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覓星的翅膀突然停止扇動，珍珠母色的鱗片在夕陽下微微發顫
    他緩緩降落在廢棄的電視塔上，鋼鐵支架在他的重量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我..."
    他的喉嚨裏滾出幾個破碎的音節，爪子無意識地搭在塔頂早已停轉的雷達
    "我昨晚...夢見我媽包的韭菜餃子了"
    白夜河落在他身邊，粉金色的鱗片隨著急促的呼吸起伏
    她看見林覓星的瞳孔在豎瞳與圓瞳之間瘋狂切換，這是龍族極度罕見的情緒失控症狀
    "記得嗎..."
    林覓星的聲音突然變回完全的人類聲線，帶著他們剛認識時的口音
    "你第一次龍化高燒時，一直喊想吃便利店的飯團"
    記憶像決堤的洪水般湧來。白夜河突然想起自己鱗片下藏著的那個小秘密——在完全龍化的前一晚，她偷偷在左前爪鱗片內側刻了兩個字：勿忘
    遠處傳來幼龍們的嬉鬧聲
    他們正在拆解一座圖書館，卻把書籍像珍寶般用尾巴卷著運往新建的"記憶巢穴"
    最小的那條幼龍叼著本《人類烹飪大全》，鱗片上還沾著麵粉
    "我們..."
    白夜河的爪子深深陷入鋼鐵支架
    "我們建了那麽多紀念館，拯救了那麽多人類物品..."
    她的聲音開始發抖
    "是不是因為...害怕忘記？"
    林覓星突然展開翅膀，露出最柔軟的內側鱗片——那裏用人類文字刻滿了名字。有些墨跡已經褪色，有些還新鮮得發亮
    "每周添一個"
    他輕聲說
    "記得的就刻上去"
    暮色中，兩條龍的呼吸漸漸同步
    遠處新生的"記憶巢穴"亮起燈光，那是用改造過的龍息驅動的，能燃燒千年不滅
    "走吧"
    林覓星突然振翅起飛
    "北邊還有三個城市沒找過"
    白夜河看著他珍珠母色的背影，突然發現他的飛行姿勢有點怪——那是人類時期右腿舊傷導致的習慣性偏移，連龍化都沒能完全糾正
    她追上去，故意用尾巴撞了他一下："喂，要是真找到幸存者..."
    "就請他們吃韭菜餃子"
    林覓星的豎瞳裏閃著久違的光
    "我媽的配方我還記得"
    夜風捎來遠方龍群的歌聲，那是用人類語言傳唱的老民謠
    劉以恒蜷縮在廢棄超市的貨架後，透過玻璃窗望著外麵兩條交談的巨龍。他的手掌死死捂住口鼻，連心跳聲都顯得太過響亮。
    貨架上的罐頭突然微微震動。白夜河的尾巴無意識地掃過超市外牆，粉金色鱗片與金屬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獵人那家夥..."林覓星的聲音帶著龍族特有的低頻震動，震得貨架上的灰塵簌簌落下，"到最後鱗片都刻滿了孩子們的名字。"
    劉以恒的視線落在自己手腕上——那裏用馬克筆寫著密密麻麻的日期和事件，從"大停電第一天"到"最後一次見到活人"。墨跡已經被汗水暈染，但依然倔強地留存著。
    窗外，白夜河正用爪子在地上劃著什麽。劉以恒悄悄探頭，看見那是一道複雜的數學公式——龍族用這種方式來對抗記憶的流失。
    "我們昨天...是不是來過這裏？"白夜河突然抬頭問道，豎瞳裏閃過一絲困惑。
    林覓星的尾巴僵在半空。珍珠母色的鱗片縫隙中，劉以恒看到無數刻痕——那都是人類文字記錄的片段。
    "第三次了。"林覓星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這是你本周第三次問我這個問題。"
    躲在暗處的劉以恒突然明白了什麽。他摸出口袋裏的筆記本，顫抖地寫下新的一行：
    龍族記憶會衰退，但執念不會消失
    外麵的對話仍在繼續
    "那個公式..."
    白夜河用爪子點了點地麵
    "是我妹妹教我的...她叫什麽來著？"
    "林暮雨"
    林覓星的回答快得驚人
    "2991年出生，最喜歡葡萄味棒棒糖，在第三次龍化中..."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劉以恒看見這條雄壯的巨龍突然低下頭，珍珠母色的液體從眼角滲出——那不是眼淚，而是融化的記憶鱗片
    貨架突然倒塌
    劉以恒猝不及防地暴露在兩條龍麵前
    他絕望地閉上眼睛，卻聽到白夜河驚喜的呼喊：
    "人類？！"
    睜開眼時，粉金色的龍瞳近在咫尺
    劉以恒驚訝地發現，這雙眼睛裏有種他熟悉的東西——大學圖書館裏，那些熬夜備考的學生眼中同樣的，對知識的渴望
    "你會...數學嗎？"
    白夜河急切地問，爪子小心翼翼地點著他掉落的筆記本
    "我們需要...記住..."
    林覓星突然擠過來，脖子上掛著的防水袋裏裝滿了便簽紙："還有曆史！特別是2000年到2990年之間的！"
    劉以恒看著兩條龍爭先恐後展示他們收集的人類物品：褪色的畢業照、生鏽的手機、甚至還有半本殘破的《現代漢語詞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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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條鱗片下都藏著類似的寶藏，就像一座座行走的墳墓
    "你們..."
    他嗓子發緊
    "是在收集...自己的過去？"
    兩條龍突然安靜下來
    白夜河的尾巴無意識地在水泥地上劃著圓周率，林覓星則開始反複檢查鱗片下刻的名字
    "我幫你"
    劉以恒突然說
    他翻開筆記本新的一頁，畫了個簡單的表格："日期，事件，重要程度分級，我們可以建立一套係統..."
    他抬頭時，看到兩條龍的瞳孔都變成了純粹的圓形——這是龍族極度專注時才有的狀態
    夜幕降臨時，超市裏亮起詭異的火光
    劉以恒坐在由罐頭堆成的講台上，麵前是十幾條認真做筆記的龍
    最小的那條正用尾巴卷著蠟筆，在牆上畫著歪歪扭扭的漢字
    "今天先講三次工業革命的區別"
    劉以恒的聲音在空曠的超市裏回蕩
    "下節課教你們怎麽計算保質期"
    窗外，更多的龍影正在降落
    它們鱗片上刻滿文字，爪子裏抓著各種人類遺物
    劉以恒突然意識到——這不是一場教學
    這是一場漫長的告別儀式
    而他，可能是最後一個能為這些逐漸遺忘的龍，講述他們曾經模樣的人類
    "接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翻開下一頁筆記
    "我們要講的是，怎樣用數學公式來對抗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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