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執事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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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品會的餘波在天雲城持續擴散,如同投入靜湖的石子,漣漪層層不絕。
    “甜丹師”蕭寧之名,已從市井趣談變成了各方勢力案桌上需要認真對待的情報。林家丹藥鋪門前排起長龍,那幾種改良基礎丹藥甫一上架便銷售一空,連帶著其他丹藥的銷量也水漲船高。林家上下揚眉吐氣,連最低等的雜役走在街上,腰杆都比往日挺直三分。
    林震天書房內,檀香嫋嫋。
    “家主,白家近來安靜得反常。”大長老眉宇間帶著憂色,“百草堂不僅將價格回調,連先前的流言也銷聲匿跡。但據暗樁回報,白昊近日深居簡出,其子白宇卻與黑沼城來的幾個傭兵頭目有過秘密接觸。”
    “黑沼城...”林震天指尖輕叩桌麵,眼神銳利如刀,“看來白家是鐵了心要扼殺我林家崛起的希望。明的不行,就要行鬼蜮伎倆了。蕭寧那邊的護衛再增一倍,絕不能出任何差池。”
    “還有一事,”大長老壓低聲音,“丹塔那位趙執事,前日私下詢問過蕭寧的師承來曆。”
    林震天目光微凝:“丹塔也坐不住了?不必阻攔,如實相告便是。‘來曆清白,天賦卓絕’八字足矣。”
    此刻的司塵,遠比外界想象的更加清醒。盛名之下,他不僅沒有迷失,反而愈發謹慎。深知自己修為低微,如同懷璧的孩童,一切風光都建立在流沙之上。他將所有賞賜盡數換成藥材與一卷殘缺的《百草藥理注解》,愈發深居簡出。
    然而,風暴還是尋蹤而至。
    這日黃昏,司塵自丹閣返回。為避人耳目,特意繞行城西的“青柳河”畔。暮色四合,河麵水汽氤氳,四周行人漸稀。
    行至河道拐彎的僻靜處,前後河堤上無聲無息地現出四道黑影。來人皆以黑巾蒙麵,身著不起眼的灰衣,但那股混合著血腥與泥沼的陰冷氣息,以及毫不掩飾的聚靈境靈壓,瞬間讓司塵渾身汗毛倒豎。
    是黑沼城的殺手!而且是精通襲殺的老手!
    沒有一句廢話,四人同時出手!兩道淬毒的烏光直取司塵雙目與咽喉,另外兩人身形如鬼魅般貼近,指爪間泛著綠芒,顯然修煉了陰毒功法。
    速度太快!快到司塵幾乎來不及反應!淬體境與聚靈境的巨大鴻溝,在這一刻顯露無遺。他隻能憑借本能向後急退,同時袖中一枚得自周大師的“金剛符”瞬間激發,一道淡金光罩堪堪浮現。
    “噗!噗!” 毒針打在光罩上,發出令人牙酸的腐蝕聲。光罩劇烈波動,明滅不定。而另外兩人的攻擊已至近前!
    千鈞一發之際—— “嗡!”
    一道清越的劍鳴劃破暮色!隻見一道冰寒刺骨的藍色劍罡如新月般橫掃而來,精準地斬向那兩名逼近司塵的殺手!
    劍氣未至,刺骨寒意已讓兩人動作一僵,被迫回身格擋。 “鐺!” 金鐵交鳴之聲炸響,兩名殺手被劍罡蘊含的巨力震得踉蹌後退,眼中露出駭然。
    司塵身側,已多了一道窈窕的紫色身影。林清瑤手持流淌著冰藍光暈的長劍,俏臉含霜,美眸中殺意凜然。她身後,兩名林家護衛如鐵塔般矗立,氣息鎖定另外兩名殺手。
    “黑沼城的耗子,也敢入城傷人?”林清瑤聲音冰冷,劍尖遙指,“留下吧!”
    四名殺手見事不可為,互相對視一眼,毫不戀戰,身形如煙霧般向後飄退,迅速融入昏暗暮色與河岸柳林中,消失不見。
    來得快,去得也快。
    司塵散去即將激發的第二張保命玉符,後背已被冷汗浸濕。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對著林清瑤鄭重一禮:“多謝大小姐救命之恩。”
    林清瑤收劍轉身,暮光中少年臉色微白,眼神卻依舊沉靜,不見多少驚慌。她想起父親那句“此子心性,遠超同齡”,心中複雜感更甚。
    “哼,若非父親嚴令,誰願管你死活。”她語氣依舊不善,卻拋過來一個玉瓶,“‘清靈丹’,能解百毒,療內傷。下次...少走這種偏僻小路。”
    司塵接過玉瓶,觸手溫涼。再次拱手:“無論如何,此恩蕭寧銘記於心。”
    林清瑤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麽,帶著護衛轉身離去。隻是那背影,少了幾分往日的純粹驕縱,多了些難以言喻的意味。
    回到林家,司塵立即將遇襲詳情稟明。林震天震怒,雖無實證,仍以最強硬的態度向白家施壓,同時將司塵的護衛等級提升至最高。
    經此生死一線,司塵對力量的渴望達到了頂點。既然修為之路暫時斷絕,他便將全部心力投入到丹道之中,尤其是那些能殺敵、保命的丹藥!
    他開始瘋狂鑽研那些偏門、甚至被視為禁忌的丹方——迷神煙、蝕骨粉、爆炎丸...在周大師的默許與有限指導下,開始嚐試煉製。“甜丹師”之名的背後,悄然多了一個不為人知的影子。
    同時,他發現自己對地火的掌控,隨著一次次煉丹變得越發精妙入微。甚至當他全力催動控火訣時,那跳躍的地火中,會隱約泛起一絲連周大師都未曾察覺的、尊貴而暴烈的七彩流光。
    一日,司塵正在嚐試融合一種新型解毒丹,門外傳來恭敬的通報聲: “蕭大師,丹塔趙執事來訪,請您前廳一敘。”
    司塵手中動作一頓。 丹塔,終於正式找上門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眼神恢複平靜。 該來的,總會來。或許這危機之中,正藏著他打破桎梏的契機。
    丹房前廳,檀香換了一種,氣味清冽提神,卻壓不住空氣中無形的凝重。
    司塵步入廳中,便見一位身著素白長袍的老者端坐主位。老者麵容清臒,眼神看似溫和,深處卻藏著久居上位的審視。袍袖邊緣銀線繡著的藥鼎雲紋,彰顯著丹塔執事的身份。周大師陪坐在側,神色間帶著少見的鄭重。
    “蕭寧,這位是丹塔駐天雲城的趙無極趙執事。”周大師介紹道。
    司塵上前,依禮拱手:“晚輩蕭寧,見過趙執事。”
    趙無極微微頷算回禮,目光在司塵身上掃過,尤其在那一頭赤發上停留片刻,方才緩緩開口:“小友便是近日聲名鵲起的‘甜丹師’?果然年少有為。”
    “趙執事謬讚,晚輩愧不敢當,不過是些微末伎倆,僥幸得諸位前輩抬愛。”司塵態度恭謹,不卑不亢。
    “微末伎倆?”趙無極嘴角牽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弧度,“能引得滿城風雨,讓林家丹藥起死回生,若這還是微末伎倆,那我丹塔諸多弟子,豈非都成了庸才?”
    這話聽著是誇獎,實則綿裏藏針。周大師眉頭微皺,接口道:“趙執事言重了。蕭寧於丹道確實頗有靈性,尤擅藥性理解。”
    趙無極不置可否,目光轉向司塵:“老夫今日前來,是代表丹塔給你一個機會。”語氣帶著天然的優越感,“你可願入我丹塔,從外門弟子做起?雖需從雜役開始,但能聆聽大師講道,閱覽典籍,對你已是造化。”
    從雜役做起!周大師臉色微變。以蕭寧如今展現的潛力,這條件近乎羞辱。他正要開口,司塵已平靜回應:
    “多謝趙執事與丹塔厚愛。”聲音清晰,目光坦然,“隻是晚輩蒙林家收留,授業之恩未報。林家正值用人之際,若就此離去,於情於理皆有虧欠。恐非君子所為。”
    他拒絕了!理由冠冕堂皇,讓人挑不出錯處!
    趙無極臉上的淡笑瞬間消失,眼神沉了下來。他沒想到,一個毫無根基的淬體境小子,竟敢拒絕丹塔的招攬!
    “哦?”趙無極聲音冷了幾分,“小友可知,丹塔乃是天下丹道正統?多少世家子弟求一入門而不可得。你確定要為了這點私恩,放棄通天大道?”
    話語中的威脅之意,已毫不掩飾。
    司塵感受到無形壓力,脊梁卻挺得筆直。他深知,若此刻低頭,即便入了丹塔也永遠矮人一頭。他追求丹道,是為掌握自身命運,而非給人當牛做馬。
    他深吸一口氣,語氣依舊恭敬,卻帶著不容更改的堅定:“晚輩深知丹塔乃丹道聖地,心向往之。但人無信不立,既受林家恩惠,自當有所回報。他日若有機會,定當憑自身本事再叩丹塔之門。”
    “好!好一個‘憑自身本事’!”趙無極氣極反笑,霍然起身,“年輕人有傲氣是好事,但過剛易折!希望你來日莫要後悔!”
    他深深看了司塵一眼,眼神冰冷,將這番招攬失敗的惱怒盡數記在這赤發少年身上。隨即對周大師微一拱手:“周大師,看來貴府這位客卿誌向高遠,我丹塔這座小廟容不下了。告辭!”
    說罷拂袖而去,連客套的挽留都未理會。
    廳內氣氛凝滯。
    周大師看著趙無極離去的背影,歎了口氣:“蕭寧,你...可知此番是將這位趙執事徹底得罪了。”
    司塵麵色平靜,躬身一禮:“晚輩明白。但路是自己選的,無悔。隻是連累大師與林家了。”
    周大師擺手:“無妨。我林家還不至於因他一個執事便如何。隻是...你日後若真想去丹塔,此人怕是會成你一大阻礙。”
    “阻礙,踏過去便是。”司塵輕聲道,眼中閃過一絲鋒芒。
    既然選擇了這條路,便早已做好麵對風雨的準備。
    趙無極的惱怒,在他意料之中。這筆賬,算是記下了。
    而此刻,返回丹塔駐地的馬車內,趙無極麵色陰沉如水。
    “蕭寧...赤發小兒...”他指尖敲打著車廂,冷冷自語,“本執事倒要看看,你能在這天雲城蹦躂到幾時!待你山窮水盡,再來求我丹塔之時,便是你為今日狂妄付出代價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