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黑暗的過去和並不光明的現在三周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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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煙火繚繞,塵土飛揚。
    駿馬輝昂著踏過,無人不跪拜臣服。哪怕是在這林間的徐徐小坡上,哪怕是在這日薄昏黃的環境下,我也能看得清楚。
    那是一張又一張的臉孔,那是各式各樣的種族。
    他們的特征各不相同,但卻做著相同的舉動。
    統一的麵朝著土地,讓我看不清他們的表情。可那樣顫抖的身體,無論如何我也不能忽視。
    他們跪伏著,深深地向下埋起自己的身軀。沿路沿線,隻要是那些華美鎧甲路過的地方,必有這些身軀的夾道。
    是那樣長長的隊伍,還在從那更加華麗的巨門裏緩出。
    是那樣伏低的人群,沿著那緩出的盡頭繼續向前鋪去。
    猛地,他們停下了。
    他們高舉著雙手。他們抬起了身體。
    “為了偉大的主教。”
    “為了高耀的聖女。”
    “感到光輝吧。感到榮耀吧。”
    “你們的鮮血是我們的凱歌。”
    “艾倫斯教廷,出征!!”
    刹那之間,隻有嘶吼與狂笑的組合。
    他們脆弱的身體,挺直地尤甚想象。迎接著疾馳而過的利刃,在狂放笑容的表情中,將那些征袍點綴出無比絢麗的花朵。
    駿馬嘶鳴,踏蹄血泥。
    轟隆隆的響聲裹挾著那些顛倒不一的身體,向著遙遠的末端直衝過去。
    那,那些,就是這個王國的最頂點。
    頂點到隻是馬踏而過,都需要有聲勢的助威。
    都需要有如此……
    “你幹嘛?”
    “喂。米娜!!”
    猛烈地搖晃下,終於是讓我找回了些許神智。
    我這才發現,我的手掌已經因為過度用力地捏緊劍柄而生疼不已。甚至於連帶著我的眼睛,都因為不可置信的瞪視動作太久,而幹澀酸痛著抗議。
    可這樣的場麵。
    這樣的魔怔場麵。
    還能平靜的應對才是有問題的吧。
    我努力地壓迫著自己的胸口。粗重地喘出幾口氣。
    擺擺手地示意我還好。
    當然,也隻是還好而已。
    要從那樣的情緒裏掙脫出來,我需要時間。
    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是在什麽時候坐回了板車的凹凸堆裏。
    那些一路上都在惹我討厭的擱楞感,在這會兒倒是能安靜下來了。隻有我握著劍柄的手,還在不自覺地用力著。
    非得要我主觀地去注意到,才能讓手掌鬆開了力氣。
    卻也在叮當的落地聲裏,我聽得到坎魯斯的一聲聲歎息。
    “習慣點。習慣就好了。”
    “那就是了,你一直在找的,人類們的聖城。”
    “人稱,承接聖光之橋。”
    “文恩路德城。”
    回過頭的餘光裏,我隻看到了在黃昏斜角的照耀下,那輝煌耀眼的絕美。珠光寶氣的奪目反光,甚至讓我不得不眯起眼睛才能去看待。
    是那樣高聳又雄壯的潔白圍牆。
    是那樣紛華又偉岸的精心雕琢。
    但盡管是那樣,都隱藏不了那些高大遮簷背後的盛麗景象。
    “哼,盡是些徒有虛表的玩意。”
    “到處都是浮雕,到處都是不自然的顏色。也就人類會喜歡弄這些所謂美學的東西了。”
    “誰說不是呢。”
    現如今的我,也就隻能做出這一聲輕輕的作答了。
    我甚至都十分確定,再多說那麽一兩句,就一定會暴露我躁動不安內心的事實吧?
    所以我轉過頭,不再看過去。
    是不能再看過去。
    那些在赤金色澤的照耀下,一灘灘的不規則形狀所形成的靚麗結晶,或吸收著,或反射著。胡亂的光線配上那些歪倒著的狂笑的遺留,實在是讓我沒有勇氣麵對過去。
    天知道我耗費了多少精神才能平複住翻山倒海的內心。現在的我隻想一點點地蜷縮住自己的全身,讓自己在最小限度的占用空間裏,好好靜一靜。
    小板車又開始了緩緩地移動,我能感覺到,是向著相反方向的小坡下方,緩緩地前進著。
    就算偶有歎息,也隻是他無奈地灌酒後所發出的一聲模糊的聲音。
    就連球球,現在都出奇的安靜。
    呆在我卷曲的懷裏,沒有任何動作。
    我也能感受到,那緩緩移動的小板車,最終在某個不被光線臨幸的樹蔭裏停頓下來。
    晃動的幅度也在告訴我,現在隻有我自己還窩在這小小的天地裏。
    我不想移動,也不願意移動。
    聽著那並不複雜的聲音和稍遠位置傳遞過來的溫暖,就靜靜地看著樹葉的間隙裏,那抹已臨近杏紅的顏色徹底消失。
    “簡直就像是鬧劇一樣。”
    “誰說不是呢?”
    好不容易能夠說服自己,自言自語地坐起身來,回應我的,也隻有老頭子的一聲複雜情緒。
    現在的這樣,就像是天邊的顏色也已經為著我們的心情而完全失去了。
    幽幽的黑墨,逐漸地開始籠罩住全部的視野。
    除了那一抹餘光裏的火堆外,也就隻有那句熟悉的反問,能作為我的引導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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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醒了?”
    “這都晚間了。怎麽樣?看你都睡了好一會了。”
    這老家夥,還是一副老樣子,抱起酒袋來就不撒手。
    唯一不同的,也就是這次的火堆要小很多。他也沒有再興奮上頭地,去嚎叫著他那些難聽的歌。
    “隻是想發會呆。放空一點。”
    “啊,看到那樣的場麵,多多少少都會有些不適應,是吧?”
    又是一大口酒。
    也許是他那濃烈的酒味在不斷地刺激著我的感官吧,我甚至就連這幾天裏早已習慣的幹糧都覺得紮嘴不已。
    幹巴巴的沒有一點好感可言,就像那樣的場麵留給我的遺毒。閉上眼就隻有那些表情,那些畫麵在眼前飄來蕩去的。
    實在是沒法做到咬下已經遞到嘴邊的第二口幹糧。
    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讓手臂緩緩落下了。
    “沒想到連你這樣的家夥都能不適應呢。我還以為你會見識過……”
    “不過也是,那種的都能適應才是有問題的吧。”
    “啊,害得我這酒都沒個好味了。反正,你也看開點。人類嘛,都那樣。”
    說真的,相比起以往的相處認知,現在這老家夥可討喜多了。
    至少是有個正經的形狀了。
    就可想而知前麵的日子裏,我是有多麽深受這老家夥的荼毒了。
    “咳咳。酒沒味不一定是那些害的,也有可能是你自己的問題。”
    “姐姐我可以幫你免費治療哦。我這裏有最新推出的火麻果療法。”
    “你有毛病啊?!不對,你這算恢複了?”
    老家夥用那本來就小的眼睛狐疑地盯著我。現在都快眯成一條縫了哎。
    可你盯著我就盯著我,至於手上還偷偷摸摸地準備著那些搞笑的小動作嗎?真不知道你是怎麽覺得單憑一個酒袋就能製服住我的。
    不過,不妨礙我很替他尷尬地指他一指。
    “幹什麽?你也要喝?”
    “想什麽呢?我才不喝你那糙玩意。”
    “那你要幹嘛?呃,我這不是怕你給自己憋出什麽毛病嘛。我總得留著點防身的家夥吧。”
    “就靠一個酒袋?你丟不丟人?”
    “要你管啊。你這精靈,自個好了就開始嘴貧了是吧?”
    切。一把胡子了還跟小孩子一樣。
    說你丟人都是客氣的了。
    不過,這老家夥是顧不上我鄙視的眼神了。
    現在也根本就是不管不顧了,又是抱著酒袋猛灌了幾口。噸噸噸的聲音伴隨著木柴燃燒的動靜,一點也不好聽。
    “哈。到底是有身手的家夥,還真是有點本事啊。我這還在腦袋裏混亂呢,你都恢複原樣了。”
    “恢複原樣倒也不至於……不然還能怎麽辦呢?強打起精神也得好起來呀。不然,光靠咱倆大眼瞪小眼就能改變現狀嗎?”
    “喲喲喲,真虧你好意思說。你怎麽不說你剛剛那隨時要發飆到要咬人的表情呢?”
    “你有能耐再給姑奶奶說一遍呢?!”
    我反正是齜牙咧嘴了。
    可我越來越覺得,這老家夥完全就不把我當回事嘛。
    憋著偷笑,樂樂嗬嗬地喝酒就算了,那這有事沒事就刺撓我兩句的習慣呢?而且為什麽我越來越按壓不住內心的怒火了呢?
    煩。
    不管了,隨他去。
    “你幹嘛去?”
    “睡覺。天明後我還要想辦法溜進去。所以守夜就交給你了。”
    “喂喂喂,你能不能別再禍害那兩張皮子了?別拿我的皮子擦臉啊!!”
    我當然是煩不了。
    那已經是你的毛皮了,那關我什麽事呢?
    咱主打的就是一個理直氣壯。
    可是,要溜進去哎……在那樣的場麵下,要溜進去?我這真的不是在自尋死路嗎?莫名地還是會心裏怕怕的哎。
    痛!!什麽玩意砸我?酒袋?
    “別在那裝睡了。我知道你醒著。”
    “我說,你真的要進去?”
    還是那穩定到幾近冰冷的低沉聲音。
    可是,我該回答什麽呢?
    空氣安靜到可怕。
    除了他那粗重喘息外,也就隻有撥弄木柴時才會產生的清脆斷裂了。
    “你可能並不在意這些,但這些話我總得說出來,多少能讓你有個基本的概念。不然就這麽看著你去送死,我會良心不安的。”
    又是好大一口的歎氣。
    我知道這老頭子的內心裏也一定是相當的混亂的。
    就像他說的。
    他是為了我。
    為了讓我有個基本的概念,而不至於在立時三刻地會被各種各樣的場景驚嚇到,而提前有些心理準備。
    那我當然是不會在這種時候嘲諷別人的好意的。
    這點基本的素養我還是可以有的好不好啊?
    可那老頭子的歎氣根本就是停不下來的。
    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內心裏經曆了多少的掙紮。
    要不是我偷偷摸摸地想要看過去,有那麽點動靜地傳出來,隻怕是他還要在思緒裏掙紮許久呢。
    “反正,正當口的那些場麵你也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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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理喻?”
    “那都是往輕了說的。現在的人類們就是已經瘋狂到這個地步了。”
    “據說是教廷的儀式。以此給聖殿軍們施加祝福的,用以保佑他們能平安。”
    “所以,就用血?”
    “用命?!”
    我幾乎是立刻就坐了起來。幾乎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高亢嗓音從喉嚨深處爆發出來,夾帶著我的所有情緒。
    我甚至都能感受到,在這一刻,就連我的呼吸都變得沉重了。
    怒目過去的眼睛多多少少的些許痛感回饋,才算是讓我恢複了一些理智。
    “沒什麽……抱歉。”
    好不容易才在那老家夥驚異的眼神裏擠出了這麽幾個字,趕緊就快速地躺回去了。也就是身後的那聲輕笑實在是讓我很不爽啊。
    不過,這短暫的輕鬆很快就被又一陣低氣壓所覆蓋住了。
    “以前不是這樣的。”
    “別看我這樣,我在矮人的族群裏也算是個見多識廣的了。畢竟要在世間來回跑地去維護老祖宗的基業嘛。也是有不少的年頭了。”
    “要說比不過你們這些悠久壽命的精靈,那也比得過人類吧。那吃過見過的自然也多了去了。這其中,當然就包括這一方小小天地裏的人類王國。”
    “你一直在山上可能不太了解,這裏原是近海的高地。”
    “隻是,大洪水之後,很多東西都變了……”
    “也包括,這個王國?”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沉。
    我知道,這其中肯定是與他有過不小的牽連的。甚至是某些傷心的過往?
    反正我也不想亂猜別人的心事。
    總歸,我還是會有些不忍的。
    隻是,在聽故事的這件事上,咱還是可以一碼歸一碼的。
    畢竟也是和我……呃,將來的我,很有關係的好不好?
    所以……
    我已經是盡量裝作漫不經心地走下了板車。
    順手,就將那酒袋甩回給看著就滿臉落寞的老家夥。
    咱就是說,不說信息獲取這樣的小事,單單就是這家夥現在的狀態,就足夠讓我沒什麽困意了。
    不過這老頭子,很顯然還是沒法一時半會的就從那樣的情緒裏掙脫出來。
    就連夾帶著的腔調,也是極盡的低沉。
    “算是吧。我不是說過,我是從咱那失落的山嶺裏逃出來的嘛。這從北邊下來的第一站就是這了,德佩沃林王國。”
    “那會還不是現在這個德性呢。地盤是沒現在這麽大,可人心也沒現在這樣如此的魔怔。”
    “你能想象?單單就是排斥異族,捕殺異族的這股風浪,也是很後來的一段時間才變成這樣的。早先的他們,別說是平等對待了,甚至能給出各種優惠政策。”
    “我要不是還沾著你說的那叫什麽?護衛庭?反正就是同一個陣營的勢力。也早就得被他們抓起來了。”
    “至於抓起來的下場嘛……被賣掉的,被殺掉的,多得是。最多的,就是被拿來祭祀的。”
    “祭祀?你說人類?”
    我勾動火堆的手猛地停了下來。
    尤其是這老家夥突然一巴掌就拍在我的肩膀上,直勾勾地盯著我的表情,我當然得停下來手裏的動作了。
    我甚至都能感覺到背後那種毛毛的感覺哎。當然,為的是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對,就是祭祀。”
    “也不知道是從哪學來的歪招。而且要的,可不僅僅是那麽多數量的物資。”
    “就那些毛皮?就那些藥材?”
    “再珍貴再稀奇,可和人命比起來,那算得了什麽?”
    “添頭都算不上。”
    又是好大的一口酒。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口酒的關係。
    又或者,是現在正在說的東西?
    他看向我的眼神裏,這會兒也是充滿了堅毅。
    甚至,是帶著點狠厲,摻雜在其中……
    “你知不知道他們祭祀的目的是什麽?”
    “什麽……還能是什麽?”
    “不就是那些神神叨叨的說法嘛。老掉牙了都……”
    還是盡快擺脫這些毛毛的錯覺比較好吧。實在是讓我不舒服。
    可我的打哈哈當然是沒有作用的。準確來說,是這老家夥用更大的力氣按住我,用極其微小的聲音在我的耳邊說出那個答案。
    “喚醒,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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