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則無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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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罪奴拜見夫人。”
    國公夫人的小花廳裏,喬掌事福身、一絲不苟的給國公夫人行禮。
    國公夫人正了正身子,溫和的說道。
    “喬掌事,你不必自稱罪奴,做錯事的本就不是你,何況你也替你那男人償還了那麽多年的債務,起身吧!”
    “謝夫人。”
    喬掌事站直身子,想打聽一下女兒的情況,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好在旁邊還有個擅長穿針引線的牛嬤嬤。
    牛嬤嬤笑著對國公夫人說道。
    “夫人,您可是想和喬掌事說說暗香那丫頭?”
    “嗯,暗香出府替本夫人辦事已有四月,想來喬掌事多少會有些掛念。
    這次讓你進來,就是要告知你不用擔心,暗香她在替本夫人做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
    此事若是辦的好,本夫人會幫她解除奴籍。
    喬掌事在府中操勞了那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以後就跟著你那女兒享享清福吧!”
    國公夫人就像在給人畫大餅,畫完還端起茶盞品著上好的花茶。
    喬掌事愣怔過後,竟直接跪地給國公夫人磕起了響頭。
    “多謝夫人,奴婢多謝夫人的大恩大德。”
    喬掌事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額頭因為磕頭而微微泛紅。
    今日過來她隻是想打聽一下女兒的下落,沒想到夫人許了她這麽大一個驚喜。
    她自己生來就是奴籍,循規蹈矩在府中做事。
    也聽從府裏老夫人的安排與一個毫無感情的男人成為夫妻。
    這男人最後還拋妻棄女,置她於不義...
    那時老夫人身邊的婆子已經聽命趕來,她抓住這最後的間隙攔住了國公夫人出府赴宮宴的腳步....
    跪拜在國公夫人腳下的那一刻,她認命了。
    這十幾年來,一直獨自承受著苦果。
    可她的女兒那麽活潑開朗、心無陰霾,何時何地臉上都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女兒生來也是奴籍,將來的命運同樣身不由己。
    如果也像自己這般任人擺布、遇人不淑,或者...被賣去那種醃臢之地。
    女兒臉上那燦爛的笑容又能持續多久?
    但若是能贖身,女兒就能過她想要的生活,不會終身所有都掌握在別人手上。
    而且,女兒贖了身,她們母女世代為奴的命運也會就此終結。
    喬掌事深深俯首、虔誠跪拜,高高在上的國公夫人在她眼裏如同再生父母。
    隻要夫人能兌現承諾,讓女兒成為良籍,她把這顆頭顱磕破了又有何妨。
    國公夫人低歎一聲,輕輕抬了抬手。
    “起來吧,莫要這般激動。本夫人向來賞罰分明,說過的話自然算數。”
    喬掌事站起身,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淚花。
    “夫人,暗香那丫頭性子直,若有做得不妥之處,還望夫人多多擔待。”
    國公夫人微微一笑。
    “放心,本夫人心裏有數。隻是這事兒還需些時日,你且耐心等待。”
    喬掌事連連點頭。
    “是,夫人,奴婢便不打擾夫人休息了。”
    國公夫人點了點頭。
    喬掌事緩緩退了出去,心情好的就像今日的天氣,高興的想哭。
    喬掌事走後,牛嬤嬤立馬覥著臉湊過來拍馬屁。
    “夫人呐,您可真是心善,這給家生子奴婢贖身,咱們國公府可是前所未有。
    您還應下讓喬掌事跟著她女兒去享福,這得是多大的恩典呐!”
    國公夫人笑著斜睨了牛嬤嬤一眼。
    “你這老貨,是不是也想給自個兒求個恩典,想要贖身過富貴老夫人的生活。
    本夫人可是聽說這些年下麵巴結你的丫鬟婆子不少,沒準你如今比府裏一些個主子還富有。”
    牛嬤嬤嚇得趕緊下跪。
    “夫人您可別誤會,老奴可沒想過要贖身,老奴也沒個親人,夫人您就是奴婢的靠山。
    下邊那些孝敬奴婢都存著呢,夫人您要是想要,奴婢隨時奉上。”
    “好了好了,起來吧!水至清則無魚,本夫人也不會在這些小事上計較。
    對喬掌事母女倆好,也是暗香那丫頭聽話辦事。
    喬掌事這麽多年光做事不領月錢著實夠冤。
    隻是如果不這樣做,人人都以為禍不及妻兒,便會少了約束。
    本夫人坐在這個位置,也不是想怎樣就能怎樣。
    如今施恩於人,隻是想給我那尚未出生的孫兒積些福報。”
    國公夫人歎息一聲,接著悠悠說道。
    “你們這些奴籍之人總是命運多舛,猶如浮萍,主家興旺,你們聽令辦事,得個安穩。
    若是主家出事...你們也會受到牽連,要麽跟著主家顛沛流離,無處安身。
    要麽被官府發配轉賣,還不知道賣去什麽樣的地方,可又有誰會憐憫你們?
    世態炎涼,人情冷暖,在這等級森嚴的世道,你們的苦難不過是他人眼中的塵埃,微不足道。”
    牛嬤嬤被她說的快要抹起老淚,恰好這時,大丫鬟杜鵑走了進來。
    福身行禮道。
    “夫人,門房小廝來報,說是有郵差送來一封書信。
    信封右下角寫的是“南陽府、清水縣驛站”。”
    “信在哪,快拿來。”
    國公夫人猛的站起身,不留神就打潑了茶盞。
    牛嬤嬤連忙拿著帕子過來幫她擦手,嘴裏關切的問著。
    “夫人,您沒燙著吧?”
    “本夫人無事,杜鵑你快去將信取來。”
    杜鵑聽命走了出去,疑惑夫人怎會這般在意。
    國公夫人也不在軟榻上躺著了,在小花廳裏走來走去。
    “牛嬤嬤,你說是不是暗香他們寫信回來了?他們這會早該到了清水縣吧?不然這信怎麽會從清水縣寄來?”
    牛嬤嬤快速抹幹桌麵,蹲在地上撿著那些碎瓷片,這些事本來該由丫鬟們來做。
    可是一會夫人要看信,牛嬤嬤就不叫丫鬟們進來了。
    事關三少爺的子嗣,國公夫人將這事瞞得緊緊的,就連貼身伺候的幾個大丫鬟都不知曉。
    “老奴看八九不離十,定是暗香寫了信回來報平安,夫人您寄去的信和銀票他們也該收到了。”
    國公夫人和牛嬤嬤都很激動。
    結果看到杜鵑取來的信後,兩人的好心情頃刻間蕩然無存。
    信是國公夫人派出去的兩名護衛其中之一寫來的。
    兩個月前,國公夫人派去尋找並保護娘家人的兩個護衛終於拿到路引,雄赳赳氣昂昂的出發了。
    他倆一個名叫常勝,一個名叫無敵。
    這倆貨得令後,各從國公府的賬房領了一百兩銀子。
    然後各乘一馬,兵分兩路出發,一路向南尋找被流放的陳氏一族。
    這次寫信來的是名叫常勝的護衛。
    國公夫人看完信後,一巴掌將信拍在茶幾上,氣憤的說道。
    “這常勝,竟在路途中被人順走了錢袋子,如今在清水縣城外的驛站給人打雜,賺取那一日三餐。
    還讓本夫人盡快給他寄些銀錢過去救急,如此不堪之人,本夫人要他有何用?”
    牛嬤嬤拿起信看了一遍,對那常勝失望透頂,暗戳戳的在一旁給他上眼藥。
    “夫人,您就別管這常勝的死活了,他連自個兒都照顧不好,您還能指望他去照顧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