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品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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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貴婦一行人雖倉惶離去,但溫羽凡心裏清楚,她不過是他人手中的棋子罷了,而那躲在幕後執棋的人,早已昭然若揭。
    他麵色沉鬱,抬眼望向二樓正在撫琴的陳墨,語氣裏帶著幾分怒意:“陳副會長,你的玩笑開得有些過火了。有什麽手段衝我來便是,別在我朋友身上耍心眼。”
    陳墨雙手輕輕按在琴麵上,悠揚的琴聲瞬間戛然而止。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緊不慢地站起身,衝溫羽凡做了個“請”的手勢:“溫先生可願意單獨上二樓包間一敘?”
    “怕你不成。”溫羽凡說著,便徑直走向一旁通往二樓的雕花木梯。
    霞姐連忙跟上,語氣裏滿是擔憂:“凡哥,陳墨名聲在外,聽說實力不輸岑玉堂,你一個人上去會不會太冒險了……”
    溫羽凡卻淡笑著搖了搖頭:“你沒發現嗎?他們不敢輕舉妄動的。這宴會廳裏,內勁武者足有二三十人,若真想動手,隨便派兩個出來就能把我們製住。”
    霞姐仍是滿臉疑慮:“可剛才那些……”
    溫羽凡踏上階梯,腳步沉穩:“不過是些幼稚的試探罷了。”
    這時,李玲瓏快步走過來,急切地說:“師傅,我們陪你一起上去吧。”
    金滿倉也連忙附和:“是啊,多個人也好有個照應。”
    溫羽凡卻擺了擺手:“人家隻請了我一人,帶你們上去豈不顯得失禮?你們就安心在這兒等著……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說罷,他便踏上最後幾級台階。
    陳墨負手立於一間敞開門扉的包間前,靜候溫羽凡的到來,待其走近時淡聲開口:“溫先生,請。”
    溫羽凡神態自若,大步跨過門檻,踏入包間之內。
    陳墨隨即跟進,指尖輕扣,將雕花木門緩緩合上。
    這一層的包間皆以“梅蘭竹菊”命名,溫羽凡踏入的“惜竹”包間內,目之所及盡是竹元素的雅致裝潢。
    牆上掛著以竹為題的水墨畫,隔斷處的屏風似有竹影晃動,案幾上擺著青瓷竹節筆筒,連窗欞雕刻的紋路都暗合竹節形態,空氣中還縈繞著若有似無的鬆煙墨香與清竹氣息。
    竹簾忽然無風自動,露出西側牆上的浮雕,正是“竹林七賢”曲水流觴圖。
    七賢或坐或臥,於茂林修竹間箕踞而飲,衣袂翻飛處似有酒香撲鼻,連溪中漂動的漆木酒杯都刻畫得栩栩如生。
    “溫先生,請坐。”陳墨來到一旁會客廳的茶桌後坐定,並示意溫羽凡就座。
    溫羽凡拖過竹椅坐下,椅腿與地麵摩擦出銳響,目光掃過案上茶具,發現茶盤邊緣刻著極細的北鬥七星。
    陳墨輕執紫砂壺,以沸水潔具、投茶、注水,每一道工序皆如古琴撥弦般舒緩從容。
    陶壺置於紅泥小火爐上,壺蓋與壺身相擊發出清越聲響,蒸騰的水汽在窗欞竹影間織出一層薄霧。
    他垂眸注視著壺中逐漸舒展的茶葉,直到水麵泛起細密的蟹眼泡,始終未打破這份靜默。
    溫羽凡背靠竹椅而坐,指節有一下沒一下叩著椅麵扶手。
    簷角銅鈴在穿堂風中輕晃,遠處宴客廳的喧囂聲被竹簾濾得模糊,唯有茶爐中炭火星子偶爾爆裂的輕響,在兩人之間的沉默裏濺起細微的漣漪。
    他目光掠過陳墨垂在茶桌下的右手。
    陳墨指節分明的指尖正有節奏地摩挲著紫砂壺的壺身,那動作像極了撫弄琴弦前的調弦準備。
    兩人隔著繚繞的茶煙對峙,誰也沒有先開口的意思,唯有煮沸前的水聲漸次清晰,如同倒計時的沙漏。
    嫋嫋輕霧自杯口升騰,將陳年普洱的沉鬱茶香揉碎在暖黃燈光裏。
    當陳墨指尖捏著青花茶盞,將琥珀色茶湯推至溫羽凡麵前時,終於打破了長達一炷香的沉默:“在下琴藝不過三流,但這烹茶的功夫嘛……”他指尖輕點茶盤邊緣的北鬥七星紋路,“在這京城倒還算得上入流,便是我們那位會長嚐過,也得誇一句‘舌底鳴泉’。”
    溫羽凡屈指叩了叩桌沿以示謝意,青瓷茶盞在他掌心轉了半圈,才輕啜一口。
    “確實是好手藝。”他將茶盞擱回原處,盞底與茶盤相擊發出清越之音,“陳副會長的茶道如高山流水,琴藝也是繞梁三日的水準。”
    陳墨眼尾微挑:“溫先生果然不同於那些隻知舞刀弄槍的莽夫……便請多飲幾杯。”
    溫羽凡卻不再碰那青瓷茶盞,指節叩了叩桌麵,麵無表情道:“茶喝過了,曲也聽完了。陳副會長若有話要說,不妨直接說出來吧。”
    陳墨執壺的手頓在半空,忽而低笑一聲,將紫砂壺輕輕擱回爐上。
    銅胎茶寵在燈光下投出斑駁陰影,他抬眼時,眸光微沉:“溫先生覺得,在下是敵是友?”
    “是敵是友不知道。”溫羽凡指尖敲了敲桌沿的竹節紋路,“但我覺得陳副會長應該很閑……”他瞥了眼牆上“竹林七賢”浮雕,嘴角揚起一抹淡諷,“之前的種種試探,很是無聊啊。”
    陳墨對溫羽凡明麵上的諷刺渾不在意,指尖撥弄著茶寵笑道:“那些不過是恭賀溫先生進京的‘接風茶’罷了,登不得大雅之堂,卻也能讓先生知曉……”他忽然壓低聲音,眸光如淬了冰,“這京城裏藏在陰影裏的刀刃,可比今日所見的脂粉拳腳,鋒利千倍萬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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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麽說,倒是在下錯怪陳副會長的美意了。”溫羽凡似笑非笑地轉著茶盞,竹椅在他身下發出吱嘎輕響,“隻是不知在下何德何能,竟能入了您這‘京城雅客’的眼?”
    陳墨忽然放下茶盞,杯底與茶盤相撞發出脆響,眼中鋒芒畢露:“溫先生在京郊逼退岑玉堂的‘驚鴻一劍’,在下十分想要見識一下。”
    話音未落,茶室內的空氣驟然一凝。
    陳墨垂在桌下的右手已握住了藏在袖中的琴弦。
    而溫羽凡搭在椅把上的手指也陡然伸直成劍指。
    兩人之間的氣壓仿佛被無形的劍鋒劈開,牆上“竹林七賢”的浮雕在搖曳燈光中竟透出幾分肅殺,仿佛下一秒就要卷入真正的刀光劍影。
    然而,不過瞬息,陳墨便斂去周身鋒芒,指尖輕叩茶盤淡笑道:“嗬嗬……溫先生無需緊張,今日陳某並非為了領教先生的高招而來。而且這茶香嫋嫋之地,也終究不是舞刀弄劍的場所。”
    溫羽凡亦散去指尖凝聚的真氣,竹椅在身下輕晃兩聲:“陳副會長還是有話直說吧。這一驚一乍的,溫某人年紀大了,心髒可受不了。”
    陳墨聞言拱手賠笑:“哈哈,那真得請溫先生不要見怪了。”之後他忽然正色道明來意,“實不相瞞,今日邀溫先生品茶,是想邀您加入我武道協會。”
    “沒興趣。”不需要半秒,溫羽凡沒有絲毫的猶豫和思考,直接脫口而出。
    “誒誒誒……”陳墨指尖一抖,茶盞險些翻倒,表情愕然,“這……這麽幹脆嗎?”
    他忙執壺續茶,目光灼灼落在溫羽凡臉上:“溫先生,如果是因為之前多有得罪,陳某再次道歉,甚至可以給予你一些補償。”
    溫羽凡指尖摩挲著杯沿搖頭:“之前的種種我並沒有放在心上。隻是,近段時間,在下不打算加入任何勢力。”
    陳墨忽然壓低聲音:“溫先生,京城水深,並不是有幾分武藝在身就行的,若是身後沒有人照拂,在這裏可是寸步難行。”
    溫羽凡拱手致謝:“多謝陳副會長好意,在下初來乍到,想先觀望些時日。”
    “哦,做這個打算嗎?”陳墨指尖敲了敲茶盤上的北鬥紋路,忽然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溫先生當知,那些大家氏族,永遠不會將外姓人視作心腹,官場之中更是錯綜複雜。放眼整個京城,唯有我武道協會能讓先生這般江湖客舒展拳腳。”
    溫羽凡卻隻是將茶盞輕輕一推,盞底與茶盤相擊發出清響:“還是容在下再看看吧。”這自然隻是措辭,早有周良的提醒,溫羽凡自然不會輕易加入任何一個勢力。
    陳墨見溫羽凡態度堅決,指尖輕叩茶盤,麵上仍掛著三分笑影,抬手虛引向雕花木門:“既然如此,那溫先生便請自便吧。”
    溫羽凡亦不拖泥帶水,竹椅向後一推便已起身抱拳:“告辭。”話音未落,他已轉身走向門口。
    木門開合間,竹簾掀起又落下,將室內茶香與室外喧囂隔絕成兩個世界。
    陳墨望著溫羽凡消失在門後的背影,指尖忽然捏住方才溫羽凡用過的茶盞。
    他垂眸凝視著盞中未飲的茶湯,忽然低笑一聲,將茶盞倒扣在茶盤北鬥七星的“天璣”位上,青瓷與金石相擊,發出一聲清越而冷寂的響。
    “棋子永遠不會知道,”他起身緩緩而行,對著空蕩的竹簾開口,燈光在牆麵上投下一道不斷晃動的陰影,“棋局之下,棋子根本沒有選擇。”
    話音未落,他指尖忽然拂過牆上“竹林七賢”浮雕,停在阮籍撫琴的那道紋路前:“因為他們連自己正躺在棋盤上都不知道。”
    宴會大廳裏,自溫羽凡上樓後,霞姐、李玲瓏和金滿倉早已沒了進食的興致,三人在樓梯口來回踱步,神色焦灼地等待著。
    見溫羽凡安然無恙地走下樓,三人立刻快步圍了上去。
    “大哥!你可算下來了!”金滿倉上下打量著溫羽凡,目光在他四肢處打轉,語氣裏帶著劫後餘生的欣喜,“胳膊腿都好好的?沒缺胳膊少腿吧?”
    溫羽凡笑罵一聲:“你小子就不能盼我點好?”
    金滿倉忙堆起笑臉拍馬屁:“大哥是什麽人?那可是吉人天相!我就知道您肯定沒事!”
    霞姐顧不得兩人鬥嘴,急切插入詢問:“凡哥,那陳墨找你到底什麽事?”
    溫羽凡沒有隱瞞,直言回答:“沒事,就是想邀我加入武道協會。”
    “師傅答應了嗎?”李玲瓏眼睛一亮,滿臉期待。
    溫羽凡搖頭:“沒答應。”
    “啊?為什麽呀?”李玲瓏滿臉疑惑。
    金滿倉也跟著垮下臉,語氣裏透著失望:“是啊,這麽好的機會,幹嘛不答應?背靠大樹好乘涼啊!”在他看來,能有大勢力撐腰,在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總歸能少走些彎路。
    溫羽凡拍了拍金滿倉的肩膀,沉聲道:“老金,記住了……這世上從沒有免費的午餐。真要有,那往往是最貴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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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滿倉撓了撓頭,小聲嘟囔:“可咱們今晚不就白吃了一頓……”
    “就知道吃!”霞姐恨鐵不成鋼地踢了他小腿一腳,“凡哥說什麽就是什麽,少廢話!”
    金滿倉痛得直揉腿,卻忙不迭點頭:“是是是!都聽大哥的!您說不加入,咱就不加入!”
    溫羽凡再次抬手拍了拍金滿倉的肩膀,語氣裏帶著幾分兄長般的篤定:“好了,等我以後實力強了,少不了讓你跟著過好日子。”
    金滿倉用力點頭,肥肉堆裏的小眼睛泛著光:“嗯,這個我信。真的信。”
    “喲,原來老金隻信這個呀?”李玲瓏在旁輕笑著插話,指尖卷著發尾打轉,“其他的敢情你都沒信過唄。”
    “嘿!你這小丫頭片子……”金滿倉圓眼一瞪,抬手作勢要敲她腦袋,卻在觸及對方發梢時又訕訕縮回,“連你金叔都敢消遣?要不是看你是溫大哥徒弟,我非……”
    “非什麽呀?”李玲瓏歪頭眨眼,故意把臉湊近。
    金滿倉突然擺出一副長輩的姿態訓斥:“別以為我打不過你,你就可以這麽沒大沒小的啊!”
    惹得旁邊霞姐忍不住笑出聲。
    溫羽凡看著這對活寶鬥嘴,無奈地搖了搖頭:“行了,吃飽喝足就該撤了。再耗下去,怕是要被人當猴兒看。”
    “得嘞!”金滿倉一拍圓滾滾的肚皮,震得腰間肥肉直顫,“今晚這鮑汁花膠可沒少吃,撐得我走路都得扶牆……”
    李玲瓏與霞姐相視而笑,默契地點了點頭,她們本就不是為了杯盤珍饈而來。
    “走。”溫羽凡目光掃過宴客廳中仍在推杯換盞的賓客,已率先走向宴會廳大門。
    金滿倉摸著圓滾滾的肚皮跟在其後,途經餐桌時忽然又伸手順走一塊棗泥糕。
    穿過厚重的雕花木門,四人再次回到了宴會廳入口處,背後的大門在兩名侍者的推動下合攏,發出“乓”的悶響,仿佛為這場有驚無險的夜宴碾出最後一道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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