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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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虞是老來女,父母結合在某個特殊的曆史時期下,和其他很多為了返程拋妻棄子的人不同,卓虞的父親做了另一個聰明的決定,世易時移,他的這個決定和他的出身背景終於發揮了作用,給他塑造了一個完美的形象。

    然而卓虞的母親並不是人們想象中的那種鄉野村婦,她甚至是個美人,能歌善舞,理家務農樣樣精通,本身還是少數民族,家裏在當地頗有威望——所以說卓虞的父親很聰明——實際上,為了獲得這個妻子,他還很是競爭了一番,最後也讓他受益匪淺。

    “果然痛苦和幸福都是對比出來的,這麽一想,我那短暫的人類時光也不算是慘了,至少我遇到的隻是騙子,不是變態。”範周被梁楠攬在懷裏,雙腳不著地,十分省力悠閑。

    被藍翼帶著,他們跑到了卓虞過世的曾外祖母老家的地界。

    美麗神秘的西南邊陲,高山峻嶺密林險灘,還有各種層出不窮的神秘傳說。

    三個應該屬於“神秘傳說”一部分的家夥正在被當地人稱為“神林”的密林裏穿梭。

    聽上去是片林子,其實這根本就是一片覆蓋了數座高山,內含各種峭壁險灘峽穀無數的超級大森林一座,隻不過對普通人而言危險艱難的原始叢林,對這幾個來說倒是簡單得如履平地。

    梁楠聽了範周的話,不滿地掂了掂他,空著的那隻手在範周後丘上掐了一把。

    範周知情知趣地小小叫了幾聲疼,在梁楠臉上親了一口,攬住他脖子的手緊了緊,果然梁楠的臉色頓時就柔和下來了。

    老夫老妻了,日子平淡就得找點兒樂趣,生活才能更有聲有色嘛。

    後麵兩個狗男男常年風雨無阻地秀恩愛,完全無視環境對象。

    走在前麵的藍翼後槽牙發癢,握著脖子上掛著的靈犀佩,深呼吸再深呼吸,咽下滿腔羨慕嫉妒恨的火氣,重頭再忍。

    後麵兩隻狗男男對視一眼,紛紛露出壞笑,十分有夫夫臉。

    幫忙是一定要的,但從任何方麵來說,他們都覺得整整這個整天一張傲嬌臉的家夥是件讓人心情愉快的事情。

    藍翼並沒有打算去卓虞母親老家那裏找什麽線索,時間已經過去太久,與其去打聽那些早已走形成靈異傳說的線索,還不如直接一點兒。

    手中握著那根由藍扇一族誕生木雕刻而成的木簪,他們自然有法子追根溯源。

    普通的蝴蝶也好,蝶妖也罷,最初都是由蛹孵化而成。

    藍扇一族比較特殊,他們的蛹隻能被寄生在一種特殊的樹上,隻有這種樹才能提供他們孵化所需的營養,也隻有由這種樹孵化出來的蝶蛹,破繭之後才會有他們那一族特殊的能力。

    而這種樹和藍扇一族也是互利互惠相依而生的存在。

    這種樹的生存條件要求極為苛刻,樹木本身就會開一種有輕微迷惑藥性的花,形狀如蝶,花開則樹活,一旦開不出花,那麽這棵樹也就離死不遠了。

    對這種樹來說,溫度和濕度都不是問題,它們需要的是藍扇一族蝶翼上磷粉的滋養。

    最初,在藍扇一族的蝶妖們還沒有被發現價值所在能相對安穩生活的時候,通常都把這種樹大量的種植在族地,利用樹木本身的藥性加上簡單的陣法形成一個保護圈,而蝶妖們則生於樹,死後也會被埋在誕生樹下,稱為滋養樹木的養分,周而複始,循環不止。

    故此,這種被稱為迷蝶木的樹,在藍扇一族滅族之後也就跟著斷了生機,不久就絕種了。

    這件事情藍翼很肯定,因為藍扇曾經不止一次偷偷摸摸地去尋找過這種樹,當時他還抱著一絲希望,隻要能找到這種樹,那就證明他的族人還有幸存。

    可惜的是,不管藍扇找幾次,找多久,也從來沒有過半分發現,還是藍翼看不下去了,求老板問了問,老板也幹脆,很肯定地告訴藍扇,這世上,他是他們一族最後的成員了,讓他不用找了,永遠也找不到了。

    再怎麽嘴硬,老板在藍翼心中的地位也是妥妥的高踞神壇。

    老板說過的話也從沒有錯過。

    他說死絕了,那就肯定死絕了。

    藍扇當年聽了,足足有好幾年都神思不屬要死不活的,藍翼記憶深刻的很。

    也正因如此,當他拿到那根木簪時才會這麽驚訝。

    既然是作為誕生木存在的,意義非凡,每個族人都會帶一塊迷蝶木製成的飾品在身上,既是圖騰,也是歸屬,帶著迷蝶木,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藍扇也有一塊,是一塊雕琢成蝶形的木牌,從前一直被他帶在脖子上,從不離身,後來老板一盆冷水潑下,藍扇要死不活了幾年之後就沒有人再見過那塊牌子了。

    隻有藍翼這個悶-騷-癡-漢總是不放心地偷偷尾隨才知道,藍扇是把那塊牌子當作他的族人給安葬了,葬在一個他認為安全漂亮的地方。

    藍翼是見過那塊牌子的,不隻見過,暗搓搓地,在藍扇“被安睡”的時候,他還上手把玩過很多次——因為那時候還像隻小刺蝟的藍扇清醒的時候是堅決不會給他碰的。

    手上這隻木簪,不論是質地味道還是效果都和迷蝶木一般無二,偏偏年份不對,若是這木簪有個八-九百年,那也無所謂,可這木簪很明顯隻有一兩百年的樣子,這就大大的不對了。

    有一絲懷疑,藍翼也不願放過。

    追本溯源,順著那根簪子,三人一路找到了這片深山老林。

    這裏雖然古木參天,草長林深,可就算是範周的狐狸鼻子也沒聞出什麽不對的味道來,怎麽看也都是一片平常的深山老林罷了。

    “大蝴蝶,你確定是這裏嗎?木頭什麽的還是我家的比較懂,不然換手讓他看看?要不咱們一直在這裏亂轉也不是個事兒啊。”

    範周一直被梁楠抱著走,後來索性變作隻幼犬大小的狐狸,抱著和被抱著的都舒服點兒。他倒是不累,就是有點兒無聊,加上心疼自家木頭,總覺得藍翼是在帶著他們瞎轉,根本就是沒頭蒼蠅。

    藍翼本來就心塞,被範周這麽一擠兌,頓時更心塞了,他上杆子求人幫忙,不好還嘴,隻好板著臉瞪眼。

    可惜範周早就不拿藍翼的高冷精英臉當一回事兒了。

    自從聽完這家夥花了足足八百年才捅破窗戶紙和藍扇雙宿雙飛的黑曆史,再加上親眼所見這家夥從一臉高貴冷豔變成一隻醋缸的過程,現在再看藍翼,範周腦中隻剩一片“情商低下”“悶-騷”,“醋桶”之類的彈屏,半分敬意也提不起來了,見他瞪過來,就無辜臉地看回去。

    藍翼也拿這隻跟自家小蝴蝶關係巨好的胖狐狸沒轍,再者範周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他是蝶妖,對草木親近,可到底不如梁楠本身就是木精來的更專精。藍翼傲氣歸傲氣,不如人的地方也是會承認的。

    見藍翼放低姿態,一直抱著自家胖狐狸不吭聲的梁楠點點頭。

    同性相斥,這倆是不對付,不過那是另一碼事兒,該幫忙的時候梁楠自然不會推脫。

    梁楠手臂一動,範周會意地跳下地恢複人身。

    木精與草木溝通乃是本能,也不用如何費力,梁楠合上眼睛,周圍籠上一層似有若無的金綠色光芒,意識沿著林中草木藤蔓擴散開來。

    梁楠修行有成數千年,溝通植物如指臂使,意識散開,足以覆蓋整片廣袤的連綿山林還綽綽有餘。

    然而,漸漸的,連梁楠也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勁兒了。

    山深有靈,林久成精。

    正常來說,這麽大一片連綿覆蓋了數座高山峻嶺的茂密老林,怎麽也該有些有靈氣植物或者動物存在才是。

    就算人類已經把能禍害的地方都禍害了,可這片林子看著還沒被禍害過,畢竟這裏好些古木起碼都有個兩三百年了,更久一些的也有,可這些樹本來就是那種樹齡長生長慢的,並不稀奇,這種規模的深山老林裏應該有的那些有靈氣的草木卻沒有哪怕一株超過百年的,甚至連幾十年的都沒有。

    為什麽一般修道人也好,妖精也好都願意占山為王,那是因為越是老的山林越容易聚靈氣,於混沌初開之時便有混沌青蓮,可見植物天生便有溝通天地自然的能力,故此靈植雖開智艱難需時漫長,修行卻容易,天劫也弱的就意思意思而已,隻要小心不被抓去煉了丹就能妥妥的得道。

    想到這裏,梁楠心底微沉,開始有了些不妙的預感。

    一改之前隻是順著草木在地麵上打探,梁楠開始順著植物虯結交錯的龐大根係往地下探去。

    這次卻是找對了方向。

    不過片刻,梁楠皺著眉頭睜開了眼睛。

    範周不看也知道自家木頭這會兒心情差得很,趕緊伸手抓住梁楠腕子,輕輕撫摸順毛。

    藍翼識相地讓這兩人搞完小動作才趕緊問梁楠到底發現了什麽。

    梁楠麵色不好,抓著範周的手,一腳輕蹬了覆蓋著厚厚落葉的地麵,冷冷道:“這下麵有東西。”

    “什麽?!”範周和藍翼同時出聲。

    能讓一貫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梁楠麵色壞成這樣,這“東西”肯定是個大玩意兒。

    那邊藍翼他們在密林中探險,這頭剛被金老板用來給藍翼揚名的魏家又出了大新聞,隻不過這一次是血光淋漓,已經老邁腐朽的魏老爺子再也屋裏蓋住的大醜聞。

    事情要從藍翼“施法”完說起。

    得了那兩顆“法器”,魏老夫人母子的身體恢複的速度肉眼可見,而且一日比一日好,不僅不用插那一堆管子,甚至可以自己吃些容易消化的東西,還能被人扶著下床走走,眼看著臉色身體都奇跡般地枯木逢春。

    盡管大家心知肚明這不過是延長版的回光返照,那也足夠讓人興奮了。

    尤其是魏老爺子這個看重傳承和家業如命根的人,心中喜悅簡直讓他老淚縱橫。

    整座死氣沉沉的魏家大宅也隨著母子倆的好轉變得有了生機,宅子裏的人都在說那位藍大師簡直是神了,這真是想都想不到的手段,要不是親眼看見,誰能信都隻剩一口氣的人居然就能被兩塊石頭給救回來呢。

    也有些耳目精明聽到了藍翼當初對魏老爺子說的話的在背地裏叨咕,猜測這母子倆當初到底做了什麽事情才自作自受。

    魏雪梅和卓虞表現的都很欣喜,無論心底怎麽想,這兩個都飽受折磨的女人已經被磨練的演技一流,每天都孝順體貼地照顧母子倆,看不出絲毫破綻。

    魏老爺子如今也不敢再計較什麽方式方法了,醫生都是現成的,每天三次的給魏公子檢查身體,老爺子眼珠子都盼綠了,就指望著兒子的身體能快點恢複到醫生說可以了的程度,能給他們老魏家留下最後的希望。

    盼星星盼月亮的,當初藍翼隨□□待的那些都被老爺子看著一絲不苟地照辦,不僅如此,老爺子還難得地大把破財,捐了大筆錢做慈善,就盼著能積點福氣實現心願。

    一百步都走到九十九步了,好容易盼到醫生說魏公子的身體狀態勉強可以了。

    生怕遲則生變的魏老爺子急忙讓安排給兒子取種。

    萬萬沒想到,眼瞅著就要砸瓷實了的美夢成真,一下子就被攔腰一刀,砍了個一刀兩斷,決絕幹脆。

    是真的攔腰一刀,也是真的一刀兩斷。

    查房的護工一聲慘叫。

    隻見之前已經從骷髏恢複成骨感的魏公子此時麵色青白,人事不省地倒在床上,臍下三寸處鮮血汩汩,溪流一般淌了滿床,甚至還浸透了床單滴到了地上。

    那被一刀砍下的“男肢”就被隨手扔在一邊,醜陋殘碎地像塊菜市場肉攤子扔掉的垃圾。

    那花了大價錢特別改造的高級私人病房就這麽瞬間變成了蠶室。

    滴答,滴答......

    鮮血還在順著床單滴落。

    場麵一片死寂。

    魏老爺子執意推開那些擋住他的人,傻愣愣地看著這一切,眼睛一翻,往後一仰就昏死了過去。

    好在這些被重金請來的醫護人員硬是訓練有素,加上器材藥品充足,分作兩組,硬是把這兩父子都給搶救回來了,雖然都隻剩下了一口氣。

    唯一掛掉的反而是魏老夫人——她醒來之後就被魏老爺子告知被救醒的過程,心裏一直都不安。這老太太古板固執的程度和魏老爺子正是一對,為了讓喜好男風的兒子能留個後,幹了多少不好說的事情連她自己都數不清了,兒子身邊兒那些公狐狸精被她收拾掉的就有不少,老太太心高氣傲,覺得都是那些人帶壞兒子,下手狠的很,不少人被她整的前途盡毀甚至家破人亡。

    後來老太太也不怎麽又轉過彎兒,覺得是不是自己這麽造孽兒子才沒有子孫,又開始病急亂投醫地到處弄一些偏方邪術,不用說又是造了不少孽,藍翼說是他們這是邪術反噬,藥石罔效,老太太和老爺子都妥妥的都信了。

    本來就心驚膽戰,數著日子等死,唯一的指望就是兒子能有後,如今聽到這個消息,老太太頓時倒回了床上,一則愧疚難言,二則驚恐絕望,身體一下子就摧枯拉朽地垮了回去,抓著藍翼留下的“法器”也不過苟延殘喘,後來竟似產生了幻覺,瘋狂掙紮,不停尖叫,好像周圍有無數人在圍毆她一樣,醫生打了鎮靜劑也無用,怕老太太傷到自己,隻能束縛起來,結果一轉眼的功夫,老太太就斷了氣,雙目圓睜,麵色猙獰恐懼,像是活活嚇死的。

    死不瞑目。

    最後的希望就這麽破滅了,老爺子居然也沒中風,被搶救回來還神智清醒,他現在完全就是被一口燒透心肺的怨恨撐著,眼睛都是紅的,老婆死不死,葬禮辦不辦什麽的他也不管了,非要看看到底是誰要絕了他老魏家的根!他要讓那凶手千刀萬剮,死無葬身之地!

    凶手其實並不難找,這年代,到處都是監控,那種等級的私人病房更是二十四小時的監控都開著。

    找凶手的過程異常簡單,看到凶手的魏老爺子雙目圓睜,全身劇顫,嘎的一聲又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