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融峰的議事殿內，晨光如碎金般穿透雕花窗欞，斜斜落在林雲肩頭，將他玄色衣袍染上一層暖芒。身側的混沌鎮魔劍低低嗡鳴，聲息輕得像誰在耳畔落下一聲歎息，卻又帶著不容錯辨的靈韻。
    炎尊端坐主位，手撫垂至胸前的銀白長須，目光落在眼前年輕人緊握劍柄的手上——那是一雙曾揮劍劈開星穹、斬落過魔神的手，此刻指節微微泛白，竟透著幾分難以言說的鄭重，仿佛握著的不僅是一柄劍，更是沉甸甸的囑托。
    “赤火部的族人，我會親自照看。”炎尊的聲音沉穩如鍾，指節輕輕叩了叩案上攤開的輿圖，暗紅的羊皮紙上，地火脈的走向如蜿蜒的火龍，“他們在脈邊開墾的靈田，我已命弟子布下三階聚靈陣，秋收時的靈穀，直接分三成入他們糧倉。”
    話音頓了頓，他抬眼掃過殿內兩側垂首的幾位長老，目光陡然銳利如刀“誰若敢趁林雲不在，苛待赤火部半分——”蒼老的聲音裏陡然添了幾分威壓，“以叛宗論處，格殺勿論。”
    “林雲代表赤火部，謝過炎尊！”林雲字字懇切，說罷躬身行禮，玄色衣擺掃過冰涼的金磚地麵，帶起一陣微塵。他直起身，不再多言，轉身大步走出議事殿，靴底踏在玉石台階上，發出清脆的回響。
    剛出殿門，混沌鎮魔劍的嗡鳴陡然拔高，化作一聲震徹雲霄的龍吟！劍身上盤踞的金色龍紋仿佛活了過來，掙脫劍身束縛，在林雲周身盤旋飛舞，轉眼間織成一個流光溢彩的金色光繭，將他整個人籠罩其中。
    他低頭看向掌心，蘇瑤所贈的那枚鱗片書簽正泛著幽幽的藍光，涼絲絲的觸感透過肌膚滲入心底。刹那間，識海深處那些一直模糊不清的聖界畫麵，竟驟然清晰了一瞬——雲霧繚繞的仙山之巔，一道白衣身影背對著他，正對著一株參天的混沌樹低語，風拂過她的發梢，側臉的輪廓在晨光中若隱若現，竟與蘇瑤一模一樣。
    “要動身了？”炎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幾分不舍。林雲回頭，見老人手中托著一枚古樸的玉印，通體漆黑，印麵卻刻著兩個鎏金大字——“混沌”，隱隱有混沌氣流縈繞。“這是當年聖界遺落在焚天域的道統信物，或許……能幫你打開記憶封印。”
    玉印觸到光繭的刹那，林雲腦中突然炸開無數重疊的聲音，有他自己的，有那白衣人的，還有蘇瑤的，無數聲線交織在一起，卻都在重複同一句話“以混沌為引，萬界歸流……”
    光繭陡然衝天而起，帶著撕裂空氣的銳嘯。林雲最後望了一眼祝融峰，目光穿過層層雲霧，落在藏書閣的露台上——蘇瑤正站在那裏，素白的裙擺在風中輕揚。她將一本《域外種族誌》的新卷拋向橫跨峰巒的虹橋，書頁散開的瞬間，化作無數隻流光溢彩的光蝶，每隻蝶翼上都清晰地畫著星圖坐標，順著風，朝他飛來。
    他心頭一動，突然想起昨夜精神小世界的異象——林小象趴在星圖邊緣，用稚嫩的筆觸畫了個小小的符號，歪歪扭扭的，像極了蘇瑤鬢角那縷總被煉丹爐的火星燎到的碎發。
    焚天域的雲層在腳下飛速倒退，混沌鎮魔劍的指引越來越清晰，仿佛有什麽在遙遠的彼方呼喚。當光繭穿透最後一層罡風時，林雲終於看清了前方的景象——一座懸浮在虛空中的白玉城，城郭連綿萬裏，所有建築的磚瓦上都刻滿了繁複的混沌符文，街道上隱約有無數虛影在演練功法，那招式路數分明是他熟悉的《焚天訣》，隻是每個動作間都多了幾分柔和，像極了蘇瑤操控冰魄珠時的靈動手法。
    “聽炎尊說，此處離聖界已不遠。”林雲輕撫劍身，低聲道，“老夥計，還得靠你撕裂空間。”混沌鎮魔劍仿佛聽懂了他的話，發出一聲興奮的嗡鳴。
    林雲深吸一口氣，驅使丹海裏那道迷你版的功法本源元神調動丹海中混沌之力、魔神之力與創世之力，三道截然不同卻又隱隱共鳴的力量如洪流般注入混沌鎮魔劍中。他猛地拔劍出鞘，金色的劍光撕裂長空，對著前方的虛空壁壘狠狠一揮——
    “嗤啦！”
    一道長達十丈的虛空裂縫赫然出現，漆黑的空間亂流在裂縫中翻湧。林雲眼神一凜，縱身躍入那片吞噬一切的空間黑洞，身影瞬間消失在混沌之中。
    空間裂縫中，時間仿佛失去了意義。林雲隻覺周身被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撕扯。混沌鎮魔劍的金芒忽明忽暗，劍身上的龍紋時而猙獰如怒，時而溫順如眠，像是在與某種古老的意誌角力。不知過了多久，當劍鳴陡然化作清越的鍾鳴時，林雲腳下終於觸到了實感。他踉蹌落地，抬眼便見一片蒼茫的紫竹林，紫竹林深處傳來腳步聲，林雲握緊劍柄轉身，隻見一位身著灰袍的老者正拄著竹杖走來，杖頭鑲嵌的明珠裏，隱約可見混沌氣流盤旋。老者摘下鬥笠，露出一張和藹的麵容，隻是眉宇間多了幾分縹緲仙氣。
    “晚輩林雲，見過前輩。”不必多禮。”老者擺了擺手。“小夥子，老夫趙淵。你是如何破了紫竹遁甲陣，進入到了老夫這竹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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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雲垂眸看向身側嗡鳴漸歇的混沌鎮魔劍，劍身上金色龍紋仍在微微流轉，方才撕裂空間時激蕩的混沌之力尚未完全平複。他抬眼望向趙淵。
    “晚輩並非刻意破陣。”他指尖輕叩劍柄，劍鳴隨之低柔了幾分，“憑此劍與炎尊所贈混沌玉印指引，撕裂虛空後便墜於此地，想來是陣法自行容我入境。”
    話音剛落，紫竹林突然起了陣微風，竹葉簌簌作響間，那些布滿符文的竹節竟泛起與玉印同源的微光。趙淵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竹杖輕點地麵，一株新生紫竹破土而出，頂端葉片舒展，恰好托住一片飄落的星芒——那星芒落地瞬間，化作半枚斷裂的玉玨，紋路竟與混沌玉印嚴絲合縫。
    “噢！如此也說得過去，林雲，你這柄劍可不簡單。達到品級已到天階。器靈居然是混各種大佬級殘魂共同融合在一起，古怪。”趙淵撫須輕笑“林雲，此劍非一般人能駕馭，這柄劍居然認你為主，奇葩。”趙淵圍著林雲轉了一圈後說道“以混沌為本源而煉成的，鴻蒙至高神女媧所造之神兵，曾經曆上古神魔之戰，早已損壞，卻經過你多次鍛造已恢複到天階，有趣。”
    林雲聞言心頭劇震，握劍的手不由得收緊。混沌鎮魔劍似有感應，金芒微閃，龍紋在劍身上輕輕蠕動，仿佛在回應趙淵的話語。
    “前輩竟識得此劍來曆？”他抬眼看向趙淵，眼中滿是詫異，“晚輩隻知此劍伴我多年，能隨心意斬破虛妄，卻不知竟與鴻蒙至高神的女媧有關。”
    趙淵踱步至劍前，指尖懸在劍脊上方寸處，並未觸碰，卻見那些龍紋突然昂首，發出細碎的龍吟。“鴻蒙初開時，女媧以混沌息壤鑄鴻蒙聖劍，又名女媧劍。此劍便是其中負責鎮守界域的‘女媧劍‘老者聲音漸沉，“上古神魔戰中，它為護聖界壁壘崩碎，器靈散落三界，沒想到……竟會在你手中重聚。”
    他轉頭看向林雲，目光落在其丹海方位“你體內丹田已化作丹海有混沌、魔神、創世三道力，恰好能溫養這破碎的器靈。尋常修士若有其中一道便已逆天，你卻能讓三道同存共鳴，難怪此劍會認主。”
    紫竹林的風突然轉急，竹葉上的符文亮起，在地麵拚出一幅殘破的戰圖——圖中一柄金劍貫穿神魔屍山，劍柄處隱約可見與林雲手中長劍一模一樣的龍紋。
    林雲盯著地麵戰圖，喉結滾動著說不出話。那金劍貫穿屍山的姿態，竟與他某次夢中所見重合——夢裏也是這般猩紅漫天，劍身上的龍紋染著黑血，卻仍在嘶吼著撐起將傾的界壁。
    “這戰圖……”他指尖微顫，“我見過。”
    趙淵眼中閃過一絲了然“混沌劍的殘憶。它在找你之前，已在三界漂泊萬年，那些破碎的器靈碎片，早把上古戰事刻進了劍骨裏。”話音未落，林雲掌心突然傳來灼燙，混沌鎮魔劍的金芒驟然暴漲，將整座紫竹林照得如同白晝。
    劍身上的龍紋竟脫離劍身，化作三條金龍盤旋而起，在半空拚出殘缺的劍影。趙淵猛地後退半步，撫須的手停在半空“它要複原了？可這三道力的共鳴還不夠……”
    話未說完，林雲丹海突然翻湧，混沌力如墨色旋渦，魔神力似血色閃電，創世力化作碧色流光，三道力順著手臂湧入劍中。金龍發出震耳龍吟，竟開始撕咬空中的劍影殘片，每吞下一塊，劍身在林雲手中便凝實一分。
    “不好！”趙淵臉色驟變，“它在強行融合！這會撐爆你的丹海！”
    可此刻的林雲已無法自控，他看見無數畫麵在眼前炸開女媧捏土造人時的溫柔，神魔戰中劍碎的悲鳴，還有器靈碎片在忘川河畔等待的孤寂……當最後一塊殘片被金龍吞下，混沌鎮魔劍猛地沉落，劍脊上多出一行古字——
    “守界者，生生不息。”
    紫竹林的風停了，符文戰圖漸漸隱去。林雲癱坐在地，看著手中完好如初的長劍，突然發現劍格處多了塊玉佩，上麵刻著個模糊的“媧”字。
    趙淵走上前輕道“林小友，乃天道眷戀之人，實乃可喜可賀！”林雲忙謙遜地道“趙前輩過獎！”
    趙淵撫須輕笑，目光掃過那劍格上的玉佩“這‘媧’字玉佩，是女媧大神留在劍中的最後一道護持。當年劍碎時，她以自身神元凝此玉，便是怕器靈重聚後失了本心。”
    林雲抬手輕撫玉佩，隻覺一股溫潤之力順著指尖淌入丹海，方才翻湧的三道力竟瞬間平複，連帶著四肢百骸的灼痛感也消散無蹤。他望著趙淵，眼中仍有疑雲“前輩，這守界者……究竟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三界壁壘的裂隙，該由你去補了。”趙淵聲音轉沉，抬手指向紫竹林外的虛空，那裏不知何時泛起層層漣漪，隱約能窺見裂隙後翻滾的黑霧，“上古神魔戰留下的傷，這些年一直在擴大。前幾日黑霧中已探出魔爪，吞噬了西邊三座城。”
    混沌鎮魔劍似是聽懂了這話，突然發出一聲清越的劍鳴，劍身上的龍紋再次亮起，映得林雲眼底也泛起金光。他握緊長劍站起身，方才的疲憊一掃而空，隻剩一股沛然正氣在胸中激蕩“晚輩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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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淵看著他挺直的背影，眼中露出讚許之色，悄然退後一步，任由紫竹林的竹葉在兩人之間織成一道光幕。“去吧，此劍既認你為主，自會指引方向。”
    林雲回頭深深一揖，轉身踏過光幕，身影很快消失在虛空的漣漪中。長劍金芒劃破天際時，趙淵才低聲歎道“上古神魔大戰，造成的損壞。終究要後人來還啊……他的到來，不知會給玄天界帶來多腥風血雨，這方天地太髒了，終究要血洗了……”
    話音落，紫竹林恢複了寧靜，仿佛從未有過驚天動地的劍鳴，隻有地麵殘留的幾片金鱗般的落葉，證明著方才發生的一切並非虛幻。
    林雲的身影消失在虛空漣漪中沒多久，紫竹林深處忽然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一個身著灰袍的老者緩步走出，他麵容枯槁，手中拄著一根斑駁的竹杖，目光落在趙淵身上時，帶著幾分探究。
    “你當真信他能補好這三界壁壘？”灰袍老者開口，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趙淵轉過身，臉上的輕笑早已斂去，隻剩沉沉的肅穆“信與不信，他都是眼下唯一的人選。混沌鎮魔劍認主，女媧玉佩護持，這是天意。”
    灰袍老者走到那片殘留著金鱗落葉的地方，彎腰拾起一片，指尖觸到葉片的瞬間，那金色竟如活物般縮了縮，隨後便黯淡下去。“天意？當年神魔戰起，不也曾被稱作天意？”他冷笑一聲，“那天玄宗，可不止那麽簡單。”
    趙淵撫須的手頓了頓“你是說……那些沉睡的古神殘念？”
    “不然你以為，為何三座城會被悄無聲息地吞噬？”灰袍老者將落葉擲回地麵，竹杖在地上輕輕一頓，紫竹林外的虛空漣漪竟又泛起幾分波瀾，“林雲身上的正氣太盛，就像黑夜裏的火把，隻會引來更多餓狼。”
    趙淵望著虛空，沉默半晌才道“總要有人舉這火把。玄天界腐爛得太久，是時候見見光了。”
    灰袍老者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往竹林深處走去，聲音隨著風飄過來“若他敗了，這方天地可就真成了煉獄。到時候，你我這兩把老骨頭，怕是也護不住剩下的人。”
    趙淵沒再回應，隻是抬眼望向林雲離去的方向。天際那道金芒早已消失，但他仿佛還能看到少年握緊長劍的模樣。風吹過紫竹林，竹葉沙沙作響，像是在低聲訴說著一場即將席卷玄天界的風暴。
    而此刻的林雲，正站在村鎮上，看著許多天王境修士似乎聚在一起低聲交談，混沌鎮魔劍，劍身上的龍紋忽明忽暗，像是在感知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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