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哥獨自一人離開了，留下臉色蒼白的兩人麵麵相覷。
    蠟燭已經燃盡，桌麵上殘留著星星點點的蠟滴，昭示它曾經存在過。
    窗外寒風乍起，吹得老舊的木製窗框嗚嗚作響，仿佛有無數厲鬼隱藏在黑暗中，透過窗簷狹窄的縫隙，對著屋內的兩人露出了猩紅的獠牙。
    丁長安很害怕，從小到大，他都沒經曆過這種恐怖的場麵。
    他甚至開始後悔，後悔跟著二牛他們去了水庫，後悔當時沒聽張哥的建議，更後悔，自己怎麽就隻身一人跑到鶴城來。
    如果讓他重來一次的話，他寧願守在濟城老家的一畝三分地上，過著麵朝黃土背朝天的種地生活，也絕對不會跑來這邊來當工人了。
    盡管是在天氣炎熱的夏夜，丁長安依舊覺得身體有些冷。
    轉身掀起有些發黃的薄被子，往身上掖了掖，這才覺得暖和了一些。
    “長安，睡了嗎？”
    等到隔壁鼾聲如雷，李鋼鏰的聲音也從上鋪傳了出來。
    丁長安緊閉的眼睛緩緩睜開，看到視線盡頭的那塊鏡子並沒有什麽異樣之後，這才輕輕的開口道：“還沒呢。”
    “明天一早咱倆就去鎮上，我知道那邊有幾個厲害的先生，肯定會有辦法的。”
    “好...”
    丁長安沒有說話的欲望，正如李鋼鏰沒話找話那般，心裏沒底。
    又聽李鋼鏰在上鋪嘰裏呱啦的說了半天之後，丁長安這才打了個哈欠，緩緩閉上了眼睛。
    安靜的宿舍裏，鼾聲終於響起，心力交瘁的兩人也陸續進入了夢鄉。
    屋頂的白熾燈還在努力的散發著昏暗的光，偶爾有幾道滋滋聲響起，預示著它那即將結束自己的使命。
    “嘩...”
    過了不知多久，一道清脆的聲音突然從窗戶那邊響起，將熟睡的兩人猛然驚醒。
    抬頭看去，隻見窗戶下麵那鏽跡斑斑的插銷突然開裂，左右兩扇窗戶在風中亂舞起來。
    “長安，快，鏡子！”
    當丁長安還在看著窗戶發呆的時候，上鋪李鋼鏰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丁長安迅速回過神，目光也聚集到了窗台上那搖搖欲墜的鏡子上麵。
    狂風呼嘯中，半麵不規則的鏡子已經來到窗台邊沿，眼看著就要從窗台上掉下去。
    “快啊長安！”
    李鋼鏰又催促了一聲，整個人已經從上鋪爬了下來。
    說時遲那時快，丁長安猛然從床上坐起，連鞋子都沒來得及穿，便朝著窗戶那邊跑了過來。
    在鏡子即將被掀翻的刹那，丁長安的大手也已經摸到了鏡子背麵。
    “呼...”
    丁長安有些後怕的長出口氣，劇烈的心跳聲，似乎也蔓延到了整個腦袋裏麵。
    “我草，嚇死我了你...”
    李鋼鏰這會也已經從後麵走了過來，有些後怕的拍了拍丁長安的肩膀，伸手去關那迎風開合的窗戶。
    由於沒了插銷的固定，兩扇窗戶無論如何也關不上。
    李鋼鏰急的怒罵一聲，讓丁長安先幫忙按著窗戶，然後回頭去工具箱裏翻找起來。
    “他娘的，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這陣妖風。”
    不一會功夫，李鋼鏰就拿著錘子跟釘子走了過來。
    嘴裏一邊罵著，一邊往窗框上砸起了釘子。
    在當時用木製窗框的年代，很多插銷壞了又不舍得換插銷的人，經常會用這種方式來固定窗戶。
    用一個很細很小的釘子楔在木框上，如果想開窗戶了，可以把釘子給掰到一邊去，這樣窗戶就能毫無阻擋的打開了。
    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就把窗戶給關好，把釘子重新轉過來，這樣就能擋住窗戶，防止被風吹開了。
    “你倒是楔啊...”
    就在丁長安胳膊有些發酸的時候，突然發現身前的李鋼鏰突然沒了動靜。
    整個人如同定格了似的呆呆地看著窗外，連舉在手裏的錘子似乎也忘記了落下。
    “鋼鏰？”
    丁長安有些疑惑的喊了李鋼鏰一聲，發覺李鋼鏰沒什麽反應之後，這才順著李鋼鏰的目光向外看去。
    這不看還好一點，就在他目光落到玻璃上的一刹那，丁長安隻感覺腦子裏轟隆一聲，渾身上下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一股莫名的寒意順著後背直衝天靈蓋，讓他握著鏡子的右手，都不自覺的開始顫抖了起來。
    隻見那黑漆漆的玻璃上，映著他跟李鋼鏰那兩張驚駭的麵孔。
    而在兩人的影子中間，不知何時突然多了一道模糊的身影，正直勾勾的盯著他們兩個。
    透過那模糊的輪廓看去，依稀能看到那張恐怖的有些浮腫的臉，那是...二牛的臉！
    “我草，鬼啊！！！”
    丁長安尖叫一聲，慌忙轉過身朝著身後看了過去。
    而寂靜的宿舍裏空無一物，哪裏有二牛那恐怖的身影。
    “不對不對...”
    正所謂恐懼到極點便是憤怒。
    短暫的恐慌之後，丁長安也已經回過神來，手中的鏡子迅速舉起，瘋一般的朝著窗戶那邊按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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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草你媽的二牛，你死就死了，纏著你爹們幹什麽。”
    “老子當時沒勸你嗎，是你自己非要去逮魚，吹牛逼說你是什麽浪裏小白龍，現在尼瑪的淹死了，回頭怪我們了，你是個人玩意兒嗎？”
    “我草你媽的，你趕緊給我滾，再不滾，我找高人來收拾你...”
    丁長安也不記得自己罵了多久，直到罵得嗓子有些發幹了，這才氣喘籲籲的收了聲。
    或許是鏡子起了作用，也或許是自己的暴力輸出有了效果。
    等他再次看向玻璃的時候，二牛的影子已經消失不見了，隻剩下他跟李鋼鏰那兩張呆滯的麵孔。
    “我草，牛批啊長安...”
    李鋼鏰此時也已經反應過來，深深地咽了口唾沫之後，這才趕緊將釘子楔好，又驚又喜的看向丁長安。
    “牛個錘子啊。”
    丁長安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將鏡子重新放回去以後，這才跟泄了氣的皮球似的，一屁股坐到了床鋪上。
    顫抖著手指拿過香煙，給李鋼鏰扔了一根之後，這才聲音顫抖的道：“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爺爺曾經告訴過我，說鬼怕惡人。”
    “在遇到髒東西的時候，如果不知道該怎麽處理，就直接開罵，罵的越髒越好，等那髒東西聽不下去了，它就會自己離開。”
    “我靠，專業啊...”
    李鋼鏰對著丁長安比了個大拇指，一臉佩服的說道：“今晚幸虧有你在，要不然，我直接抓瞎了。”
    “唉，今晚是睡不成了，明天一早，咱倆抓緊去鎮上。”
    “行，天亮就出發！”
    李鋼鏰點了點頭，把枕頭從上鋪拿下來，跟丁長安擠在一起對付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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