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砸錢賺吆喝的賠本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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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氏對自己的生意經十分有自信。
    也因為這份自信,周氏今天幹起活來格外積極,渾身都是勁兒。
    她將小半扇豬肉拎出來,擺在案板上,拿起菜刀“哐哐”切。
    不說刀工多好,但七分肥三分瘦的大肉片子,看起來著實誘人得很。
    跟瘦肉要單獨切出來賣高價的現代不同。
    在這裏,精瘦精瘦的裏脊屬於次等肉,反倒是白花花的大肥肉備受世人喜愛。
    因為肥肉裏麵油水多,為了能省點油,家中普遍隻吃燉菜的百姓,肚子裏麵最缺的就是油水。
    就好比現在,哪怕最近幾日吃得不錯,肚子裏麵其實已經儲存了不少油水的趙寶珠,在看見那白花花又油汪汪的大肥肉時,還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這是身體的本能反應。
    連她都尚且如此,何況那些肚子裏沒幾兩油水的勞丁們?
    趙寶珠已經能想象得到,等勞丁們下工過來,看見這一大鍋肥肉,兩眼冒綠光的樣子。
    再看看自家那鍋沒有一塊完整肉片,隻有零星碎肉的湯,趙寶珠的底氣就跟打開閘門的水庫般一泄而空。
    在貨真價實的大肉麵前,他們家這鍋沒有肉的湯,哪怕味道再好,隻怕肯買的人也寥寥無幾。
    ——至少她就不會買。
    周氏還存心給她添堵,見她一直盯著這邊看,切肉切得更起勁了,肥多瘦少的大肉片子流水一般流進熬湯的大鍋裏麵。
    幹活的同時,周氏還不耽誤跟雲大嫂嘮嗑。
    “這做生意啊,講究的就是一個實在,不能光想著掙錢,不講良心,隨便切幾個蘿卜丟進清水裏麵煮煮,就敢賣人家四五文錢一碗,太心黑了……雲家大嫂,你說是不是?”
    “沒錯,像這種昧良心的事,咱可不幹。”
    兩人一唱一和,嗓門一個比一個響亮,目光還都暗戳戳地往趙寶珠這邊瞄。
    話裏話外都在暗指趙寶珠和沈玉樓兩人做生意黑心,嘲諷的意味簡直不要太明顯。
    聽著二人的陰陽怪氣,再瞧瞧那幾乎裝滿小半鍋的大肉片子,趙寶珠的眼睛都要瞪紅了。
    勞丁們節儉慣了,身上又沒多少錢,賣給他們的東西不能太貴,不然他們舍不得買,也買不起。
    既然價格上不去,那麽他們就要控製好成本,否則就是賠錢賺吆喝。
    可周氏倒好,一鍋湯裏放那麽多肉,價格還定得跟他們一樣,這已經不是跟他們搶生意了,這是要拿錢砸斷他們的生意路啊!
    沈玉樓也對這種競爭方式深痛惡絕。
    在她看來,競爭可以有,但應該公正有序,像這種損人又不利己的競爭方式,不僅惡劣至極,簡直還卑鄙無恥。
    同時也是自尋死路。
    是以,在看見周氏挑釁一般哐哐剁肉時,她非但沒生氣,反而還覺得好笑,心中那點子隱隱存在的擔憂更是一掃而空。
    其實,勞丁們對味道的追求並不是很高。
    比起味道,勞丁們更看重的是量大管飽。
    打個簡單的比方,同樣一碗湯麵,同樣的價格,假如周氏碗裏的麵比她碗裏的麵多,哪怕是隻多出一根,就會有隻追求量大的勞丁,跑去周氏那裏買麵吃。
    而這樣的勞丁可能還不在少數。
    所以,相比較於周氏這種高幅度增加成本,但是價格卻不提高,刻意討好客人的惡性競爭方式,她反而更害怕周氏循規蹈矩地跟她搶客源。
    比如一碗湯少掙半文錢,多給幾根麵之類的方式。
    結果周氏一如既往地不做人,上來就想拿錢砸斷她的生意路,逼她走。
    這種競爭方式愚蠢至極,典型的賠本賺吆喝。
    她給周氏算過賬,按照周氏這樣的做法,光是一碗不帶麵的湯,成本都要在五文錢往上。
    也就是說,每賣出去一份湯,周氏白忙活一通不說,還得再倒貼兩文錢進去。
    可問題是,這種砸錢賺吆喝的賠本買賣,周氏又能堅持多久呢?
    三天?
    五天?
    隻怕支撐不了幾天,周氏想打腫臉充胖子,雲家那邊就先不樂意了。
    畢竟兩家幹的是合夥生意。
    而合夥生意最忌諱的就是心不一致。
    她將氣得呼哧呼哧喘粗氣的趙寶珠拉到一邊,悄悄將這番道理講了一番。
    後者聽完後,沒那麽生氣了,但還是擰著眉頭,擔憂道:“可萬一,他們也像咱們一樣,不往湯裏麵放肉,就是多放一塊蘿卜,一根麵條呢?”
    “那我們就更不必擔心了。”
    沈玉樓的麵上絲毫不見擔憂,含笑反問趙寶珠:“寶珠,我問你,假如你去周氏那裏買湯麵,每次碗裏都有好幾塊肥肉片子,湯麵的份量也給得很足;可是後來有一天,你再去周氏那裏買湯麵,發現碗裏麵的肥肉片子沒了,份量也減少了,你會怎麽做?”
    “我會很生氣,以後再也不去她那裏買湯麵吃了。”
    趙寶珠想也不想,脫口就答道,話出口以後,她才意識到沈玉樓問話裏的深意,眼眸一下子就亮堂起來。
    是啊,她會因為碗裏麵的肉沒了,分量減少了,而拒絕再次去周氏那裏買麵,那些勞丁們又何嚐不是如此呢?
    畢竟大家都是普通人,很少有人能越過“鬥米恩升米仇”的邏輯。
    見趙寶珠明白了這個道理,沈玉樓這才算放下心來。
    說實話,她是真擔心趙寶珠壓不住脾氣,再跑過去把周氏的攤子掀了,或是跑過去把人摁地上揍一頓。
    就周氏那喜歡訛人的性子,趙寶珠要是敢動她一根手指頭,她就敢躺地上哭喊骨頭斷了,獅子大開口地索要醫藥費。
    到時候賠錢還是事小,萬一周氏再出去到處嚷嚷,趙寶珠怕是就要擔上一個剽悍的名聲。
    名聲對趙寶珠很重要。
    因為趙寶珠有一個在縣城書院念書的未婚夫。
    這個未婚夫將來還很有可能走仕途路。
    拉住趙寶珠的手,沈玉樓還是沒忍住,又叮囑了一遍:“不管他們那邊怎麽鬧騰,咱們都不要受他們影響,咱們隻管做好咱們鍋裏的飯就行。”
    做生意,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而是長久的堅持。
    這個堅持中,質量又是最重要的。
    質量可以提升,但是絕對不能倒退,否則就是趕客。
    周氏顯然還沒這方麵的概念。
    銅鑼聲才一敲響,她便揭開了大鍋上扣著的鍋蓋,然後揮舞起長柄飯勺,扯開嗓子攬客。
    “湯麵嘞,香噴噴的湯麵嘞,加了肥肉片子的湯麵,好吃不貴還實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