術神甫們，在得知這是一套來曆不明的異形科技造物後，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留下幾句諸如“異形之物皆為異端”、“汝等凡俗不應沉迷於褻瀆神聖歐姆彌賽亞的奇技淫巧”之類的訓斥，便揚長而去。其中一名年輕氣盛的技術修士，甚至還以“淨化異形汙染”為名，差點當場就將那套設備付之一炬，嚇得經紀人和東尼倫魂飛魄散，連連告饒，才勉強保住了那套設備。
    眼看著演唱會的日期一天天臨近，東尼倫的團隊，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卻束手無策。
    就在這時，赫斯聯合礦業第七采礦區的設備維護主管考伯特，也因為工作關係，恰好來到了第87號綜合生活區辦事。聽說了東尼倫團隊的困境後，突然想到了技藝超群、能夠化腐朽為神奇的卡爾加老板。
    ……
    下午時分，弗拉格納斯iv的第二個太陽，正慵懶地掛在被工業廢氣染成橘黃色的天空。
    凱萊和他妹妹米婭，和往常一樣，來到了8號維修鋪玩耍。
    “卡爾加先生！麗芙姐姐！”凱萊一進門，便熟絡地打著招呼。
    卡爾加正坐在工作台後，拿著一個結構精密的多功能診斷儀，仔細地檢查著一台外殼破損、內部線路燒毀的便攜式激光切割器的核心模塊。這是附近一家小型機械加工坊的老板，送來請求修複的。
    聽到凱萊的聲音，卡爾加抬起頭，臉上露出溫和的微笑。
    米婭則像一隻好奇的小貓，一溜煙地跑到鋪子裏，仰著小臉，看著麗芙。
    今天的麗芙，與往日有些不同。沒有坐在角落裏看書。她竟然拿著一塊不知從哪裏找來的抹布，正在有些笨拙地擦拭著鋪子裏的貨架和有些灰塵的設備。動作雖然有些生硬，但卻非常認真。甚至，當她看到卡爾加工作台旁邊的地麵上，有散落的金屬碎屑時，還會主動拿起掃帚，將其清掃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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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爾加先生，”凱萊將已經能夠勉強歪歪扭扭地走上幾步的“鐵甲戰狼”，放在了工作台上，“您看，它現在好多了！隻是走得還是不太穩，而且，很快就沒電了。”
    卡爾加放下手中的活計，拿起那個鐵甲戰狼，仔細地檢查了一下，然後笑著說道：“你的進步很快，凱萊。不過，機械的穩定性和能量效率，是需要大量經驗和精密計算才能達到的。”
    卡爾加調整著“鐵甲戰狼”腿部的配重和關節的鬆緊度，一邊隨口給凱萊和米婭，講述了一些關於機械神教神甫們，在檢修大型機械設備時，所進行的那些充滿了繁瑣儀式感和神秘色彩的趣聞。
    比如，在啟動一台古老的引擎之前，需要吟唱三遍萬機之神讚美詩；如果一台機器發生了無法解釋的故障，那一定是它鬧了脾氣，需要技術神甫用純潔的二進製禱文，去安撫它的機魂。
    凱萊和米婭聽得津津有味，不時發出驚歎聲和笑聲。在這些生活在工業星球底層的孩子眼中，高高在上的機械神教神甫，本身就是充滿了神秘與力量的存在。
    麗芙在打掃完鋪子後，也安靜地坐在一旁，聽著卡爾加的講述。看著卡爾加向那兩個凡俗的人類幼崽，描繪那些在她看來粗陋而原始的帝國科技。
    麗芙的心中，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這個人類猿猴，似乎也並非一無是處。
    或許，孔蘇先知的安排，真的有什麽深意？
    眼看著天色漸晚，鋪子裏已經快要看不清東西了，麗芙主動站起身，走到門口，將懸掛在門楣上方的照明燈點亮。橘黃色的燈光，將整個維修鋪，都籠罩在一片溫暖而昏暗的光暈之中。
    “卡爾加先生，我們要回去了。”凱萊看了一眼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戀戀不舍地說道，“父親快下班了，他讓我們在他回來之前，必須到家。”
    “是啊，卡爾加先生，麗芙姐姐，再見！”米婭也乖巧地向兩人道別。
    凱萊拉起妹妹的手，準備離開。走到門口時，他突然想起了什麽，轉過頭，對卡爾加說道：“對了，卡爾加老板，您知道嗎？柯羅諾斯重工聯合體，最近請了那個東尼倫，來咱們區開演唱會呢！”
    卡爾加聞言，臉上露出一絲疑惑：“東尼倫？他是誰？”
    “就是我們弗拉格納斯iv上，現在最出名的那個歌手！”凱萊的眼睛，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他唱歌可好聽了！大家都說，他的歌聲，能讓人忘記一切煩惱！
    “演唱會就在後天晚上，在區中心的那個露天貨運站。卡爾加老板，您一定要去聽聽看！”凱萊的臉上，充滿了向往，“可惜……我爸他不給我買門票。”
    說完，凱萊便拉著還在一步三回頭地看著麗芙的米婭，快步跑出了維修鋪。
    凱萊兄妹剛走沒多久，卡爾加正準備將鋪門關上。
    一個熟悉的身影，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險些撞在門板上。
    是考伯特，赫斯聯合礦業第七采礦區的設備維護主管。
    “卡爾加老板！卡爾加老板！”考伯特扶著門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這次又要麻煩您了！救場如救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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