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漫過雕花窗欞，在青石板上洇出淺痕。溫如霜蹲在老匠人張秉山的工坊門口，手裏攥著直播流程表，指尖把"冰裂紋演示環節"那行字按出了褶皺。
    "張師傅，鏡頭架在這兒成嗎？"她抬頭時，鬢角碎發沾著露水。工坊裏飄出焦糖香，混著鬆木柴火的氣息——張秉山總說，真糖藝得用明火，電爐子烤不出"活氣"。
    木門"吱呀"開了，七十歲的老人端著銅鍋出來，袖口沾著糖霜。"小溫，你看這鍋沿。"他把鍋舉到晨光裏，內壁凝結的糖漬像凍住的河，"冰裂紋講究"碎而不裂"，就像這冬天河麵結冰，看著碎成百片，底下的水還在流。"
    溫如霜突然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見他，老人正對著一堆碎糖歎氣。那時候數字藏品還沒影，張秉山的糖龍賣不上價，年輕人嫌甜，老主顧又漸漸走不動路。她掏出手機翻出舊照褪色的紅綢布上，歪歪扭扭擺著七個斷了角的糖龍，"您說要把冰裂紋做進糖裏，當時我還以為"
    "以為我老糊塗了？"張秉山笑出滿臉皺紋，往銅鍋裏倒麥芽糖，"老輩人做糖，講究"觀天製藝"。三伏天做蜜餞，三九天研冰紋。去年冬天特別冷，我蹲在護城河邊上看了半月冰碴子，才摸著點門道。"
    直播設備突然發出"滋滋"聲。技術員小周舉著雲台跑進來"溫姐，測試信號呢！張師傅，等會兒您說話大點聲，昨天彩排時彈幕說聽不清您的"糖藝口訣"。"
    張秉山往灶裏添了塊鬆柴，火苗"劈啪"竄起來，映得他手上的老繭發亮"知道了。不過這手藝的竅訣，不是靠喊的。"
    【場景二直播間後台·午後】
    平台數據大屏上，在線人數正以每秒百人的速度攀升。風痕叼著咖啡杯敲代碼，屏幕上滾動著藏家留言
    "蹲冰裂紋！昨天看預告圖就睡不著了"
    "準備好代幣了，隻要能加同款紋路，多少都買"
    "有沒有人記得張師傅上次說"冰裂紋裏能看見霜花"？"
    溫如霜對著提詞板深呼吸，突然被風痕扯了扯袖子。"看這個id叫"龍紋愛好者"的，"他指著後台數據，"從第一代藏品就開始買，已經改了十七次花紋，剛才一次性充值了五萬元。"
    "是那個總在社群曬實體糖藝複刻的老師？"溫如霜點開對方主頁，頭像是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背景是擺滿玻璃罩的架子，每個罩子裏都放著和數字藏品對應的糖龍，"他說想給女兒做嫁妝，把數字藏品和實體糖藝一起傳下去。"
    風痕突然笑了"你說咱們這算什麽？把老手藝裝進代碼裏，又讓代碼長出新花樣。"他調出互動區設置界麵，"我加了個"冰紋許願"功能，觀眾可以留言想要的冰裂紋形態，點讚最高的，張師傅等會兒現場做。"
    屏幕右下角彈出提示直播即將開始。溫如霜最後看了眼手機裏的照片——那是張秉山年輕時在糖藝大賽上的樣子，三十歲的他站在領獎台上，手裏舉著的糖龍渾身覆著細密的冰裂紋，在閃光燈下像裹著層碎鑽。
    【場景三直播間·夜】
    "家人們晚上好！"溫如霜出現在鏡頭裏時，在線人數已經突破十萬。她側身讓出位置，張秉山正坐在木案前，銅鍋在電磁爐上微微發燙（今天為了直播穩定，他妥協用了電器）。
    "張師傅，跟大家打個招呼吧。"
    老人對著鏡頭拱手，袖口滑下來，露出手腕上道淺疤。"這疤是五十年前燙的，"他像是看穿了彈幕的好奇，主動解釋，"第一次試做冰裂紋，糖液濺到手上，現在摸起來還糙得很。"
    彈幕瞬間刷屏
    "爺爺注意安全！"
    "這才是真匠人啊"
    "求看疤！（不是）"
    張秉山舀起一勺糖液，在石板上慢慢傾倒。琥珀色的糖汁像條小蛇，他用銅刀輕輕一劃，糖麵立刻裂開細紋。"看好了，"他聲音不大，卻帶著股穿透力，"第一刀要輕，像春風吹化薄冰；第二刀得快，好比夏雨砸進池塘"
    溫如霜站在鏡頭外，看著老人的手。那雙手關節粗大，指腹卻靈活得很，銅刀在糖麵上遊走，裂紋時而細密如蛛網，時而舒展如河冰，明明是滾燙的糖液，卻硬是做出了寒冬結冰的清冷感。
    "能不能給我的糖龍加這種"雨打冰"的紋路？"互動區突然彈出條留言，id正是"龍紋愛好者"。緊接著，幾百條相似的請求湧進來，有人甚至貼出自己的藏品截圖，問能不能改成"星落冰麵"的樣式。
    張秉山抬頭看了眼屏幕，突然笑了"小周，把鏡頭拉近點。"他指著糖麵上的裂紋，"看見沒？這裂紋裏有小氣泡，那是糖液裏的空氣跑出來了。數字糖龍要加冰紋，得把這"氣"也做進去，不然就成了死冰。"
    風痕在後台敲得飛快，溫如霜湊過去看，他正在給冰裂紋效果加動態參數"加了個微氣泡浮動效果，用戶可以調氣泡密度，就像張師傅說的"活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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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播進行到一半時，張秉山突然停下手裏的活。"我給大家講個故事吧，"他往灶裏添了塊柴，火光在他臉上明明滅滅，"三十年前，有個小孩總蹲在我攤子前看冰裂紋，看了三個月，最後把攢的壓歲錢全掏出來，說要買個"能看見星星的糖龍"。"
    他拿起剛做好的冰裂紋糖龍，對著燈光舉起"後來那孩子成了天文老師，上個月還來我這兒，說要給學生們講"糖裏的宇宙"。"
    彈幕安靜了幾秒，突然爆發出新的熱潮
    "我要"星空冰紋"！"
    "求做"銀河裂紋"！"
    ""龍紋愛好者"打賞了代幣！附言給我女兒的嫁妝加這個"
    溫如霜看著在線人數突破二十萬，二次交易區的數據曲線正以陡峭的角度上升。風痕衝她比了個"15"的手勢，眼裏閃著光。
    【場景四工坊後院·深夜】
    直播結束後，溫如霜幫張秉山收拾工具，發現木案底下藏著個鐵盒。打開一看，裏麵全是泛黃的信紙，最上麵那張畫著歪歪扭扭的糖龍，旁邊寫著"張爺爺，我長大要做會發光的冰裂紋。"
    "是那個天文老師小時候畫的。"張秉山蹲在旁邊，撿起片掉在地上的糖屑，"今天他在直播間留言了，說學生們都想要帶星軌的冰裂紋。"
    溫如霜突然想起直播最後，老人對著鏡頭說的話"數字糖龍好啊，不怕化，不怕摔，可你們得記得，這冰裂紋裏的氣，是人心焐熱的。"
    風痕抱著筆記本跑進來，屏幕上是新開發的冰裂紋係統"張師傅您看，我加了"溫度感應"，用戶撫摸屏幕時，裂紋會隨指尖溫度變化，就像您說的"手溫養冰紋"。"
    老人沒說話，隻是舀起一勺涼透的糖液，在地上畫了個簡單的龍形。月光灑在糖龍身上，那些冰裂紋仿佛真的在呼吸，每道細紋裏都映著遠處的燈火。
    溫如霜拿出手機，給"龍紋愛好者"發消息"張師傅說，可以給您女兒的嫁妝糖龍加星軌冰紋，還說要親手做個實體糖龍當陪嫁。"
    對方秒回，附帶一張照片玻璃罩裏的實體糖龍旁，放著本翻開的天文手冊，某頁用紅筆圈著一句話"宇宙中的冰巨星，表麵也有會呼吸的裂紋。"
    後台數據顯示，當晚的二次交易率最終停留在153。但溫如霜覺得，有些東西比數字更重要——比如張秉山眼角的笑紋，比如"龍紋愛好者"留言裏的"謝謝"，比如那些在虛擬冰裂紋裏跳動的，屬於人心的溫度。
    淩晨三點，溫如霜收到張秉山的消息，是段語音，背景裏有柴火聲"小溫，我突然想明白，冰裂紋為什麽活？因為做的人心裏有火，看的人眼裏有光。"
    她點開後台，看見"龍紋愛好者"的藏品已經換上了新紋路——星軌在冰裂紋裏流轉，像條在宇宙裏遊動的糖龍。交易記錄顯示，他把這枚藏品設為了"永不轉售"。
    窗外的月光落在鍵盤上，風痕還在調試新功能。溫如霜突然想起張秉山說的"觀天製藝"，或許數字時代的手藝傳承，從來都不是把老東西鎖進玻璃罩，而是讓那些冰裂紋裏的光，順著網線，落到更多人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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