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暗綠的“玉環”懸在石宇峰胸前那道古老的烙印之上，不足一公分。環內流淌的、如同活體血液般的綠色光脈越來越亮，越來越快，帶著一種詭異的生機。而烙印深處，那抹沉睡的銅青幽光也隨之呼應，開始不穩定地明滅、閃爍，如同垂死掙紮的螢火。
    兩種光芒交織，在幾乎要接觸的縫隙裏，流淌出一種沉重如山的枷鎖感。石宇峰渾身不受控製地劇烈痙攣起來，皮膚下肌肉如波濤翻滾，一條條青黑色的血管猙獰暴凸，如同皮下有無數毒蛇在竄動！他緊閉的眼球在眼皮下瘋狂轉動，喉嚨深處發出斷續不成調的嗬嗬聲，嘴角、眼角、鼻孔都開始湧出深紅近黑的血沫，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不是痛苦，更像是整個血脈、整個存在的本源，在被一種冰冷的、無可抗拒的外力強行撬動、驗證、然後釘死！
    “媽的！放開他！草擬嗎聽到沒有？！”白夜看得心肺都炸了！後槽牙幾乎咬碎！他紅著眼，本能地想撲上去扯開那隻戴著白手套的手，或者砸爛那個該死的綠環！管它是什麽狗屁法庭的鐐銬！這他媽在活剮老東西！就在他身體剛繃緊，腰肋那道猙獰傷口瞬間爆發出撕裂劇痛，疼得他眼前一黑，喉嚨一甜，差點當場昏死過去。動作慢了半拍！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瞬間——
    咕嘟…咕嘟咕嘟……
    石宇峰身邊那巨大的“陳冬”核心廢墟深處，一灘最為粘稠、色澤暗沉如凝固焦油的腐蝕液氣泡，突然間劇烈地翻騰起來！
    一個極其微小、比花生粒大不了多少、包裹在透明堅韌生物薄膜內的暗紅色“晶塊”，如同被沸水頂開的湯圓，從那粘稠的焦油狀液體中心被推擠了出來！
    那“晶塊”太不起眼了，像是廢墟垃圾中的碎渣。它出現的刹那，沒有光，沒有聲音。但就在那暗紅晶塊暴露在空氣中的一瞬間——
    嗡！！！
    一股極其微弱、頻率卻高到足以穿透實體物質屏障的心靈脈衝（psychic pulse），如同投入靜謐深潭的一粒石子所激起的漣漪，無聲地、卻蠻橫地擴散開來！
    這漣漪的波紋核心，精準地……撞擊在了石宇峰胸前的古老烙印，以及那個懸空的暗綠玉環之上！
    噗！
    如同被無形尖錐狠狠刺了一下！那流轉如意的綠環光脈驟然一滯！像是精密發條猛地卡進了砂子！光芒瞬間紊亂、暗淡！石宇峰身上那血脈賁張、瀕臨崩潰的可怕反應也隨之減弱了幾乎一半！
    銀發人那始終空洞的、如同墨色水晶球般的眼球，在那暗紅晶塊出現、直至脈衝爆發的瞬間，極其突兀地……向內劇烈地收縮了一下！就像機器攝像頭驟然聚焦！
    這變化極其細微，轉瞬即逝。下一秒，他沒有任何多餘動作。那隻戴著白手套、虛按在空中的右手食指向下微微一壓。一股無形的、但更龐大的能量波動瞬間降臨！那紊亂的綠環光脈如同被無形的巨手強行撫平、按壓回原有的路徑，強行恢複了穩定流轉！對烙印的壓迫性驗證再次加強！石宇峰的身體又開始劇烈痙攣！
    但白夜看得清清楚楚！
    這王八蛋剛才“愣”了！被那顆小小的“晶碎”弄出破綻了！陳冬……陳冬臨死前還他媽的留了後手？！那顆“晶碎”是什麽鬼東西？！
    幾乎在綠環光脈被強行穩定、石宇峰再次遭受酷刑的同時！
    轟！
    一股無形的衝擊波以那枚暗紅晶塊為中心猛然爆發！不是物理衝擊，而是……純粹扭曲時間的亂流？！
    嗡…滋滋滋……
    白夜隻覺得眼前的世界猛地一陣模糊、晃動！所有的一切——銀發人、林小滿、陸沉舟、隧道、牆壁、乃至聲音——都在刹那間被拉長、扭曲、然後陷入一片粘稠的死寂！時間仿佛被凍結了萬分之一秒！
    然後……
    刺目的白光如同海嘯般淹沒了白夜的所有感官！耳邊是尖銳的、仿佛無數根生鏽鐵釘在玻璃上瘋狂刮擦的音波！巨大的眩暈感和失控感瞬間攫住了他的意識！眼前不再是陰冷肮髒的隧道，不再是麵目猙獰的活屍、冷漠的銀發人、痛苦的兄弟……
    模糊、抖動、快速閃回的畫麵如同被狂風吹拂的幻燈片，強行湧入他的腦海！
    畫麵模糊得厲害，帶著舊膠片特有的噪點，場景是……垃圾山？是小時候和石宇峰一起刨食的那片市最大的垃圾場！味道臭得讓人作嘔！腐壞食物、醫用廢棄物的腥臭混雜著化學品的刺鼻。
    畫麵拉近！視角很低！像是趴在地上！前麵一個瘦小肮髒的背影在垃圾堆前突然停住了。那是……十二三歲的石宇峰？！破背心露出來的肩胛骨突出得嚇人。
    石宇峰蹲了下去，雙手使勁扒拉著堆積的黑色塑料袋和工業廢料碎片，動作有點急。一塊巴掌大、邊緣粗糙的青銅碎片被他刨了出來。他好像很激動，黑乎乎的臉上眼睛很亮。白夜（或者這視角的主人）好像湊了上去看。那青銅碎片髒得要命，綠鏽斑斑，沾著可疑的暗紅色汙垢（血？），斷口猙獰，布滿螺旋扭曲的花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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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麵再轉！視角猛地拔高！像是在旁邊更高的廢料山上！另一個陰影裏躲著個人？個子不高，像是個女人？穿著灰撲撲的長衫，被垃圾袋擋著大半，臉看不清楚，隻能看到一隻眼睛。
    那隻眼睛！瞳孔瞬間睜大到極限！死死盯著垃圾堆裏激動的小石宇峰和他手中那塊沾血的青銅片！眼睛裏瞬間爆發出的情緒風暴……白夜即使在這混亂的閃回中都能感受到那種極致的——驚愕？狂喜？然後是……濃烈到無法化開的悲傷和……恐懼？！那眼神像刀子一樣刻進白夜的記憶裏！
    視角再次拔高！這次更高，像是飛了起來！俯視著整個巨大的垃圾場！能看清連綿起伏像灰色小山一樣的垃圾堆！
    就在剛才石宇峰刨出青銅碎片那個位置的東北方……大概隔著三四個小型垃圾堆的距離！一堆醫療廢物的黃色塑料袋旁邊……
    一片濃稠的、近乎黑色的、還在微微蔓延的血窪！血窪旁邊的垃圾堆縫隙裏……垂落著一隻沾滿汙泥和凝固黑血的手！那手……無名指上戴著一個非常顯眼的、材質奇特、在昏暗光線裏都泛著微弱銀光的素圈戒指？！
    戒指造型古樸，像是一節縮小了的、未經打磨的粗獷白銀鎖鏈纏繞而成！戒指環身看不到接縫，渾然一體！更怪的是戒麵，沒有任何寶石裝飾，但在中心位置，鑲嵌著一小塊非常非常微小的黑色石頭？更像是一塊……活著的黑色焦炭？
    就在這時——那堆醫療廢物垃圾堆後麵，又晃過一個急匆匆的瘦高身影！穿著藍布工裝，戴著幾乎遮住臉的帽子，肩上似乎扛著個什麽東西？但太快太模糊！隻看到那人跑開的背影，肩膀微微下沉，似乎是用力扛住了什麽重物……在移動？方向是那個更大的血窪！他褲腿下端，能看到暗紅血跡幹涸的汙點！
    嗡————！！！
    刺耳的時間亂流噪音再次爆發！如同無數根鋸條在白夜腦仁裏狂拉！那些強行湧入的快速閃回畫麵瞬間被撕扯得粉碎、消失！
    眼前的世界猛地恢複正常！依舊是冰冷的金屬通道、閃爍著金光的牆壁、壓迫的衛兵、懸在石宇峰胸前的綠環、劇烈痙攣的石宇峰、以及那個如同冰冷雕塑的銀發人！剛才時間被扭曲的萬分之一秒，以及那些混亂的閃回畫麵，仿佛從未發生！隻有白夜腦子裏還嗡嗡作響，殘留著巨大垃圾山的臭氣、沾血青銅器的寒光、女人絕望恐懼的眼睛……還有那隻無名指戴著奇怪銀戒指、浸在黑血裏的手！
    “陳冬……”白夜隻覺得一股寒氣順著脊椎直衝天靈蓋，幾乎把他凍僵！那些破碎的畫麵……是陳冬留下的？！他死之前看到的？還是……他媽的他就是那個視角的主人？！他躲在那陰影裏？！他看見石宇峰他媽了？！那堆醫療廢物旁邊死的……就是石宇峰他媽？！手上戴著戒指！無名指上！！她死了？！九歲那年石宇峰找到的那片青銅器……沾的是他媽的血？！
    轟！！！
    世界瞬間傾塌！白夜眼前陣陣發黑！所有的認知……石宇峰拚死拚活要複仇的父親沉江血仇、他一切執念的……可能……從一開始……就錯了？！
    這個巨大恐怖的真相碎片像一塊冰冷的墓碑，狠狠砸進了白夜的意識海深處！幾乎將他壓垮！
    就在這時——
    哢！
    一聲極其輕微、卻如同玉器碎裂的脆響！
    懸在石宇峰胸前的暗綠玉環表麵，靠近頂部的位置，毫無征兆地迸開了一道細微的、肉眼幾乎不可見的裂痕！裂痕邊緣，玉質原本溫潤的暗綠光澤瞬間染上了一小片不祥的……銅鏽色？！
    那銅鏽如同活物，正沿著那道細小裂痕向玉環內部緩慢又堅定地侵蝕！綠環內運轉流暢如血的能量光流經過此處，如同遭遇了堵塞和汙染，瞬間變得遲滯、渾濁！
    玉環的穩定驗證和枷鎖功能……在內部核心處，被強行植入了破壞性的……鏽蝕汙染？！
    銀發人第一次……動作明顯停頓了一下。那隻虛按在空中的右手，食指尖微微地、不易察覺地抽搐了百分之一秒。他那雙空洞得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的墨色水晶眼珠，極其緩慢地轉向旁邊——並非看向裂痕的玉環，而是轉向了那依舊在散發著微弱脈衝、如同某種不屈意誌的“陳冬”核心廢墟！目光在核心廢墟深處那顆暗紅的“晶碎”上停留了萬分之一秒！
    一絲極其細微、冰冷、卻又帶著強烈數據計算感的情緒——可能稱之為“殺意”都過於情緒化——從他那無機質的麵孔下彌散出來。
    幾乎就在玉環內部鏽蝕裂痕出現的同一時間！
    嘩啦啦！
    石宇峰劇烈抽搐的身體表麵，尤其是胸前心髒位置和額頭太陽穴附近，無數細密如同蛛網的青黑色血管紋路驟然凸起！緊接著……
    滋！滋！滋！
    連續三聲！三個極其微弱、針尖大小、但爆發瞬間足以灼傷視網膜的刺目紅光點，如同被強行激活的微型探照燈，猛地從石宇峰心髒、大腦（透過額頭皮膚隱約可見）兩處最致命的器官內部透射而出！紅光閃爍了三下，然後迅速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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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一股極其微弱的、特殊的電磁波段脈衝，帶著某種尖銳的報警和定位信號，如同無形的漣漪，瞬間穿透了隧道的所有金屬壁障，消失在了更深、更不可測的虛空深處！
    是信號！一種生物體內部的……被極度隱藏的……定位信號！在血脈烙印被強效驗證鎖死的巨大壓迫性外力下……被強行擠出來、激活了？！
    白夜看得瞠目結舌！老東西身體裏……還他媽有這種高級貨？！
    就在紅光信號穿透而出、消失無蹤的瞬間！
    通道兩側，原本如泥塑木雕、隻有槍口下方暗綠指示燈穩定微亮的麵具衛兵，其中四個人的指示燈，毫無征兆地瞬間由綠轉紅！如同被瞬間注入瘋狂指令的殺人機器！
    嗒嗒嗒嗒——！
    刺耳撕裂空氣的爆鳴！四道比林小滿剛才使用的凍結光束狂暴百倍的高能粒子射線束，瞬間越過銀發人的身側，如同四條被激怒的毒龍，帶著粉碎一切的氣息，目標精準無比地……
    朝著那枚在廢墟粘液中散發著不屈脈衝的暗紅色“晶碎”！
    以及……
    剛剛透射出三道致命紅光信號的石宇峰！
    徹底滅殺！滅殺可能的幹擾源，滅殺正在泄露未知高級信號的“樣本體”！？
    速度太快！太突然！距離太近！連陸沉舟和林小滿都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石——！”林小滿的驚呼和槍口抬起動作都慢了半拍！陸沉舟瞳孔驟然收縮！
    完了！老東西死定了！白夜絕望地閉上眼。
    就在這毀滅性能量流即將吞噬石宇峰和那枚暗紅晶碎的電光火石之際！
    嗡……
    銀發人那隻虛按在空中的右手，手掌做了一個極其輕微、近乎難以察覺的翻腕動作，掌心似乎向上托了一下空氣。
    下一秒！石宇峰身周方圓一米的空氣猛地劇烈扭曲了一下！如同瞬間被籠罩進一個無形的、由超高密度能量粒子組成的……球形力場？！
    噗噗噗噗！
    密集如暴雨敲打車窗玻璃的悶響！
    那四道足以汽化鋼鐵的粒子射線束，如同狠狠紮進了超粘稠的水銀海洋！射流撞到無形壁壘，瞬間失去了所有銳氣和速度，如同融化掉一般，在那層扭曲空氣外不足半尺的地方崩散、逸散成了無數混亂跳躍的熾熱電漿！像一團巨大絢爛、卻又致命的煙花在石宇峰身側炸開！照亮了他蒼白痙攣的臉和胸前還在侵蝕玉環的銅鏽！
    四名開槍的衛兵眼中的紅光瞬間熄滅，如同被掐斷了電源，恢複成毫無生氣的暗綠色指示燈。他們僵硬地收槍立正，仿佛剛才的瘋狂攻擊從未發生。
    隧道中隻剩下粒子束逸散的電漿滋滋聲，和石宇峰壓抑痛苦的喘息。
    銀發人的手緩緩放下。他轉回頭，目光毫無波瀾地重新聚焦在石宇峰胸前——那枚暗綠的玉環內部，那道細微的裂痕邊緣，不祥的銅鏽正緩慢而堅定地向環內更深處侵蝕……
    他右手腕內側那個極其微小的暗格無聲彈開。
    這一次，滑落下來的並非另一個玉環，而是一枚長約十公分，通體由無數細微銀色六邊形鱗片精密貼合構成、造型如同古代令牌又像是某種生物尾椎的棱錐狀“銀匙”。匙柄末端是一個極其複雜、不斷變幻的立體分形雪花雕紋。鑰匙表麵流淌著近乎液態的銀輝。
    他伸出左手，那枚“銀匙”如同被無形引力操控，精準地落入他蒼白的掌心。細碎的銀色鱗片在他指間摩擦，發出如同金屬蜂鳴的嗡吟。
    “驗證故障……確認‘原始銅血’反噬活性超出閾值……”
    冰冷的合成音毫無情緒波動，像是在敘述實驗數據。
    “‘枷鎖’臨時凍結，‘鑰匙’接管。”
    他指間捏著那枚流轉銀輝的“銀匙”，尖細的棱錐尖端，對準了石宇峰胸前那道泛著銅鏽、被劇烈壓榨下剛剛噴射過三道紅光的烙印中心位置……
    緩緩刺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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