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許關上午去了陳鋪村，看了看去年種下的紅牡丹葡萄。
    這是一種超級早熟葡萄，現在已經坐果，估計再有兩個月，到6月份就可以成熟上市了，比普通早熟葡萄還要早一到兩個月。
    這種葡萄，許關本就不是奔著賺錢去的，隻是為了修補一下十幾年前的一樁心事。
    因為當時爺爺聽到“3600一斤”時震驚而迷惑的眼神。
    還有那個店員優越感十足、嫌棄別人沒見識的眼神，似乎那種紅鑽石皇冠葡萄跟她有莫大的關係一樣。
    許關當時非常搞不懂，小巴嘎的東西，她為什麽那麽自豪，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就因為賣了小巴嘎的東西就覺得高人一等了？
    更重要的是，許家莊和東倭人仇深似海，爺爺最見不得關於東倭人的東西和事情。
    或許是因為那個店員如此崇洋媚巴嘎，爺爺才會那麽憤怒無奈吧。
    所以，許關種下這些葡萄，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把葡萄推廣出去，讓大家都去種，都去留種。
    以後，還將有更多類似的品種，隻要是小巴嘎那邊珍視的品種，全部都給他們打成白菜價。
    這不是損人不利己嗎？
    怎麽能說不利己嗎？很利己，非常利己。
    爺爺高興就是最大的利己。
    看完葡萄回來，剛坐下喝了口水，許關就聽到了許苗的聲音：
    “關哥，關哥，不好啦，那個流浪的博士團兒又殺回來啦！”
    叫那麽邪乎幹啥？什麽殺回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小巴嘎殺回來了呢！
    許關把水放下，對著剛進門的許苗道：“苗苗，你現在可是村會計，公司財務主管，還是村委的一員，能不能穩重一點？又從哪得來的小道消息？”
    許苗“狡黠”地嘿嘿一笑道：“我有情報員，芝麻村的一舉一動盡在我的掌握。”
    許關對許苗之前的行為就有點疑惑，一直也沒有問她，這次終於問了出來：
    “苗苗，我一直很好奇，你似乎對芝麻村的事情很關注，恨不得芝麻村馬上破產倒閉似的，能告訴我為什麽嗎？”
    許苗驚訝了一瞬，也不否認：“關哥，你看出來了？”
    許關沒好氣地道：“你表現得不夠明顯嗎？我又不瞎。”
    許苗的情緒低落下來：“其實也沒啥，我從小就不喜歡芝麻村的人。
    “那時候，我家的地和芝麻村的地挨著，中間就隔了一條很窄的生產路去地裏幹活時走的田間小路）。
    “芝麻村那邊的地比我們這邊高，每次下大雨，一有積水的時候，對麵芝麻村那些人就會把田埂扒開，讓雨水流到我們這邊的地裏。
    “我爸是個好脾氣的，一輩子不爭不搶，也不想給村裏惹麻煩，不跟他們爭辯。
    “但是他們變本加厲，不但下雨的時候往我們家地裏放水，地裏的碎磚瓦礫、碎玻璃、塑料袋，都會撿起來扔到我家地裏。
    “最過分的時候，他們甚至故意把喝完的啤酒瓶摔碎了，扔進我家地裏。
    “我爸每次都是默默地把那些垃圾撿出來，有好幾次不小心都被劃到手。”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好多年，我看出來了，芝麻村那些人就是單純的壞，故意欺負人，覺得我爸好欺負，以此為樂。
    “我想到村裏說理，我爸卻告訴我，不要往外說，許家莊人少，對麵人多，他不想讓村裏人卷進去，除了激化矛盾，解決不了任何事情。
    “我當時還小，已經不記得當時都有誰，但我恨所有芝麻村的人，我感覺他們村裏沒有一個好人。
    “我確實也不能把他們怎麽樣，但是隻要他們倒黴，我就高興。”
    說著說著，許苗的眼淚就下來了，眼圈紅紅的。
    原來她心裏的結是這個！
    這種田間地頭之間的爭端在農村很常見，有時候會發展成解不開的矛盾，打架傷人也不少見。
    但是像這種連續很多年、單方麵地欺負人卻很少見，但凡苗苗爸的脾氣稍微沒那麽好，矛盾早就爆發了。
    老實人的怒火一旦被點著，會因為800塊工資點燃一座大型紡織廠，也會因為幾塊碎玻璃砸爛一個人的頭。
    許苗心裏對芝麻村的不喜，厭惡甚至惱恨，要說多麽嚴重的深仇大恨也說不上。
    但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種心結，不是那麽輕易能解開的，需要長時間慢慢去撫平。
    許關給許苗抽了一張紙遞過去：“苗苗，都過去了，向前看吧。過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我們的日子越好，芝麻村越像遭報應。”
    許苗的父親叫許建超，是村裏最為老實本分的那種人，平時不爭不搶的，也不怎麽說話，但幹活最賣力氣。
    許建超的做法不能說對還是不對，好還是不好，任何事情都有兩麵性。
    他自己沒有很好的辦法，不知道怎麽才能解決這個問題。
    又擔心村裏人介入，會引起更大的矛盾，甚至打群架，所以選擇忍氣吞聲，息事寧人。
    殊不知，那些天性很惡劣的人，你越退讓他們就越過分，一步步試探你忍耐的極限。
    現在許關也明白了，許苗之前的種種行為並不是內耗，而是陰影。
    童年的某些事情一直藏在內心深處，就會揮之不去。
    現在她關注芝麻村的一舉一動，都是為了給以前那些事情找補，芝麻村每一次倒黴，都會讓她的陰影修補一分，讓她心裏好受一分。
    但要徹底修複，卻也不容易。
    “苗苗，那博士團回來做什麽？”許關轉移話題問道。
    許苗擦了擦眼淚，道：“聽說是請回來看蘆薈的，最近蘆薈生了病，芝麻村就去縣裏把博士團的人請了回來。
    “其中有一個年輕的專家，叫剩什麽粥還是剩什麽飯來著，我記不得了。
    許關有些疑惑地道：“芝麻村的蘆薈不是新州哪個公司的訂單嗎？他們不負責技術支持嗎？”
    許苗道：“據我的線報說，新州那個公司暴雷了，老板跑路，這些訂單也就沒人管了。
    “刁旺啟他們為了種蘆薈貸了不少款，蘆薈要是死了，他們就錢貨兩空了。
    “他們打算先請專家保住蘆薈，等成熟了再試著自己找銷路。”
    許關撇撇嘴：“那可有的找了，蘆薈不是那麽好賣的！這次芝麻村估計麻煩大了。”
    許苗一聽這話來勁了，顧不得擦淚，眼睛亮晶晶地道：“關哥，你這話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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