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掙紮著從床上坐起，身上每處骨頭縫都透著酸疼，但比起之前快死那會兒的劇痛，確實好了不少。
    體內的那股氣流雖然還很微弱，卻像條小溪似的，安穩地在幹涸的經脈裏緩緩淌過，一點點滋養著破敗的身體。
    他剛披上一件勉強能遮身的單衣，院外那尖利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帶著毫不掩飾的催促：
    “陳玄！磨蹭什麽？家族議事，耽誤了時辰，有你好果子吃！”
    話音沒落，一個穿著青色執事服的中年男人就跨了進來。
    這人麵容精瘦，顴骨高聳，他眼神銳利地在屋裏掃了一圈，當看到陳玄竟然已經坐起來時，眼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但很快又被刻板的冷漠蓋了過去。
    “還能動彈？命倒是挺硬。”
    執事的聲音幹巴巴的，聽不出半分溫度，純粹是例行公事。
    “執事堂傳話，看你傷重難好，資質又……咳，總之，這個月家族配給你的資源，三斤靈米和一枚最低階的淬體丹，全都取消了。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他扭頭就想走，多待一秒都好像會沾上晦氣，根本懶得多看陳玄一眼。
    取消資源？
    陳玄心裏冷笑，果然，這才是這個世界的本來麵目。
    一個被退婚、天賦不行的旁係子弟，在家族眼裏，連最後那點殘羹剩飯都不配有了。
    原身的記憶裏，就靠著這點微薄的東西吊著一口氣。
    “傷重難愈？”
    陳玄沙啞地開了口，聲音不大，卻清楚地飄進那執事耳朵裏：
    “我這傷，是拜誰所賜，執事心裏沒數嗎？”
    執事腳步頓住，猛地回過頭，眼神陰冷地盯住陳玄：
    “放肆！區區旁係子弟，也敢質疑執事堂的決定？蘇家退婚，是你自己沒本事，尋死覓活的，跟別人有什麽關係？家族沒追究你敗壞門風就算仁慈了，還想討要資源？簡直是做夢！”
    他語氣嚴厲，話裏藏著威脅，似乎陳玄再多說一個字，他就要當場動手。
    陳玄不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那雙深邃的眸子沒什麽波瀾，就像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東西。
    執事被他看得有點發毛，總覺得這個以前懦弱的少年好像哪裏不一樣了，可又具體說不上來。
    他冷哼一聲，甩了甩袖子：
    “哼，廢物就是廢物，爛泥扶不上牆！議事廳那邊還等著呢，你自己看著辦！”
    腳步聲遠去了，破敗的小院又安靜下來，隻有寒風卷著地上的落葉，發出沙沙的響動。
    “斷我資源，就是斷我道途。”
    陳玄低聲自語，眼神一下子冷得像冰。
    “這仇，我記下了。”
    在這個資源匱乏的末法時代，任何一點修煉資源都無比珍貴。
    斷絕資源，跟殺人沒什麽兩樣，甚至更狠毒，這是想讓他徹底絕望，自己爛死在這裏。
    “爛泥扶不上牆？嗬嗬，說得真好。”
    陳玄嘴角扯出一絲嘲諷，眼裏卻半點笑意也無，隻有冰冷的殺機在慢慢積聚。
    他身體裏是個現代人的靈魂，絕不會像原身那樣忍氣吞聲，既然這世道講究弱肉強食，那他就做站在最頂上那個吃肉的！
    院門口傳來了幾聲故意放得很響的腳步聲，還有肆無忌憚的嬉笑。
    “喲，這不是咱們陳家的大天才，未來的蘇家姑爺嗎？怎麽躺狗窩裏了？”
    一個輕佻的聲音響起，透著十足的幸災樂禍。
    緊接著，三個穿著陳家子弟服飾的少年晃晃悠悠地走了進來。
    領頭那個身材稍高，長著三角眼、薄嘴唇，正是平時最愛帶頭欺負原身的陳峰。
    另外兩個，一個是微胖的陳浩，另一個是跟班陳亮。
    他們顯然是聽到了執事取消陳玄資源的消息，特意跑來看熱鬧，順便再踩上幾腳。
    “嘖嘖嘖，聽說被蘇家退婚了？還是當著全族人的麵？”
    陳峰繞著陳玄走了兩圈，那眼神像在打量什麽稀罕物。
    “我說陳玄啊，你也別想不開嘛。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本來就不現實。現在好了，鳳凰飛走了，你這癩蛤蟆也該認清自己是個什麽東西了。”
    陳浩在旁邊立馬附和：
    “就是！還以為能攀上高枝，結果呢？摔得比誰都慘！現在連家族的米都要斷了，我看你以後怎麽活？不如去城外亂葬崗刨食去，說不定還能撿到點骨頭啃啃！”
    幾個人哄堂大笑，嘴裏不幹不淨的，放肆地羞辱著陳玄。
    陳玄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像在看幾隻嗡嗡叫的蟲子。
    原身的記憶裏，這幾個人沒少對他動手，搶他那點可憐的修煉資源。
    懦弱的原身每次都隻能默默忍著，結果換來的是他們更加變本加厲。
    但現在，站在這裏的，是陳玄。
    一個信奉“有仇當場報，不然念頭不通達”的靈魂。
    “說完了？”
    陳玄淡淡開口，聲音平靜得有些反常。
    陳峰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陳玄會是這種反應，換做以前，這會兒陳玄早該嚇得哆嗦，或者低頭求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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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廢物，還敢嘴硬？”
    陳浩見陳玄態度冷淡，心裏很不爽，上前一步，伸出手就想去推陳玄的肩膀，想像以前那樣，看他狼狽摔倒的樣子。
    “給我跪下磕頭，說不定小爺我心情好，賞你口飯吃……”
    他的手帶著一股風聲，眼看就要推到陳玄身上。
    就在這一刹那，陳玄動了。
    他依舊坐在床沿，看起來好像沒動，但身體卻以一個極其細微的角度微微一側。
    同時，右手看似隨意地抬了起來，迎著陳浩推來的手腕輕輕一搭。
    不是格擋，也不是抗拒，而是一種黏。
    陳浩隻覺得一股大力推出去，卻像是打在了空處，又像是陷進了一團軟綿綿、還在旋轉的東西裏，力道一下子就被卸得幹幹淨淨。
    他心裏一驚，本能地想抽回手，卻發現手腕像是被什麽無形的東西吸住了，根本抽不回來。
    緊接著，一股巧妙到極點的反震力道，順著他自己推出去的力氣，沿著手臂反卷了回來！
    這股力量並不剛猛，反而有些陰柔連綿，卻正好作用在他前衝的勢頭上，一下子就破壞了他的平衡。
    “哎喲！”
    陳浩怪叫一聲，隻覺得一股沒法抵抗的力量把他往後猛地一扯一帶，腳下頓時踉蹌，重心失控，“噔噔噔”連著退了好幾步，最後實在收不住，“噗通”一聲，一屁股狠狠摔在了地上。
    堅硬的地麵硌得他尾椎骨劇痛，樣子狼狽不堪，臉上更是寫滿了茫然和不敢相信。
    發生了什麽？
    他怎麽會摔倒？
    剛才那是什麽感覺？陳玄明明沒用多大力氣，甚至那動作看著軟綿綿的，怎麽……？
    陳峰和陳亮也驚呆了。
    他們瞪大了眼睛，看看坐在地上齜牙咧嘴的陳浩，又看看依舊穩穩坐在床沿，臉色雖然蒼白但眼神冰冷的陳玄，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這……這還是那個任人揉捏的陳玄嗎？
    他不是重傷快死了，連動彈都費勁嗎？怎麽突然有力氣了？而且剛才那一下，那是什麽古怪的招式？軟綿綿的，卻把煉體三層的陳浩給摔了個結結實實的屁股墩兒？
    陳玄緩緩收回手，體內那絲微弱的太極混元氣勁在經脈中流轉，腳下那朵混沌黑蓮的虛影似乎微不可查地亮了一下，又迅速隱去了。
    剛才那一下，隻是太極總訣裏幾句口訣的粗淺運用，連個完整的架勢都算不上，不過是借了陳浩自己的力道，輕輕一帶罷了。
    但這效果，出奇的好。
    對付這幾個煉體初階的小角色，足夠了。
    破院裏頓時安靜下來，隻剩下陳浩摔疼了的抽氣聲。
    陳峰和陳亮呆呆地看著陳玄，那雙平靜的眼睛讓他們心裏直發毛，那眼神冷得嚇人，好像在看什麽死物。
    “滾。”
    陳玄輕輕吐出一個字。
    聲音不高，卻讓陳浩他們三個一哆嗦。
    陳浩掙紮著爬起來，臉上又臊又氣，可剛才摔得太邪門，他手腕現在還麻著，愣是沒敢再往前湊。
    陳峰那雙三角眼閃著驚疑，死死盯著陳玄，想從他臉上看出點什麽，但隻看到一片深不見底的冷漠。
    “你……你等著！”
    陳峰憋了半天，撂下一句沒什麽底氣的狠話，趕緊扶著灰頭土臉的陳浩，和陳亮一起，腳步有點亂地跑了。
    看著他們倉皇逃走的背影，陳玄臉上沒什麽表情。
    這才剛開始。
    斷他的資源，當眾羞辱他，這筆賬，他會一點一點討回來。
    他慢慢站起身，稍微活動了下身子，剛才那一下運氣，身體好像又舒坦了些，疼痛感淡了不少。
    他走到院子中間，抬頭看了看陰沉沉的天。
    這個世界靈氣稀薄，規矩崩壞，活下去不容易。
    但，那又怎麽樣？
    他腦子裏有太極總訣，這就是他最大的本錢。
    “太極混元……混沌黑蓮……”
    陳玄低聲念叨，感覺腳底下那若有若無的力量，那股隱約的吸力似乎更清晰了點，好像餓了一樣，想要點“吃的”。
    它到底想吃什麽？
    靈氣？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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