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又睡下了，方瑩舍不得離開她半步。
    戴穆白也沒說什麽，打算在這裏陪她。
    關家三父子見狀也知道要走了，臨走前，把戴穆白叫了出去。
    方瑩昨晚沒睡，今天早上睡了沒多久，就抽空跟戴穆白去領了個證，跟他領證蕩漾著那點興奮，勁頭兒一過，鋪天蓋地的疲倦席卷而來。
    她躺在老太太旁邊的陪床上，拉著她的手，慢慢睡著了。
    期間，她感覺到有人把她抱起，到底是誰？
    但她太累了，壓根醒不來。
    待她醒來之後，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看擺設，應該是醫院的一間病房。
    她下了床，走出走廊，才知道奶奶的病房跟她這個病房隻隔了一間病房罷了。
    但此刻，病房外麵隻站著肖赫。
    肖赫看起來也非常疲倦，見到她時，神色非常複雜。
    “他們都在裏麵。”他低聲道，見她快擰開門上的把手時，他突然又說了一句，“聽說，你結婚了，嫁給了俞景岩？”
    雖說是問句，但語氣卻非常篤定。
    方瑩頓了頓，側過頭看了他一眼，“嗯。”
    說著，她直接進了病房。
    隻見裏麵的人聞聲都朝她看過來，戴穆白也在，見到她，直接走到她身旁。
    “睡醒了？我訂了晚飯，一會兒記得吃點兒。”
    方瑩雙眼一直看著床上那虛弱得像隻吊著一口氣的老太太，心情沉重，哪兒有什麽胃口。
    但聽到他溫柔的話語，她又不忍駁了他的意，隻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方益博走上來，剛靠近時，他多少帶著敵意看了戴穆白一眼，見到方瑩欲言又止，但這個時候，不宜說其他的。
    “來了，過來吧，奶奶叫你。”他突然又轉過頭，看著戴穆白，語氣不太好，“你也過來吧。”
    方瑩和戴穆白跟著他迎著老太太希冀的目光走過去，之後他和喬迎曼、方婷芝離開了病房。
    剩下方柏宏還坐在老太太旁邊。
    老太太身子非常虛弱，說的每句話都很吃力，狀態比方瑩之前見她那一次還差。
    方瑩一想到她沒剩多少時間時，眼眶不禁又紅了，戴穆白突然抓過她的手，緊緊地握了一下，在無聲地安撫她的情緒。
    方柏宏見到這一幕，神情非常複雜，眼中像隱忍著一股讓人看不懂的情緒，但方瑩已經無精力去猜她這個父親在想些什麽。
    走至病床的另一邊，方瑩輕聲喚了聲，“奶奶。”
    老太太顫著手伸出去，她連忙抓住，“奶奶，你想說什麽？”
    方瑩把耳朵靠近她的嘴巴，認真聆聽著。
    老太太笑了笑，“小瑩，別怕，你爸已經答應了我，在我走了之後，跟你斷絕關係......你到時候，會活得自在一些。”
    想不到老太太到這地步了，還在為她謀劃，方瑩眼中立馬滑出兩行熱淚。
    泣不成聲。
    老太太又把手向戴穆白方向抬，戴穆白識相地抓住，“奶奶，您說。”
    老太太把他的手和方瑩的手搭在一起，拍了拍，“你們以後要好好的，要幸福，你......”老太太估計說了不少話，有些吃力，“你要保護好她。”
    “嗯，放心吧，我會的。”
    老太太又看向杵在一旁被暫時冷落的方柏宏，方柏宏低過頭，神情悲傷，眼底有淚光，但還是扯出一抹輕笑，湊了過去。
    他知道她想說什麽，“我知道的，我答應過你的事，一定會做到，媽，你放心吧。”
    老太太聽到他的話，終於安心地閉上眼。
    “媽，媽——”方柏宏悲愴地在一旁叫喚。
    方瑩嚇得立馬用手去探老太太的脈搏，半晌，才鬆了口氣，“她隻是睡著了......”
    但方柏宏眼中的淚水早已溢出，他這副悲傷的表情，是方瑩從未見過的。
    可能覺得在晚輩麵前落了淚，麵子有些掛不住，他尷尬地暫時走出病房。
    方瑩呆呆地看著老太太的睡顏，她這兩天一直不敢探老太太的脈，生怕知道她什麽時候要走。
    剛剛那一下，她還是知道了，情況好的話，不到一日。
    她這兩天哭得都有些麻木，有時候，她傷心到，甚至會想，不如就這麽跟著她去也好。
    她活得真的有點累了。
    突然，她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被人緊緊地抱著。
    聞到熟悉的冷鬆香，她眼淚又來了。
    這個時候，幾乎所有人都聚在老太太的病房外麵不肯走，關家人也是。
    同協醫院有方家的股份，對於方老太太的事，醫院寬容得多，見這麽多人圍在外麵，他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不影響醫院其他病人就行了。
    反正這一層都被方家包了，也影響不到其他人。
    醫院也由著他們這般行事。
    這一晚，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了。
    那就是失蹤多年的方柏鬆。
    老太太的大兒子，離家多年的那一個。
    方柏鬆此刻哪兒有以前在方家掌事時的意氣風發，老了許多，但精神還算不錯，身上的穿著打扮略顯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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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想象，他這些年，應該過得很平淡又樸素，但眉眼間都是柔和的線條。
    日子應該過得不錯。
    方瑩印象中那個嚴肅淩厲的大伯已經不複見了。
    他此刻更像一個慈祥的長輩。
    他從麵前一大群既熟悉又陌生的親人中掃過，才把視線定在一個人身上，跟著跌跌撞撞地衝過去。
    “弟弟，媽怎樣了？”他迫切地想知道老太太的情況。
    而方柏宏此刻並未從見到他的震憾中反應過來，呆呆地看著麵前這個跟他有幾分相似的大哥。
    幸好，還是旁邊的方益博適時開了口，“大伯，奶奶現在睡著了，但......”
    之後的話，他實在難以說出口，隻紅著眼搖搖頭。
    但足以讓方柏鬆理解那不盡之意。
    他突然趴在方柏宏身上痛哭出聲，不斷地重複著“對不起”這三個字。
    最後，其他好幾個人都熬不住，被勸回了旁邊的酒店等著，剩下方伯宏、方柏鬆兩兄弟留在病房裏陪老太太。
    醫院不允許這麽多人陪夜，方瑩隻好回到之前的病房裏，而戴穆白這個晚上也沒走，也跟她留在同一個病房不走。
    方瑩這時，才得空問他下午時為什麽在老太太麵前說那些話。
    戴穆白就睡在另一張病床上，“奶奶是個精明的人，再加上關家舅爺爺他們三個人精在，你覺得你的那些話能經得住他們的考驗？我打賭，等你說完，就直接被他們推翻，到時候我們該如何麵對奶奶的怒火，她情緒經不起大起大落了，方瑩。”
    方瑩冷靜下來，經他分析，才驚覺自己衝動，幸好有他。
    她抿了抿唇，在黑暗中朝他的方向轉了過去，“謝謝你，戴大哥。”
    良久，她才聽到那邊的聲音，“我是你的丈夫，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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