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礦上出動了不下二十多口子人。
    而且都是一些水性好，見過大風浪的人物。
    可惜的是，他們在水庫裏找了大半個晚上，仍舊沒有找到浪裏小白龍的身影。
    好端端的一個人，就這麽消失在了水庫之中。
    作為一起下水的同伴，丁長安等人被領導批評了好一陣子，直到領導罵的口水都幹了，這才讓三人滾回了宿舍，此事暫時擱置。
    而二牛的屍體，則是在第三天中午從水庫中浮出來的，竟然在水裏待了三天之久！
    聽到消息之後，丁長安跟李鋼鏰等人也請了個假，去水庫邊幫忙料理了二牛的後事。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溺水之人，而且還是在水庫泡了好幾天的那種。
    那恐怖的場景的讓他一連好幾天吃不下飯，每每閉上眼睛，都能回想起二牛那如同泡發了的死魚一般的模樣，渾身上下沒一塊完整的地方。
    “不好啊...”
    等眾人回到礦上之後，先前阻攔他們去下水的那個張哥，突然沒由來的吐出這麽幾個字。
    張哥眉頭深深地皺著，臉上皺紋差不多能擠死一隻蒼蠅。
    丁長安等人疑惑地對視一眼，然後一臉驚奇的看著張哥問道：“張哥，什麽不好？”
    “二牛的事情不太好。”
    張哥從口袋裏掏出根煙，不過確實沒分給他們幾個，而是自顧自的點燃了。
    嫋嫋白煙將張哥那烏黑的臉龐映襯的格外深沉，像個老神棍在故弄玄虛一樣。
    “這不廢話嘛，淹死人了還能好？”
    李鋼鏰不屑地撇了撇嘴，對張哥這副表情不屑一顧。
    而張哥絲毫沒理會李鋼鏰的嘲諷，狠狠地抽了口煙之後，這才淡淡的開口道：“溺水之人在水裏泡的時間越長，滋生的陰氣跟怨氣就越大，二牛這事，隻怕是還沒完啊...”
    “這...”
    聽著張哥話裏的意思，在場眾人皆是倒吸一口涼氣，呆呆的望著張哥說不出話來。
    直到張哥手裏那根煙抽完，丁長安這才心有餘悸的看著張哥問道：“張哥，您的意思是？”
    “嗬嗬，說不好啊，說不好...”
    張哥留下莫名其妙的一句話，然後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離開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丁長安總覺得張哥看向他們的眼神，隱隱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像是嘲諷，又像是憐憫，亦或是兩者都有。
    丁長安等人被張哥這句話弄得心裏發毛，草草吃了幾口飯之後，便一起去水龍頭那裏衝了衝身子，一起回了宿舍。
    看著窗戶盡頭那個空空如也的床鋪，三人心中更是五味雜陳，連說笑的欲望也沒了。
    直到夜幕降臨，丁長安等人還呆呆的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
    “長安，你覺得張哥那句話什麽意思？”
    過了不知多久，上鋪的李鋼鏰突然開口，打斷了丁長安的思緒。
    丁長安側過身子，把枕頭往上麵抬了抬，這才有些煩躁的說道：“誰知道啊，最討厭這種說話說半句的了。”
    “誰說不是呢。”
    隨著丁長安一句話落下，床鋪對過的聲音也從丁長安頭頂傳了出來：“聽他這意思，難道二牛還能化成厲鬼來找我們不成？”
    “草，大晚上的別尼瑪說這些。”
    李鋼鏰有些驚恐的從床鋪探出頭，俯視著下方的兩人說道：“要不，咱們去找張哥問問？”
    “問個雞毛，你沒看他今下午那眼神嘛，擺明了是想嚇唬我們，別理他了。”
    床那頭的劉麻子撇了撇嘴，頓時否決了李鋼鏰的提議：“行了，別想那麽多了，抓緊時間睡覺吧，明天還得幹活呢。”
    “唉...”
    李鋼鏰歎了口氣，也不好再多說什麽，重新躺回到了床上。
    時間一分一過去，天際遠處的那輪彎月，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頭頂的夜空。
    朵朵雲朵飄過，將那本就不算明亮的月色，渲染的更加昏沉。
    壓抑，成了整個宿舍的主旋律。
    過了不知多久，隔壁宿舍終於傳來陣陣鼾聲，讓三人緊繃的神經微微放鬆了少許。
    丁長安自然而然的打了個哈欠，在那不輕不重的鼾聲中，眼皮緩緩落下，意識也開始模糊起來。
    一夜無話。
    等第二天一早，丁長安還在夢中酣睡的時候，突然被人給晃醒了。
    這是他跟李鋼鏰約好的起床方式，誰起得早，就推一下對方，以免上班遲到被扣工資。
    丁長安有些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拖著酸痛的身體，緩緩從床上坐了起來。
    環顧一周之後，這才發現宿舍裏僅剩他跟李鋼鏰兩人，丁長安一邊穿著衣服，一邊看向李鋼鏰問道：“麻子今天起這麽早啊？”
    “誰知道這小子抽什麽風，去吃飯也不知道叫著咱倆，一點不合群。”
    李鋼鏰的語氣也有些不好，等丁長安穿好衣服之後，這才一起去外麵衝了把臉，慌慌張張的朝著食堂跑去。
    一天時間很快過去，等兩人從探井中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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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對啊，鋼鏰，你今天看到麻子了嗎？”
    丁長安一邊解著工作服，頭也不回的看向李鋼鏰問道。
    “沒有啊。”
    李鋼鏰搖了搖頭，不以為意的說道：“可能是去別的組裏幹活了吧，誰知道呢，咱們這種臨時工，人家想讓咱去哪咱就得去哪，一點招也沒有啊...”
    兩人一邊抱怨著，一邊朝著食堂方向走去。
    等兩人剛剛打好飯來到外麵的時候，一個黑漆漆的人影突然擋住了兩人的去路。
    盡管來人身上盡是黑色的煤灰，但是透過那依稀可見的輪廓來看，也能認出這是他們的班組長。
    “咋了領導，不去打飯站著幹啥？”
    李鋼鏰有些疑惑的看著眼前的班組長，不卑不亢的開口問道。
    “麻子今天沒來上工，也沒請假，你倆知道他去哪了嗎？”
    班組長的臉色不太好看，仿佛是在壓抑著心中的怒氣。
    兩人聞言一愣，皆是莫名其妙的搖了搖頭，對著班組長解釋道：“不知道啊，今天早上我倆起床的時候就沒看見他，我們還以為他早就下井了呢。”
    “下個屁的井，我都問了一圈了，其他組裏也沒見過麻子，這王八羔子，是不是偷懶藏起來了。”
    “不可能啊，麻子這家夥雖然滑了一點，但也不至於一整天都偷懶吧，是不是找主任請的假？”
    “放屁，我不簽字主任能給他批？！”
    班組長有些煩氣的擺了擺手，讓兩人先去吃飯，隨後自己也走向了食堂。
    兩人詫異的對視一眼，皆是覺得這事有些不太正常。
    正常來說，礦工要是請假之類的，肯定會經過班組長，要不上麵的領導是不會批準的。
    可如果劉麻子還在礦上的話，怎麽可能這麽多人都沒見過他呢。
    “快來人啊...”
    就在兩人有些莫名其妙的時候，不遠處的荒野之中，突然傳來一道驚慌的呼喊，將眾人的注意力給吸引了過去。
    循著聲音看去，一個穿著樸素的中年男人正朝著這邊呐喊，手舞足蹈的模樣很是焦急。
    看其穿著，應該是附近村裏的村民，不知道為何會跑來礦上。
    “壞了，那個方向是...”
    丁長安盯著那人看了一會，突然心裏一緊，一股不祥的預感傳遍全身。
    “是水庫，水庫那邊出事了！”
    人群中，不知道誰先喊了一聲，一群黑乎乎的礦工頓時朝著水庫邊上跑了過去。
    丁長安跟李鋼鏰對視一眼，皆是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那抹驚懼之色。
    慌慌張張把飯缸子放到地上，飛一般的跟著眾人跑向了水庫。
    等兩人穿過人群來到水庫邊緣的時候，一個身著工作服的男人正安靜的飄在水麵上。
    盡管看不清臉上的模樣，但是通過那大致輪廓來看，正是一天未見的劉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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