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小夭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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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卷起沙塵,迷了她的眼,小夭低頭看自己的手,這雙救過無數人的手,唯獨救不了自己,此刻空空如也。
    她是什麽?一個用完即棄的藥引嗎?為什麽她變強,反而不再被需要?
    新年瑤兒要全家福,畫師描繪外爺、她、瑤兒、瑲玹四人在一起的畫像,掛在外爺屋內,屋內最顯眼的位置卻是外爺抱著靈曜的畫像。
    靜安王妃屋內也有全家福,皓翎王與王妃,阿念與星曜,皓翎王牽著他小女兒,阿念挽著她母妃,自己如同不存在。
    威風凜凜的大將軍赤宸能被小女兒氣得唉聲歎氣,娘隻要與瑤兒待在一起,笑容永遠不會消失,烈陽、逍遙、阿獙所有人對瑤兒都十分滿意,對她隻有擔心。
    笑自己可笑,竟還期待相柳會像從前那樣,冷著臉掐住她的脖子質問。
    可現在,他連殺她的興趣都沒有了。
    瑲玹在朝堂上談笑風生,群臣俯首,再也不是那個會拉著她衣袖說“小夭,別走”的少年。她想起小時候,他背著她說“小夭,我們永遠在一起。”
    可現在,他的永遠裏,她早已不是第一位。
    塗山璟的愛太完美,完美得像一場夢,而她早已習慣活在疼痛的真實裏。寧願他像相柳那樣狠,至少那樣,能確定他是真的在意。
    她忽然很想變回玟小六,至少那時候,她還能理直氣壯地喊一句“老子不稀罕!”
    甚至想當個江湖騙子,至少有人會罵著追討診金。
    可她這次推開回春堂的柴門,老木的墳頭已長滿青草,麻子串子都不在了,桑甜兒垂垂老矣。
    小夭眼中露出一絲熟悉的狼狽,玟小六是誰?小夭又是誰?為什麽每個身份都像偷來的?
    瑲玹眼眸停頓在密信,相柳與王姬甚少接觸,聖女依舊未歸,“瀟瀟,王姬在清水鎮如何?”
    “基本不怎麽出門,每日飲酒睡覺。”瀟瀟以為王姬故地重遊,多少會探望故人或出去遊玩,卻隻出門短暫逛過一二次,去辰榮軍營看了看就在驛站待著。
    “保護好她的安全。”
    瑲玹淡然交代一句,手中密報被燭火燃為灰燼。
    “陛下,聖女求見。”
    瑲玹剛提起筆,門口侍衛就進來稟報。瑲玹眼睫微微一顫,坦然自若看向下方謙卑的侍衛,“不是吩咐過,聖女和王姬過來不需要通傳嗎?”
    侍衛為難地說道“聖女說說不通傳,別人會以為她強闖宮殿,打算搶錢。”通傳過許多次,還是第一次傳這麽大逆不道的話。
    瑲玹抿住唇角,無奈地笑著,“宣。”
    瀟瀟淡然退了幾步,恭敬站在案邊,俯身研墨。不出一會,白衣翩翩的聖女走了進來,身後跟著抬箱子的侍衛,與提著食盒的侍女。
    瑲玹凝視她向自己一步一步走來,待她駐足,不等她行禮便開口“殿內之人先下去。”
    朝瑤她沒打算行禮。
    眾人走後看了看空曠的宮殿,除了瑲玹屁股下有位置,她站著?“我娘給你的。”
    瑲玹雙手背在身後,帝王的威儀隨著台階的後退而消失,佇立在她身前,低頭一笑,“姑姑在哪?”
    “在你心裏。”朝瑤瞥了他一眼,轉身掀開箱子,坐在箱子邊緣處,“恭賀你登基,恭賀你成親。”西陵珩一聽自己要回辰榮山,便讓她帶回來。
    “小夭與塗山璟一道離開,不方便,你帶回去。”
    哪是不方便,是想要緩和她和瑲玹的關係,其實她和瑲玹沒什麽大矛盾。清水鎮,弱小的她對城府深沉的瑲玹產生防備警惕,後麵不喜他利用小夭左右周旋,插手自己的事,派人跟蹤她。
    至於其餘的小動作,倒是能理解,比如透露聖女與他交好等事,利於他斡旋氏族,將她置於五王與七王的關注之中。
    瑲玹看著箱子裏的衣衫,大氅“姑姑親手做的?”
    “你這不是問廢話嗎?”親手做的才是心意,他現在貴為帝王,想要什麽沒有,“箱子裏麵有幾瓶藥,我娘怕你被毒死,特地給你做的。”
    朝瑤扒拉開衣衫,下麵還有幾個香囊,“香囊佩戴在身,可防止中幻術,魅術以及迷藥。”
    “那個是”
    瑲玹的目光從箱中物移到她臉上,她撥開一件,講一件,具體講什麽,他好似沒聽清楚,隻知道現在隻有她與他。
    “你記住沒?”朝瑤說完抬頭一看,瑲玹麵無表情,看不上?
    “沒有。”語氣肯定。
    朝瑤“別逼我抽你。”隻好再講起那些藥丸和藥囊的用法。
    “記住了。”瑲玹信她真敢抽,等她說完語氣比上次還肯定,走到食盒麵前,“這也是給我做的?”
    “打住,這是給我的。”其餘的可以不計較,吃的不能不計較。提起沉甸甸的食盒,嫌棄地掃了一眼瑲玹,“你吃飯沒?沒吃一起。”
    “沒有。”瑲玹上前接過食盒,看了看空出的一隻手,“幫忙抬一下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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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瑤“你該慶幸我娘沒死。”走到另一邊,兩人抬起箱子放置在王座旁邊。
    “食盒下麵那層是我留給老祖宗的,別動啊。”朝瑤一邊洗手一邊叮囑瑲玹。
    “好。”
    瑲玹趁她淨手的功夫,將案上書簡,文牘,奏折整理一下,將飯菜擺在案上,皆是些山野美味,“姑姑做的?”鹵豬蹄?姑姑也會做這個?
    “嗯。”朝瑤甩甩手上的水漬,坐在瑲玹身邊拿起大豬蹄,開始行動,野豬的滋味可不是家豬能比。
    瑲玹餘光是毫無吃相的朝瑤,氏族貴女恐怕隻有她握著大豬蹄,啃得滿手滿嘴是油,現在小夭舉止都保持著王姬之態。
    一片烤肉入嘴,竟是熱的,汁水和調料在口中彌漫。“我沒見過姑姑做飯。”
    “你見過王宮裏的廚子做飯嗎?”朝瑤瞥了一眼瑲玹,睹物思人,他是堵不住嘴。“豐隆他們沒找你要點好處?”
    忙活一場,不說高官俸祿,至少是前途無量。
    “他們不提,我也不會忘,登基不足一年,西炎老氏族與中原氏族依舊各自為陣,我現在封豐隆官職,西炎老氏族定然不服。”禹疆帶領辰榮軍,順水推舟輪不上旁人質疑,豐隆與塗山璟都是背後出謀劃策,鼎力相助,功勞不在明麵,好在他與豐隆彼此了解,不爭這一時。
    她可以為了利益與情意幫他,也可以為了原則與情意背叛他;她不需要他的恩寵,甚至不介意與他為敵;她的一切行為,都基於?她的意誌?,而非他的權力。
    她能看穿他的每一步算計,她能他想不到的解法,她敢和他正麵博弈。她不怕得罪他?,敢直接罵他;她不求他的恩寵?,甚至拒絕他的封賞;她不需要他的保護?,反而能反過來保護他。
    權謀上,她比他更狠;實力上,她比他更強;心態上,她比他更自由。
    以彼之鏡,照己之魂。明知其危險,卻甘之如飴;雖欲除之,終難割舍。此中況味,恰如飲鴆止渴,明知其毒,偏覺甘美。
    他終日周旋於世家權貴之間,如履薄冰;朝瑤則超然物外,快意恩仇,他心向往之而不可得者。
    又愛又忌憚,想推開又忍不住靠近。她是他不敢做的自己,與她在一起是玩命般的刺激,殺心動了八百回,手卻下不去。
    “瑲玹你又犯病?”朝瑤啃著大豬蹄,順帶踢了踢瑲玹。盼著小夭今天別去府邸,鳳哥的脾氣上來,她隻能收屍。“好處一起給,大家都覺得公平。”
    瑲玹別人見他嚇得腿軟,她直接把他當小廝使喚,懟得他啞口無言。“你要做什麽?”
    朝瑤啃完最後一口豬蹄,隨手把骨頭往案上一丟,油光蹭亮的指尖點了點瑲玹堆滿奏折的桌角“你這堆破竹簡裏,十卷有五卷是西炎那群老東西哭窮要官的,兩卷罵人的,三卷才是正事,煩不煩?”她眯眼一笑,“不如我幫你全燒了?”
    瑲玹麵無表情地抽走她手底下的軍報“前段時間去百黎的人,死得一個不剩,你打算讓我也死?”
    “你腦子進水了?我要是不想讓你知道,他們來的路上就死了。”朝瑤向黑臉瑲玹攤開手,挨個白眼得張擦手帕。
    “這次換個玩法。”朝瑤從袖中甩出一卷絹布,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公開招聘,文武分榜,題目就考如何讓西炎那群蛀蟲閉嘴,與如何讓中原勢利眼消停。”
    見瑲玹眉頭一跳,她立刻補刀,“別裝,你早想這麽幹了,隻是缺個替你挨罵的冤大頭。”
    她在自己這裏開酒肆呢?公開招聘又來了。“胡鬧!祖宗沒有這規矩!”
    “啥???”朝瑤帕子一丟,猛地一拍案麵,“你祖宗屋裏躺著,我給他弄起來給你談規矩?”
    案上奏折嘩啦落地,瑲玹瞅了瞅掉落的文牘,竹簡,“考題我改改。”
    “非得挨罵。”朝瑤對瑲玹這種內心狂喜,還得做做麵子功夫的行徑,全力配合!!!
    “瑤兒,我現在是帝王。”瑲玹額角直跳,每次交鋒都像賭命。
    “對,你是我弟。”朝瑤十分讚同這話,西陵珩不服藥,延遲生產,他就是她表弟。
    瑲玹“我是表哥。”
    “嗯嗯嗯,表哥”朝瑤拖長音調,順手撈起他案上的印鑒掂了掂,“那表哥的私庫鑰匙呢?拆你東牆補我西牆,清水鎮結賬。”
    瑲玹一把奪回印鑒“你土匪啊!誰說不登門入室?”
    “小氣。”朝瑤撇嘴,一腳踩住他衣擺,“喂,你改考題可以,但若敢把高低貴賤塞進去……”她指尖寒光一閃,瑲玹的腰帶玉扣叮當落地,“我就讓朝臣都看看,帝王早朝係錯腰帶的英姿。”
    瑲玹盯著地上裂成兩半的玉扣“瑤兒,你可知西陵氏祖訓?”
    “知道啊,見瑲玹犯病就抽他。”她漫不經心踢開玉扣,卻被他攥住手腕。
    “是長幼有序。”瑲玹摩挲她腕間玉鐲,“比如現在,你該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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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喚你個頭!”朝瑤反手將擦手帕糊他臉上,“再提輩分,我明天就讓全大荒的酒肆傳你當年風流往事!”
    “我去把小夭弄回來,回來就上朝,蒼梧再替我守一守清水鎮。泄題?晚上讓祖宗找你聊天。”
    瑲玹想弄死她,又舍不得,更弄不死。
    提起食盒前往爺爺的住處,別人見他都跪著喊陛下,就她敢踹他,踩他衣擺!
    西炎王一邊吃宵夜,一邊傾聽瑲玹與朝瑤謀劃之事。“如此一來,徹底打破人、神、妖、氏族權勢之分,比我敢做。”
    瑲玹瞅見爺爺風輕雲淡的模樣,“爺爺,你不管管她?她帕子都糊我臉上了。”
    “有外人?”西炎王掃了一眼瑲玹佯裝惱怒的模樣,明知故問。
    若瑤兒僅空有皮相,瑲玹早可強納為妃,何須輾轉反側?
    偏是這容顏長在個能掀翻王座的主兒身上,她越美,越襯得帝王手段無力;她越豔,越顯他掌控不得。
    這般矛盾才教九九至尊寤寐思服。
    “沒有,她在外舉止端莊、禮敬有加。”瑲玹說起她讓侍衛稟報之事,不越矩,不專權。
    西炎王了然於心,瑤兒在外人模狗樣挑不出錯,惹火打得人家沒力氣挑錯。“那不就得了,你介意就別與她獨處。”
    瑲玹咽下酒水,甘甜清爽的果酒如烈焰入喉,火辣辣的疼。
    色相?不過是個引子。真要命的是,絕世容顏下藏著的,是比他更狠絕的靈魂。
    越是無法掌控她,越是沉溺其中。
    帝王之愛,本就異於常人。得遇知己,雖險亦珍。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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