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胡雪岩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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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鐵與青石板相擊迸出的火星,照亮了胡雪岩蒼白的臉。
他蜷縮在囚車裏,腕上鐵鏈隨著顛簸發出細碎聲響,宛如銀元在錢莊櫃台上滾動。
十多天前他在杭州城被周寬世的斥候帶走時,懷裏還揣著浙江巡撫王有齡的絕筆信,浸透血漬的宣紙上,最後一句"湘淮相爭,商道即死道"已被汗漬暈開。
"下馬!"
蒙眼布被扯下的瞬間,胡雪岩聽見金沙流淌的簌簌聲。
等瞳孔適應了躍動的火光,才看清自己正站在巨型礦洞前。
岩壁上斧鑿痕跡新鮮如傷疤,數百名黥麵苦力拖著鐵鎬往來如蟻,每把鎬頭都沾著暗金色碎屑。
"胡光墉,認得這個嗎?"
一柄鑲著東珠的匕首挑起他的下巴。
胡雪岩順著寒光望去,隻見周寬世玄甲外罩著件不合製的五爪蟒袍,腰間翡翠貔貅印下懸著半枚虎符,這是督撫級別才有的信物。
"將軍僭越了。"胡雪岩盯著蟒袍上缺失的江崖海水紋,"私藏禦賜之物,當誅九族。"
周寬世突然大笑,刀尖劃開胡雪岩的衣襟。
一本染血的賬冊跌落在地,封皮上"阜康"二字被火把照得忽明忽暗。
"王有齡到死都護著你這本暗賬,"他踩住賬冊碾了碾,"卻不知上麵記著湘軍二十七營的吃空餉數目。"
礦洞深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苦力們如潮水般退開。
八匹塞外良駒拖拽著青銅軲轆車緩緩而出,車廂縫隙裏漏出的金粉在火光中織成一片星霧。
當軲轆車經過時,胡雪岩嗅到熟悉的硝煙味,這些黃金在熔煉時摻了火藥灰。
"天京聖庫的純度。"他脫口而出。
周寬世瞳孔驟然收縮。三個月前湘軍攻破天京城外最後防線時,確實在雨花台地下掘出十八窖黃金。
但曾國藩的奏折裏,這些逆產早已"盡數充公"。
"將軍熔金時加了江西火藥局的硫磺。"胡雪岩伸手接住飄落的金粉,"是為仿造聖庫金錠的硝鏽痕跡。"
他突然轉身指向礦洞:"但這裏不是金礦,是鑄金廠,將軍在重熔天京贓銀!"
鋼刀出鞘的蜂鳴聲中,二十名親兵將胡雪岩團團圍住。
周寬世摩挲著蟒袍上的金線,忽然從懷中掏出塊黢黑的腰牌。
當啷一聲,腰牌落在胡雪岩腳邊,正麵"參將李"的刻痕清晰可辨,正是大清國綠營部隊的標識。
"朝廷的人上月找到這裏。"周寬世靴底碾過腰牌,"現在他們的眼珠泡在景德鎮的釉料缸裏。"
礦洞最深處,三百口坩堝同時噴吐藍焰。胡雪岩跟隨周寬世穿過熱浪,看見熔化的金液正注入刻有"鹹豐元寶"的模子,但模具內側分明藏著細若蚊足的"湘"字暗紋。
"自安慶大捷後,聖上連發七道密旨要裁撤湘軍。"周寬世將一錠新鑄的黃金拋進淬火池,"等天京陷落,我等便是朝廷的俎上肉。"
胡雪岩的指尖撫過鑄金的模具。他忽然明白這些黃金的用途,不是賄賂京官,而是要重建一套脫離戶部的軍餉體係。
當湘軍將士的餉銀本身就成為硬通貨時,即便朝廷斷糧,軍隊依然能靠武力維係金融信用。
"將軍需要錢莊。"他轉身時,袖中滑落半截炭筆,"不是替您藏錢,而是讓這些黃金活起來。"
周寬世猛地揪住他的衣領,蟒袍上的金線勒進指節:"說清楚!"
"湘軍現在有十三萬將士,若每人月餉二兩,全年需三百一十二萬兩。"
胡雪岩在岩壁上疾書,炭筆刮下簌簌金粉,"但若發餉用特製銀票,實際隻需備三成現銀。"
他畫出個三角圖案:"錢莊做匯兌,藥鋪控疫病,絲路通洋商,三足撐起湘軍命脈。"
礦洞突然寂靜,唯有金液沸騰聲如暗潮。
周寬世眼裏跳動著熔金般的光,他突然割破手掌,將血抹在岩壁算式上:"三個月,我要湘軍餉銀翻三倍。"
七日後,南昌城"廣濟堂"藥鋪後院。
胡雪岩掀開棺材蓋板,裏麵整整齊齊碼著吉字營的製式腰刀。
藥鋪掌櫃,實為湘軍老哨官,正往刀身上塗抹屍油:"照您的吩咐,從湖南運來的五百口棺材都改成了夾層鏢箱。"
"第一批金錠走漕運太顯眼。"胡雪岩將染疫死者衣物塞進棺材縫隙,"唯有送葬隊伍能暢通無阻。"
他想起周寬世提供的"囚犯",實為太平軍戰俘,這些人將扮作染疫家屬,押送著藏金的棺槨奔赴各省錢莊。
暮色降臨時,二十輛靈車悄悄出城。胡雪岩站在城樓上,看見每口棺材底部都滲出金粉,在官道上拖曳出若有若無的細線。
這些金線最終將編織成覆蓋九省的金融羅網。
次月,上海租界"怡和洋行"地窖。
"這是你要的東印度公司匯票。"英國買辦擦拭著單片眼鏡,"但周將軍必須保證生絲專供。"
胡雪岩笑而不語,抬手掀開絲絨帷幕,三百名湘軍死士正將生絲捆紮成軍火形狀,每匹生絲裏都裹著黃金打造的槍管零件。
最驚險的是錢莊布局。胡雪岩在寧波港設立"阜康分號"當日,李鴻章幕僚突然到訪。當對方查驗庫銀時,胡雪岩打開的全是表麵鍍銀的鉛錠。
真正的黃金正藏在水下,三十艘漁船拖著密封鐵箱,沿著運河緩緩駛向內陸錢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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