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昌壽手指抖得厲害，摸向陳青鋒的脖頸。
    脈搏，很弱，但還在。
    一口氣終於喘勻，徐昌壽渾身脫力，直接癱坐在地，眼淚控製不住地往下掉。
    “活下來了…我們…活下來了……”
    他看著懷中昏迷的陳青鋒，又掃過周圍那些僥幸撿回一條命的醫護和病人，心裏頭百般滋味。
    代價，太大了。
    終究，是熬過了這地獄般的一夜。
    陳青鋒……他到底，付出了什麽？
    昏迷裏，陳青鋒像掉進了一個沒邊兒的黑色漩渦。
    身體裏空落落的，那些傳承的知識，好像被什麽鎖死了，一點動靜都沒有。
    生命力，正一絲絲被抽走，那種虛弱，以前從沒有過，比任何一次受傷都難受。
    他自己明白，這次玩兒脫了。
    用精氣神去催動那種能量，本來就是搏命的招數。
    更別提他舊傷沒好利索，傳承的玩意兒也沒完全消化，硬來，跟找死沒區別。
    可他不後悔。
    眼睜睜看著那些怪物在自己手裏完蛋，看著夜梟的人從牛氣哄哄到屁滾尿流。
    當醫生的，不就是救人嗎？
    就算這條路得拿命來填，他也認。
    就是那個夜梟頭子撤退時不甘心的吼叫，還有他嘴裏念叨的什麽“進化”，老在他心頭繞。
    這事兒，完不了。
    這場“血疫”，這個“夜梟”，背後肯定還有更大的坑。
    自己……還能爬起來嗎？還能去揭開那些烏七八糟的真相嗎？
    意識，像快燒完的蠟燭，一點點往更深的黑裏陷。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
    地下醫療點裏那種讓人喘不過氣的死寂，被一陣急吼吼的腳步聲和壓低的喊叫給攪了。
    “快！這邊！生命探測儀有反應，這裏有活人！”
    “都小心點！可能有沒死透的感染體！”
    沉重的金屬撞擊，還有切割機刺耳的“嗡嗡”聲。
    光，終於捅破了這地下的黑，一道道手電光柱橫著掃了進來。
    徐昌壽一個激靈，醒了。他守著陳青鋒，幾乎一夜沒合眼，這會兒聽到動靜，下意識就抓緊了手邊的消防斧。
    “誰？！”他嗓子啞得厲害。
    “救援隊！接到求救信號，過來支援！”一個穩重的聲音從光那邊傳過來，“裏麵的人，報身份，別亂動！”
    救援隊？
    徐昌壽先是一愣，跟著，一股巨大的歡喜把他給淹了。
    得救了！
    “我們是市第一醫院的醫護和病人！被困住了！”徐昌壽喊得激動，聲音發飄，“那些怪物……那些怪物暫時被打跑了！”
    很快，幾個穿著厚重防護服，拿著武器的救援隊員，貓著腰從強行破開的通道摸了進來。
    他們一進來，看到地下醫療點裏頭跟屠宰場差不多的慘狀——到處是彈殼，爛掉的器械，幹了的血塊，還有那幾具奇形怪狀的異變者屍體，就算這些救援隊員見過不少大場麵，也忍不住吸了口涼氣。
    “這兒……到底怎麽了？”一個隊員小聲問。
    徐昌壽沒馬上回話，他指著自己懷裏，還有旁邊臨時病床上躺著的陳青鋒，急吼吼地說：“先救人！他……他是我們這兒的醫生，為了救我們，現在……現在很不好！”
    救援隊員立馬圍上去，專業的醫療兵手腳麻利地給陳青鋒做初步檢查。
    看到陳青鋒那張白得跟紙一樣的臉，身上好幾處胡亂包紮的傷口，還有那弱得快沒了的生命體征，醫療兵的眉頭直接擰成了個疙瘩。
    “傷太重了！失血，骨折，內髒估計也懸……最要命的是，他的生命體征弱得離譜，像是被什麽東西硬生生把命給抽走了一樣！”醫療兵的口氣不是一般的沉。
    “他……他用了一種我們都搞不懂的法子，把那些怪物給滅了。”徐昌壽聲音都哽了，“那些怪物，刀槍不入，勁兒大得嚇人，我們……我們差一點就都交代在這兒了。”
    更多的救援人員湧了進來。
    地下醫療點的幸存者們，熬過了那麽長、那麽絕望、那麽嚇人的一夜，總算是見著了真光亮。
    傷員被迅速分類、急救、往外送。
    死了的，也被小心翼翼抬出去，蓋上了白布。
    徐昌壽和另外幾個還能動的醫護，硬撐著一身的疲憊和心裏的難受，幫著救援隊忙活。
    當他們走出那扇死沉的金屬門，重新看見天。
    刺眼的太陽光晃得他們差點睜不開眼。
    好多人聞到地麵上那股帶著硝煙和土腥味，卻又無比“新鮮”的空氣，再也繃不住，直接哭了出來。
    這座城，剛經曆了一場誰也沒想到的噩夢。
    “血疫”的爆發，比一開始報出來的要快得多，也慘得多。
    市區好幾個地方都出現了大規模的異變，通訊斷了好一陣，整個城都亂了套，人心惶惶。
    軍隊和緊急反應部隊已經動手了，正全力控製局麵，清理異變者，到處找活人。
    市第一醫院地下醫療點這場仗，還有陳青鋒一個人幹掉好幾個強悍異變者的“壯舉”，通過那些活下來的人的嘴，還有救援隊員記錄下來的現場情況，像塊大石頭砸進了水裏，一下子就炸開了鍋。
    陳青鋒被火速送到了軍方臨時管控的後方安全醫院。
    最好的醫療資源都往他身上堆，最牛的專家組給他會診。
    可檢查結果出來，所有專家都覺得這事兒太棘手，也太想不通。
    他外傷是挺重，可現在的醫療水平，也不是治不好。
    真正麻煩的，是他身體裏頭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衰竭。
    各項生命指標都在鬼門關邊上晃悠，免疫係統差不多廢了，造血功能也出了大問題。
    更讓他們想不通的是，他的細胞活性低得嚇人，根本沒法自己恢複。
    “這不光是重傷，更像是……把命的根子給透支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專家，盯著陳青鋒的檢查報告，眉頭鎖得死死的，聲音很沉，“一般的法子，怕是沒啥用。我們甚至……都找不到他這種衰竭到底是啥原因引起的。”
    夜梟組織的“血疫”，還有他們那套什麽“淨化”、“進化”的瘋話，也隨著一些被逮住的小嘍囉的招供，和從市第一醫院弄到的線索，一點點擺在了世人麵前。
    一下子，全世界都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