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喋血銀月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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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貴陽城隍廟的香火在秋風中忽明忽暗,梁學釗跪在斑駁的卦台前。
    三枚銅錢在青石板上跳動著,最終定格為坎卦六三爻。
    老廟祝渾濁的瞳孔突然收縮:"客官此去,恐有血火之厄。"
    城東驛館的燭光搖曳,劉嶽昭正在擦拭佩劍。
    劍身映出他滿臉的蒼桑,八年前洞庭湖畔那個意氣風發的書生將軍,如今在西南瘴癘之地已熬成了鐵石心腸。
    他望著案頭巡撫衙門送來的密函,張亮基朱批的"剿"字如刀刻斧鑿。
    "大人真要赴這鴻門宴?"梁學釗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
    他手中端著安神湯,袖口還沾著占卜用的香灰。
    劉嶽昭將密函投入炭盆,火舌瞬間吞沒了張狂的字跡:"白苗王送來的銀月穀地圖,你看這鷹嘴岩——"。
    劍尖劃過羊皮地圖,"兩側峭壁高三十丈,穀底最窄處不過五馬並行。"
    梁學釗的指尖在卦象位置停駐:"坎卦屬水,這銀月穀的地脈走勢..."
    他突然抓起朱筆在地圖上連點數處,"若在此設伏,隻需三車火藥便能封死退路。"
    巡撫衙門的更漏滴滴答答,張亮基正在把玩苗疆進貢的牛角杯。
    暗衛呈上的密報令他冷笑:"劉嶽昭竟想與虎謀皮?傳令各營,三日後未時之前不得發兵銀月穀。"
    此刻劉府後院的梧桐樹下,梁學釗正在教劉家幼子背誦《出師表》。
    孩童稚嫩的聲音念到"鞠躬盡瘁"時,劉嶽昭的佩劍突然墜地。他彎腰拾劍的瞬間,看見梁學釗布鞋上沾著城隍廟特有的紅泥。
    "讓愚弟代兄赴約吧。"梁學釗解下腰間刻著《洛神賦》的玉帶鉤。
    "當年洞庭匪首認不得我這帳前文書,今日白苗王更辨不清轎中何人。"
    五更天的馬廄裏,二十親兵正在給馬蹄裹棉布。
    王大有將信號火箭分裝時,發現箭頭被人塗成了朱紅色,這是湘軍最緊急的求援標記。
    銀月穀的晨霧中,十二名苗人歌者唱著古老的《迎客調》。
    他們赤腳踩過的青石板上,暗紅藥粉正滲入石縫。
    白苗巫祝藏在鷹嘴岩洞中,手中銅鏡將晨曦折射成詭異的光斑。
    當梁學釗的官轎行至穀心,岩壁上的藤蔓突然燃起幽藍火焰。
    王大有抽刀劈向轎頂的瞬間,埋在地下的火藥線已燃到盡頭。
    氣浪掀飛轎頂金雕時,梁學釗看見漫天紅葉化作火蝶,正是他昨夜夢中見過的景象。
    山腰處的阿古打取下銀飾麵具,露出數年前被劉嶽昭親兵用烙鐵燙毀的半邊臉。
    他腰間掛著的七個牛角哨,正對應著穀中七處爆破點。
    "漢人將軍的轎子,"他用苗語對巫祝說,"該用多少斤火藥送葬?"
    貴陽城頭的烽火台突然冒出黑煙時,劉嶽昭正在簽署調兵手令。
    他握筆的手突然顫抖,墨跡在"剿"字上暈開血般的紅。
    親衛衝進來時,他正盯著案頭碎裂的太極玉佩。這是石門關前,梁學釗救他性命時擋下的箭簇所製。
    苗寨的圖騰柱在火光中崩塌,劉嶽昭的坐騎踏過染血的儺戲麵具。
    當他在祭壇發現刻著《洛神賦》的玉帶鉤時,突然明白白苗王真正要炸死的本是自己。
    三日前巡撫衙門送來的苗疆地形圖,標注的銀月穀寬度少了整整十丈。
    梁學釗的廂房裏飄著濃重的血味與藥香。
    軍醫剖開他後背取碎骨時,發現鎖子甲內襯縫著張苗疆水係圖,正是數年前劉嶽昭血洗黑岩寨時丟失的機密。
    "讓我的英兒...娶你家月娥...",梁學釗每說半句就要吞咽血水,枕邊的龍鳳玉佩已被他攥出裂紋。
    劉嶽昭忽然想起數年前那個雨夜,渾身濕透的年輕書生舉著匪寨布防圖,說的第一句話是:"將軍可願與在下結個兒女親家?"
    劉嶽昭的朱批奏折送到京城時,梁學釗的棺木正從側門抬出貴州的布政使衙門。
    布政使衙門的仵作在驗屍單上寫著"急症暴斃"。
    而真正的屍身裹著五層綢布,每層都正滲出褐色的血漬。
    他將被棺木密封,秘密送回梁學釗湖南湘中的老家,世業堂。
    當湘軍的報複之火燃遍苗疆十八寨,阿古打的頭顱被石灰封存送往京城。
    沒人注意到那顆頭顱的耳後,刺著與梁學釗玉佩上相同的星圖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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