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朱高熾看來，哪怕他真爭輸了，都是一家子骨肉至親，看在他之前兢兢業業為大侄女搜羅玩伴手下的份上，他家大侄女，總不能殺了他吧。
    至於他二弟漢王，朱高熾心裏還是有底的。雖說老二這家夥時常在爹麵前告他這個大哥的小黑狀，背地裏經常搞些小動作，但若說要他這做大哥的一家老小的命，那還是不至於的。
    也因此，雖說失了太子之位，但朱高熾還是蠻穩得住的。他有這種想法，倒也不是如他兒子朱瞻基所說的太過仁善天真，其實完全是因為，他至今也不敢忘了那個破碎的箭靶啊！
    當初朱高熾在成為襄王後不久，可是特意向皇上打了申請，親自去神機營，見識了下那五雷神機的威力，雖說確實厲害，但想要將箭靶變成碎末，還是差了不少的，所以說，這其中鐵定有貓膩呀！
    而看他爹對大侄女寵信中其實難掩忌憚的態度，就已經說明不少問題了。也因此，朱高熾才明裏暗裏告誡自家兒子，別輕易招惹堂妹，可惜，他家好大兒卻是有自己的想法。
    要說這朝堂之上如今狀態最鬆弛的，除了寸心以外，那就是漢王了。雖說他這幾年已經改掉了散金豆子的習慣，但暗地裏向他投靠表忠心的人，卻是不減反增，全因他生了個好女兒啊！
    當然，若是他女兒能夠給他點座小金山，讓他用來揮霍的話，那就更好了。說來也苦啊，他女兒明明能變出金子，卻是把那錢，都用在了搞慈善養女娃上。
    他這做爹的，自從當初給女兒打了金錘做禮物以後，卻是連金豆子都掏不出來了，雖說仍是珍饈華服，生活無憂，但總覺得還是差了點什麽。
    不過，漢王妃對這種情況倒是挺滿意的，畢竟，她家王爺每次往外撒金豆子，除了得到幾句蛐蛐，吸引了幾個想要一步登天的小宮女以外，根本沒什麽大用嘛。
    或許有人會問，寸心之前明明取出了一座小金山用來承擔那些女娃的花銷，漢王為何不從那上麵融些小金豆呢。
    隻能說，漢王其實隻是喜歡嘴上發發牢騷，實際上，最支持寸心行為的，就是他了。對於寸心拿出來的錢，他是每一分都用在了寸心交代的正經事上。什麽金豆子的雅號，哪有女帝之父太上皇什麽的好聽。
    而且，自己吃過被老爹畫大餅的苦，時常經曆“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漢王卻是不想自己的孩子，也因為還未到他家的皇位，上演姐弟鬩牆。
    最主要的是，雖說他和王妃生下的兒子，也繼承了些他的大力氣，但卻遠遠比不上他家女兒，真要有那麽一天，他家兒子妥妥的以卵擊石，豆腐碰鐵錘啊。
    為防出現什麽不自量力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慘案，漢王便決定教育要從娃娃抓起，也因此，寸心的幾個弟弟妹妹，那都是從小就被洗腦要聽姐姐的話，耳提麵命，不許爭權奪利。
    沒錯，不光是小子，連女兒漢王也沒放過，畢竟，保不齊他家大女兒到時上位之後，其他女兒心態失衡出現什麽想法呢。
    漢王妃雖說覺得漢王的行為多少有些誇張，但也並未阻止，概因她這大女兒的表現，是真的超乎常人，其他兒女對寸心這做姐姐的尊敬些，也有助於家庭和諧。
    其實哪怕漢王不說，幾個小娃娃見到寸心隨手掄大錘單指轉動石獅子的表演後，那眼裏全是小星星，崇拜都來不及，哪可能會有什麽不服想要爭搶權利地位的想法呢。
    今日那些個朝臣彈劾寸心，若不是趙王拉著，漢王一個人怕是就能將他們噴的體無完膚，見寸心自己三言兩語解決，漢王的表情滿是驕傲，不斷用眼神示意自家三弟，瞧瞧，本王這女兒，多有本王的風姿，惹到她，算是踢到鐵板啦。
    趙王對此也是頗為詫異，事實上，他之前攔著漢王，倒不是站在那些大臣那邊，而是心中存著下朝後就派錦衣衛抓他們的小辮子，秋後算賬，為大侄女出氣的想法呢。
    自打寸心進入北鎮撫司後，和趙王這位三叔，相處的還是不錯的，並且因為有混沌珠提供的情報，叔侄兩個這幾年，正經破獲了不少懸案，也抓到證據，查抄了不少人家。
    北鎮撫司在京城之中的名聲，簡直快要到能止小兒夜啼讓一眾官員聞風喪膽的地步了。
    不過因趙王覺得寸心年紀尚小，雖說有些神異之處，但到底還是孩子，不好擔什麽太壞的名聲，也不適合見到什麽太血腥的場麵。也因此，更多時候，寸心充當的都是提供情報不用到現場查抄也不用進詔獄行刑的角色。
    不過總體來說，叔侄倆還是合作的蠻愉快的。也因此，見有人彈劾寸心，趙王也是準備給大侄女出氣的。隻不過為了穩健，還準備先派手底下的人找到證據，再將他們定死。
    哪曾想寸心直接閻王點卯似的，幹脆利落地說出了那些家夥的各種罪證。
    雖說有些詫異於大侄女說的不少東西，他們北鎮撫司此前根本沒探查到，但趙王卻也不會在這時候拆寸心的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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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些自身不正還敢彈劾寸心的家夥被錦衣衛拉下去後，趙王已經在心中謀劃好了下朝之後準備對他們實施的刑罰。任那些家夥再想負隅頑抗死不承認，也抵不住本王的大記憶恢複之術。
    當然，事實上根本用不上趙王費力搞什麽“屈打成招”，那些錦衣衛按寸心所言前去奉旨查抄，簡直一查一個準，毫無錯漏，證據確鑿。
    朝堂之上，在襄王出列轉移話題後沒多久，這場皇孫朱瞻基首次亮相的朝會，就在頗為奇怪的氛圍中結束了。
    ……
    景陽宮，禦書房。
    皇上表情幽深，雙手交握，倚坐在禦座之上。前方襄王漢王趙王三兄弟，排排站在禦案不遠處，含胸低頭，看起來頗為乖覺。
    至於寸心，則是坐在禦案右側皇上特意命人為她添置的座椅上，微微挑眉饒有興致地看著麵前一幕。
    隻見漢王哥仨身前的地麵上，靜靜躺著幾枚茶杯碎片，以及一灘冒著氣泡顏色深到有些詭異的“茶水”。
    顯然，是有大孝子下毒，想要直接送皇上下去見太祖爺了。
    “行啊，咱這皇上沒白當啊，可比你們爺爺有福啊，咱這兒子是真孝順呐，可太孝順了。知道咱午夜夢回時想念咱爹和大哥，這是想要幫咱一把啊。
    就是不知，這麽孝順的兒子，究竟是你們三個中的哪一個啊？嗯？是咱大明仁善敦厚重情重義如今仍然在群臣中眾望所歸的前太子襄王爺。還是咱戰功赫赫勇猛無雙財大氣粗的漢王爺啊？總不會咱的執掌北鎮撫司令人聞風喪膽權勢滔天的趙王爺吧。”皇上幽幽說道。
    聞言，襄王漢王趙王忙跪倒在地，口中直呼不敢。
    隻不過襄王白胖圓潤的臉上，雖然有驚訝疑惑，但更多的還是無愧於心的坦然，顯然是自信此事與他府上無關。
    並且在他看來，有寸心這位大侄女在，他家二弟上位的可能性很大，應該不至於現在就迫不及待投毒謀反。他自己手底下，也不會有那種打著為他好的旗號自作主張幹大事的豬隊友手下。
    那這幕後主使的真實身份，就很明顯了。果然呐，老三這家夥就是沒長腦子，還帶點蔫壞，平時慣愛仗著小兒子的身份在爹娘麵前賣乖，竟然也敢直接幹出這種事！
    他等下是跟爹求情呢還是求情呢還是求情呢，依他對爹的了解，怕是早就知曉老三的小動作了，今日順水推舟來這一出，恐怕是為了敲打他們了。
    當然，老三也是不罰不行了，想爭皇位可以，你直接就要弄死裁判，這也太犯規了，簡直喪心病狂。
    最關鍵的是，老三是真對自己的能力沒什麽數啊，不會以為他這幾年在北鎮撫司幹的還不錯，那錦衣衛就能被他身上的王霸之氣征服，奉他為主了吧。
    殊不知，在他派手下監視那些大臣的時候，也有不少錦衣衛在奉皇命監視著他，還是太年輕啊。
    而漢王的表情，則是驚疑中帶著佩服，左顧右盼，一會瞥大哥，一會瞅三弟，試圖看出這杯茶究竟是他哪位兄弟的傑作。
    要知道他之前雖說也打過借那些靖難餘黨假作刺殺他爹，以此陷害老大的主意。但他卻是從未想過真把老爺子怎麽樣。
    畢竟若是他真有什麽大逆不道的弑父想法的話，之前在北征戰場上，他也不可能拚死掩護救駕啊。當然，也可能是因為那會兒要是直接搞刺殺的話，老大這坐鎮京師監國理政的太子，繼位摘桃子的可能性更大。
    不過依如今這局勢，就算真一杯毒茶把老爺子毒走，想上位也不是那麽容易的吧。最起碼，他這漢王肯定不會眼睜睜看著啊，更別提還有他女兒這個強力外援。
    難不成，這人還打著把他漢王府也一網打盡一起送走的主意？連景陽宮都能滲透，他漢王府裏也有釘子的可能性，也蠻大的嘛。
    但是老大或者老三，真能這般心狠？虧他之前還想著等他女兒上位後可以考慮讓女兒優待一下叔叔伯伯呢，畢竟贏家嘛，自然是可以表現得寬容大度一些的。
    哪曾想，這還有準備彎道超車的呢。這弑父之後，怕不是還得大開殺戒啊，否則怎麽堵住悠悠眾口。
    不過倒也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下毒之人自信老爺子中毒暴斃後，他大概率會被推舉為繼位之君，不用殺個血流成河，就能改朝換代，就是有點廢親爹的命。
    嘶，這麽一想的話，果然還是老大這濃眉大眼的嫌疑更大吧！畢竟他們哥仨的娘一向是偏愛老大的，到時有新晉太後和那幫信奉嫡長子繼承製的酸儒支持，成功的可能性確實很大呀。至於老三這小子，一向跟在他這二哥身後搖旗呐喊，應該是沒這麽大膽子。
    這般想著，漢王的目光不由得停駐在襄王身上，表情也是意味深長，似乎在說，老大你就招了吧，坦白從寬，弟弟還可以替你美言兩句。
    感受到漢王強烈視線的襄王嘴角微抽，二弟果然還是不出他所料，空有力氣，不長腦子，怪不得大侄女出生之前被爹玩弄在股掌之間，整日被糊弄，府上和篩子似的還成天密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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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關鍵的是，二弟竟然一直沒意識到他的盟友早就背刺他，將他的計劃統統告訴爹了，真的是。
    當然，若不是他在宮中有點眼線，他也還不知道老三這麽會玩呢。怪不得那時候老三一進宮，沒幾日老二就被申飭，看來是沒少在爹麵前說小話。這也是襄王今日直接將下毒嫌疑人鎖定在趙王身上的原因之一。
    若論心眼子，漢王還是玩不過趙王的，不過那也隻是相對來說。若跟他們的皇上老爹比的話，那就是老三確實有點心眼，但不多。看看，今日就被抓了個正著，真真是人菜膽子大啊。
    而且，哪怕不談之前，光看老三現在的表情，就知道有貓膩呀！老二怕不是眼神不好吧，還是沒長那根筋，竟還懷疑到他頭上了！襄王心中暗自腹誹。
    要不是有大侄女在，非叫你這家夥知道什麽是你哥終究是你哥，太子不廢爾等皆是……算了，好漢不提當年勇，都已經被廢了，當務之急還是想想等下怎麽給蠢的不太明顯的三弟求情。
    也不怪襄王心中直接認定這事是趙王做的，實在是趙王此時的狀態太過明顯。麵色發白，眼神飄忽，滿腦袋汗珠，眉毛一時向下聳拉一時又緊緊皺在一起，雙手也不斷抓放下袍，不大會兒功夫就把好好的衣裳抓的皺皺巴巴的，整個一副坐立不安跪在地上卻好像渾身都有螞蟻在爬的模樣。
    在場的除了下意識排除正確答案的漢王以外，任誰都能看出趙王身上的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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