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瑲玹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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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夭與瑲玹在軹邑城中觀賞花燈,人如潮湧,歡聲笑語。
    “小夭,防風意映突然被叫回青丘。”塗山璟連續在塗山太夫人麵前跪了幾日,太夫人不為所動。
    “她們現在婚約未解除,意映回去很正常。”小夭猜出是那日被塗山篌撞見兩人會麵,塗山太夫人叫防風意映回去,肯定是說婚約之事。
    瑲玹麵帶微笑,餘光觀察著小夭,“小夭,塗山璟的性子,執拗不過太夫人。”
    “哥哥,信錯人也沒事,自小到大,什麽事沒碰到過,我不會為個男人要死要活。”小夭無所謂地笑著,瑤兒都能瞞著她許多事,塗山璟算什麽。
    “小夭,你還怪我們沒告訴你?”瑲玹眸中極速閃過一絲憂慮。
    “那一刻我很憤怒,像是被至親背叛,這兩日才明白,那不過是害怕,害怕再次被拋棄。”小夭心裏苦澀不已,她以為她和瑤兒沒有秘密,誰知瑤兒的秘密從沒有告訴過她。
    防風邶、九鳳都知道的秘密,唯獨她和瑲玹兩個至親不知道。
    花燈的光暈在瑲玹眉間晃了晃,他正欲開口,忽聽得小夭袖中玉髓鈴無風自鳴。
    “哥哥低頭!”
    虛空中一道長箭劃破夜空,直指瑲玹,生生撕開兩人周身靈力交織的屏障。瑲玹側身時箭已至,三棱倒刺紮進右肩胛骨,白色衣衫瞬間洇開一團紫黑。
    “來人!快來人!”小夭大聲喊著。誰的箭術,竟能撕開她和瑲玹兩人的靈力屏障。看著瑲玹流出的烏血,箭頭裹挾著劇毒。
    玉髓鈴的碎響尚未散去,長街驟亂。
    “有刺客——!”不知誰嘶喊一聲,琉璃花燈“劈啪”砸碎在青磚上,
    人群如炸巢的蜂,推搡間撞翻整排燈架,烈焰“轟”地竄上綢緞棚頂。糖人攤子被逃竄的人群掀翻,蜜漿黏住滿地踩落的繡鞋,賣果子的老漢婦人死死摟住嚇呆的孫子。
    小夭正捏碎解毒丹,忽覺後頸寒毛倒豎。
    第二箭來得比第一箭更凶戾。
    箭鏃未至,罡風已掀翻三名暗衛的麵甲。小夭抬頭時,正見那箭尾拖出青芒,裹著幽藍火焰,如流星墜地般貫穿護衛結成的靈盾陣。陣法龜裂的脆響中,箭身突然一分為三,兩箭虛影逼退暗衛,真箭卻直取小夭咽喉!
    一名護衛橫刀去擋,箭鋒卻詭異地折轉角度,從他腋下空隙穿過,狠狠釘入瑲玹右腿。毒血噴濺,沾上旁邊跌落的花燈,金紅絹紗頓時蝕出焦黑窟窿。
    “防風氏的箭術…”瑲玹跪地時袖中跌出手鐲,清脆聲中,他看見鮮紅如血的手鐲,驟然斷成幾截。?
    小夭劫後逢生,顧不得多想,徒手攥住那支仍在震顫的箭杆,任倒刺割裂掌心:“防風家的!你給我滾出來!
    急忙給瑲玹喂下解毒藥,小夭驚恐發現她解不了瑲玹中的毒。
    朝瑤踏上玉階時,簷角銅鈴忽地一響。
    “夜露重,聖女裙裾怕是要濕了。”帶笑的聲音從背後纏上來。她回頭,正撞進防風邶漾著星光的眼眸。
    防風邶斜倚燈柱,把玩著一支剛折的蓮花,花瓣上還凝著夜霧。
    “你要夜闖藏寶地宮?”她停下腳步,目光淡然。
    防風邶低笑一聲,伸手拂過她鬢邊。朝瑤淡淡地看著他,卻見他右手輕握成拳:“神器不敢盜,倒捉了幾隻迷路的螢火蟲。”那蟲兒在他掌心一閃,照亮他袖下的紅珊瑚手串。
    夜風突然轉了方向,將她的發絲與他的袖袍絞在一處。?“這個喜歡嗎?”他忽然湊近,呼吸掃過她耳尖時,?嗬出的白霧與月光交融,分不清誰更涼些?。
    防風邶見她不接,將螢火蟲放入白蓮裏,宛如燈芯。
    螢火蟲在白蓮裏明明滅滅,映亮朝瑤繃緊的指節。她盯著那點微光,想起幾十年前東海海裏,她把紅珊瑚手串戴在他手腕上時,周圍搖曳的魚群散發出的熒光。
    “你連螢火蟲都怕?”他將白蓮遞到她麵前,螢火蟲的光芒倒映在她星眸。
    “不喜歡?”防風邶歪頭,指尖突然凝出一簇冰晶,作勢要凍滅蓮中螢火,“那換這個?”
    風吹過白蓮,驚得螢火蟲振翅欲逃。朝瑤下意識伸手接過白蓮,指尖與他相撞的刹那,?月光照見防風邶衣領處的五彩繩,與她脖頸的那條一模一樣。?
    ?風過無痕?
    “…幼稚。”她終於開口,聲音卻比夜霧還輕。
    防風邶捏住她接蓮的指尖,指甲輕輕一磕。朝瑤立即鬆手,那朵白蓮墜地的刹那,?蓮芯螢火突然炸開,化作無數光點浮在他們之間,像極了東海魚群那夜的熒輝?。
    “你的心比東海硨磲還硬。”他歎息著扯鬆自己衣領,五彩繩旁有一道陳年牙印,“當年你係這繩子時說你一半我一半,如今卻連隻蟲子都不肯收?”
    “誰家好人送蟲子?”朝瑤隨手扯了扯他的衣領,擋住自己留下的牙印。
    防風邶低笑一聲,將她掌心抵在胸口:“要不要把月光也凍成聘禮?或者…”他指尖劃過她脖頸的五彩繩,?繩結突然自行抽緊,“…把我這條命再綁緊些?”?
    朝瑤嗤笑出聲,反手將白蓮殘瓣拍在他心口。?“幼稚,占我便宜?那叫彩禮!”轉身欲走向藏器閣,但被他拽住手腕。
    “依你。”
    朝瑤腕間一涼,手腕上不知何時纏上一串冰晶手鏈,每顆冰晶裏包裹著一顆鮫人淚,隨她脈搏輕顫,?每震一下便泛起青碧漣漪,如遊過過深海的痕跡?。
    “利息。”防風邶指尖勾了勾她掌心,那朵墜地的白蓮突然浮空而起,蓮瓣層層綻開,?露出花芯裏凍住的一彎月亮?,“月光當彩禮,心跳作契約…瑤兒還要討價還價?”
    這是什麽債務!朝瑤咬住他扯自己手腕的指節。防風邶悶哼一聲,她的牙印清晰印在他的指節上,沁出血珠。
    “你這身子骨,我怕你累死!”她鬆開齒關,舌尖卷走那滴血。“相柳大人,這次怎麽不成全了?不是愛的很無私嗎?”
    他掉一條命,她眼淚巴巴往下掉,可人家壓根不在乎,人家能為心愛的人37年以本命精血續命,甚至割舍妖丹力量。花一條命救她,兩條命解蠱,教箭術,送弓箭,送禮物,抹去所有付出記憶,還她自在人生。
    她算哪根草?海裏的海草??
    防風邶指節上的血珠突然凝成冰刺,朝瑤被他掐著腰按在燈柱上,“無私?”妖瞳出現便裂成豎線,聲音卻帶著笑,“那你告訴我……是誰先綁了誰?”。
    指尖在她腰側收緊的刹那,妖瞳完全獸化。她總是有本事氣得人心口疼。
    “活該!”朝瑤反而放鬆了身體。扯斷手鏈,鮫人淚墜地即碎,“我不欠你什麽!若即若離好玩嗎?我玩夠了!我是你的寵物嗎?你憑什麽覺得我會一直不變。”
    防風邶抓住她扯斷手鏈的手,碎落的鮫人淚突然懸浮空中,“玩夠?”每一滴淚珠裏都映出朝瑤未見過的畫麵,她在海底,他在她身後。他們未重逢三百多年,他收集瓔珞寶珠。他教小夭練箭,目光遊離在她身後。他把心頭血注入發簪、拔下逆鱗製成瓔珞。她重傷,他凝視冰晶球,遙望玉山方向。
    他掐著她腰肢的手突然化成爪,指甲卻小心避開了昨夜的傷口。碎淚逆流而起,當年所謂的偶遇,是他特意為之。
    “我說過你命令我,得有讓我認命的本事。你玩夠了,我還沒玩夠。”??
    “看夠了嗎?”懸浮的淚珠突然墜地,每一滴砸出的水花都變成朝瑤與他相處時的場景。
    “誰願意與你玩,你這種動不動送命的人,打算玩到最後,我念你一輩子?”朝瑤推開他,“再也不要.......唔。”
    朝瑤的尾音突然被咬碎在唇齒間。防風邶扣住她後頸的指爪還帶著冰刺的寒意,?犬齒咬住她下唇的瞬間,兩人血液交融,唇舌像浸在朝陽裏的珊瑚?。
    兒時的她,他難以忘懷是她的恩情,作為被世間唾棄的怪物,她的恩情是他漫長黑暗裏唯一的光。清水鎮再相逢,九頭妖的本能占據上風,在互相的追逐試探、挑釁中燃起興趣,撕裂彼此偽裝的尖銳,滿足妖族尋找刺激的鮮活。
    知道她是她,第一次體會到情緒的複雜,看她傷心,他會出現慌亂,當時他還不知這種在意、占有欲算什麽。
    生氣她對自己的欺瞞,愛意與獸性交織,他尚不懂如何溫柔,隻能用最熟悉的方式對她。
    得知她的身世,強迫自己克製。她卻非得讓自己放縱,撕裂他的克製,拉著他沉淪在鮮活。不顧世人的眼光把防風邶與聖女綁在一起,私下打破屬於相柳的心防,她是他露出獠牙也能笑的人。
    生死相隔的永恒對抗,遠比俗世相守更長久。?
    魂飛魄散,她瀕死仍在算計,她故意在那個時候讓他們陷入昏迷。他九個頭算不過她滿腦子的小主意,隻因之前心甘情願讓她在他身上打主意。
    成全誰?他現在想成全自己一次,誠如王母所說刹那即是永恒。
    當初的她都不怕,他豈能認輸。
    防風邶扣住的手滑入發間,指尖勾起一縷白發纏繞在指節,他的犬齒輕輕刮過她下唇的細紋,?像海妖對待易碎的珍珠貝?,?而後突然加深的吻讓朝瑤嚐到血腥味裏混著的桃花釀。
    朝瑤咬回去時察覺到他舌尖藏著的東西,懸浮的鮫人淚此刻化作流螢,照亮他舌尖推來的那顆珍珠,一顆?被他用靈力溫養成瑩白的珍珠?。
    那顆被他溫養的珍珠,實則是她當年為他哭泣的眼淚,每一層包裹的都是她不同年歲的笑靨。
    防風邶喉間溢出的喘息帶著珊瑚摩擦的沙啞,扣著她後腦的手掌漸漸收緊,掌心蹭到她的耳垂,月潮共湧,霜發纏心。
    以前親一下,像是玷汙他們,最近天天親,換著方式親。朝瑤抬手時手肘撞到燈柱,防風邶立即用掌心墊住她後腦,手背被燭火灼出焦痕?。
    朝瑤的手指抓破他肩頭時,溢出的血自動纏繞她手腕,像是給她戴上珊瑚手串。
    防風邶終於稍稍退開,朝瑤發現他後頸浮現出鱗片..............
    那是妖類動情時最難控製的體征。
    朝瑤掃了一眼他的後頸,“孩子都不放過!”
    “孩子?”防風邶身子前傾摟著她,呼吸有些急促,“誰家孩子在海底吻我來著?”
    “皓翎王家的!”朝瑤趁他不備,突然屈膝。防風邶的速度更快,擋住她的膝蓋,“身子骨不能不行。”
    朝瑤.........在他耳畔柔聲道:“是嗎?”?
    朝瑤的吐息掃過耳廓時,防風邶後頸的鱗片微微顫抖,他扣著她腰肢的手指驟然收緊,指甲邊緣泛起珍珠的光澤。喉結滾動時帶出半聲壓抑聲,腹部猛地一疼。
    “下手愈發狠了。”防風邶一手捂著腹部,一手攬著她的腰,眉微蹙。
    朝瑤甩了甩手,一把推開他,“出手不狠,地位不穩,這不是你和九鳳教的嗎?出手得快準狠。”
    防風邶..........“出師了。”光用力氣,她也能震碎別人的五髒六腑。
    “再見。”朝瑤轉身走入藏器閣,現在知道他們的巴掌有多痛了?
    防風邶注視著藏器閣的宮殿大門緩緩關上,無奈地笑了笑,眼角的笑意被寵溺浸染。
    神兵察覺有人進入,抬眸看了一眼,朝瑤暢通無阻下到藏寶地宮,石獸化形神獸時,朝瑤散開神性氣息,神獸跪地臣服在兩邊。
    水葒現身注視著向她走來的聖女。“瑤兒,上次來到此處取走神器的人,可知是誰?”
    “赤宸。”
    當朝瑤的指尖觸到中央的冰裂紋玉匣時,整座地宮突然陷入絕對寂靜,連石獸鱗片摩擦的聲響都被吞噬。玉匣自動解體的瞬間,?九道水鏈突然凝固成五音十二律的具象?。
    匣中伏羲琴現世。
    “伏羲大帝的琴,與你有淵源?”水葒見朝瑤手掌懸空拂過琴身,琴身微震,與她共鳴。
    “玩過。”朝瑤隨意撥動著琴弦。
    伏羲創製琴瑟,琴身設計暗合天地法則,媧皇造笙簧等吹奏樂器,樂舞可溝通天地。
    朝瑤的指甲劃過龍鱗琴弦時,整座地宮突然分裂成三重幻境,穹頂倒映神族祭壇的星軌,四壁爬滿妖族禁術的咒文,而地麵則滲出魔族血池的濁氣。
    水葒她震驚地看著朝瑤背後浮現的三重法相,左側是持琴的伏羲虛影,右側是捧笙的女媧靈體,而中間赫然是魔相。
    “水葒,吃驚嗎?”朝瑤粲然而笑,眉眼盡是冰冷。
    跪地的石獸瞳孔分裂成三色,左眼映出歸墟海眼,右眼顯出魔域血月,而額間新生的豎瞳裏跳動著妖火。每次輪指都讓三種力量發生湮滅反應,那些迸發的能量碎屑在空氣中交織,纏繞。
    伏羲琴的龍池穴突然傳出一聲的歎息:“小姒,你又玩父神的琴。”
    水葒聽見歎息,隻覺身處不是地宮,而是浩瀚星辰。
    那聲歎息震碎三重幻境的刹那,朝瑤指下的七根琴弦突然絞合成股,龍筋弦纏著妖發弦,魔血弦裹著神髓弦,在琴麵上擰出個混沌圖騰。
    琴軫自行旋轉時:伏羲虛影的左手突然實體化,按住朝瑤正在魔化的腕骨,指尖在朝瑤腕骨畫下第八卦時,那些絞合的琴弦突然綻放出混沌青蓮,每片花瓣都映著不同時空的朝瑤:補天時熔五色石的小姒、輪回裏勇敢追求生活的凡人,與妖帝殘魂對峙的朝瑤........
    忽然抬手摘星,將三百顆星子排成河圖洛書,“可知你熔煉的這塊五色石裏,本就鎖著?天怒??”他指向朝瑤心口,那裏浮現出妖帝殘魂的真實形態:一團正在淨化魔氣的補天石岩漿。
    混沌青蓮旋轉著完整的周天星鬥,所有琴弦突然自行演奏《雲門大卷》,而曲調裏藏著伏羲想說的話:\"天裂予石補之,心缺以道填之。\"
    對絕對秩序的遵循?、?對二元對立的超越。
    情而不滯,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以智慧為燈,實踐為徑。?真正的自由,不是沒有情緒,而是情緒再也不能擾亂你的清明。
    朝瑤出了地宮,望著玉山天際的月亮,她一個螻蟻,還成了唐僧肉。
    七情六欲如同海浪,若執著則成枷鎖,看破則如雲煙,如同治水疏導而非堵塞。
    強行壓抑情緒會導致身心疾病,如同小夭。追求無情落入冷漠偏執,成為瘋批。
    應如蓮花出淤泥而不染——經曆七情六欲,卻不被汙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