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章 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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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樓上能有什麽好看的風景?
無非就是陸沉一刀砍下的那兩顆頭顱唄!
有頭就有屍身,這兩具屍首已經掛在城樓邊第三天了。
前來觀看的民眾絡繹不絕,屍首能有什麽好看的?
這些民眾來看,都是為了宣泄心中的憤慨。
官方也很通融,來看屍首的人回城時,不收他們入城費。
為了方便他們能砸到,吊屍首的麻繩結實且盡量放低。
好在這是寒風凜冽的冬日。
若是夏季,此處隻怕臭氣熏天、蚊蟲縈繞、生人勿近。
有人撿起地上的碎石子就往屍首上砸去。
“殺千刀的,將領們在戰場上浴血奮戰,你倆竟在背後暗搓搓的下毒手。”
“害死那麽多將領,將來我朝西北邊境若是不幸失守,會害死多少無辜百姓?”
“對,就是那顆歪著的腦袋,他就是那個姓趙的,喪盡天良,如今落得這般下場,真是大快人心!”
人群中一個魁梧漢子聲嘶力竭地喊著,手裏的石子砸得分外用力。
“啪”的一聲,剛好砸在歪著的頭顱上。
把那醜陋的嘴臉又給清晰的展現在眾人視線裏。
“再砸。”
男人們揮舞著手臂,女子們捧著暖手爐站在一旁看的認真。
守城官兵們手握長矛身姿筆挺,對此絲毫不加以阻攔。
要不是有公職在身,他們也想過去砸幾下,出出心裏的惡氣。
誰不知道西北那邊敵國又發起了戰事。
他們雖然距離西北邊境尚遠,誰又能保證沒有鎮國大將軍駐紮的邊境還能不能堅守得住?
要是北帝國的鐵騎軍隊踏破邊境、勢如破竹,一路南下,屆時哪還有如今的安穩?
但凡是長了腦子的,都不願做亡國奴。
~~
城防校尉陳銘此刻就站在城樓上,饒有興致的看著城牆下這一幕。
陸沉會砍下這二人的頭顱在他意料之中。
起先他不明白,陸沉為何會讓人將這二人的屍身掛在朝南的永定門。
他倆是在西北軍營那邊幹的壞事,不是應該掛在西北方向的城樓上才更有警示意義嗎?
直到齊國公府派侍衛過來,讓他幫著留意從南方過來的王氏商行的行商車。
並說明齊國公的親人們這幾日就會抵達京城。
陳銘頓時就明白了。
想來陸沉是想用這種方式告訴歸來的親人——害死父親的仇人,已經被他掛在了此處。
城裏城外的民眾們能得知這一情況,是城牆邊還專門貼有告示。
鎮國大將軍和其他將領們的屍骨,都已經從西北軍營運回來了。
這事陳銘自然知曉。
城中有十幾家府上正在為故去的親人辦理喪事,陳銘也有耳聞。
隻是他的職務不比那些官衙裏當值的官員,不是休沐日不得擅離職守。
不然,以他和陸沉自小玩到大的交情,怎麽也得去鎮國大將軍的靈前磕三個響頭。
好在他家中祖母已經去過齊國公府了。
說起來,這些吊唁的官員們這幾天也挺忙的。
每日要趕去官衙坐堂當值,下了值才有時間親自前去表達哀思。
他們最先去的自然是齊國公府,接下來還有十一處府邸要去。
畢竟能做到將領級別的將士,他們都在京城擁有自己的府邸,其家人都住在京城。
這確實是武將們能為家族帶來的無上榮光。
同時也是皇權對武將們的製衡。
先帝在世時,戰功嘉獎最常見的就是給外地武將、在京城內賜下府邸。
不同層次的人看待事物自然不同。
那些武將的親屬們能得皇帝賞賜,擁有自己的府邸。
無不感念皇恩浩蕩,紛紛搬來京城,改換門庭成為武將之家。
如此一來,那些武將們的親人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帶兵打仗的將領們自然不敢生出二心,甚至在戰略上都不敢大刀闊斧、發揮所長。
就怕落個貪功冒進的罪名,給親人們帶來滅頂之災。
這種製衡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壓製了武將們的驚才絕豔。
就如月紅聽說邊境戰事時,首先想到的就是——為何以守為主?
趕盡不殺絕,豈不是春風吹又生?
鎮國大將軍也隻是盡力打到北帝國不敢來犯。
至於攻入敵國,為本朝再次開疆擴土,拓展版圖???
嗬嗬嗬!
那是一個大將軍能說的算的嗎?
首先,你得有充足的糧草物資和稱手的兵器。
而這些,皆來自於朝廷的管控。
其次,你還得思考坐在龍椅上的皇帝——是否懷疑你想擁兵自重.....
當然,以陳銘的角度,他也看不清這麽多的權謀利弊。
不過,他和燕王、陸沉他們是自小玩到大的好友。
時局聊的多了,自然就提高了眼界。
陳銘正想的出神,身邊的兵卒碰了碰他的胳膊。
“陳校尉,您看,那是不是咱們要等的車輛?”
陳銘立刻抬眼往官道上看去,可不就是,三輛行商車正往這邊行駛過來。
陳銘快步往城樓下走去,對緊跟著的兵卒吩咐道。
“下去疏散人群,讓那些特意過來砸人頭的人離城門遠一些。”
~~
王伯駕駛著行商車到了城門處,這時不用望遠鏡就能看清城牆上掛著的屍身。
坐在第二輛車裏的徐氏和老太太也看到了掛著的人頭。
她倆心下有點慌,畢竟活了一輩子,還從沒見過城牆上掛著人頭的。
京城的城樓比清水縣的高出不少。
那屍身掛在城牆邊,一晃一晃的,像極了徐氏去年掛著風幹的臘腸......
坐在前麵的老太太見這會車裏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也不擔心有人說她鄉下人孤陋寡聞。
她問駕駛著車輛的寧虎。
“虎子,那上麵掛著的是什麽人啊,這是京城這邊的刑法嗎?”
寧虎輕聲安撫。
“老太太,您別擔心,能掛在城牆上一定是大奸大惡之徒。”
“一會我去問問守城官兵,他們肯定知道那上麵掛著的是什麽人。”
坐在後排的徐氏、喬氏趕緊給大寶二寶摸了三下額頭,嘴裏輕聲說著。
“摸摸頭,嚇不著。”
念叨完,又把兩個孩子往懷裏緊了緊,試圖給他們更多的安全感。
大寶二寶哪裏知道怕,他倆還以為大人是在逗著玩。
嘴一咧就露出一個可愛的笑容,嘴裏還咿咿呀呀,好似在回應一般。
徐氏和喬氏喜歡的緊。
一旁的陳佳怡拍拍兩手。
“徐嬸,您抱累了吧!換我來抱會大寶。”
徐氏哪裏會累?
坐在車裏暖洋洋的,不用她自己走路,隔段時間還會停下來活動一下筋骨。
但她怎好拂了陳佳怡的好意,將懷裏的大寶輕輕遞給陳佳怡抱著。
陳佳怡抱著大寶,滿心滿眼都是懷裏的孩子,對那掛在城牆上的屍身看都不看一眼。
陳氏一族這次跟著回京的隻有陳佳怡一人。
陸沉的舅父他們在清水縣教書育人,日子過得充實且有意義。
幾位年輕的公子並沒想依靠陸家翻身。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他們如今恢複原名,同時也具備參加科考的資格了。
是以,他們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入仕。
此做法在很多人眼裏或許有點傻,可文人傲骨本就有它執拗之處。
你真要去問,他沒準會答——“你不懂!”
何況,陸沉能將他們從流放島救出來,他們已經很感激了。
還有一點,那就是在經曆過大起大落、悲歡離合之後。
不少人會覺得平平淡淡才是真.....
說白了就是大多數人想走捷徑得到功名利祿的時候,也有人從心而行、隨心而往。
駕駛最後一輛車的不是別人,正是月紅的阿爹柳樹林。
柳樹林具有刻苦學習的精神,他學會了識字算賬,學會了與商賈們應酬。
家裏有了車輛,他又跟著親家母學會了駕駛行商車。
和他同坐前排的是他的小閨女——柳月娥。
天道似乎有輪回,月紅跟著蘇姨娘來京城那一年,她芳齡十三。
而這一年,月娥剛好十三歲。
不過,比起來京城為奴為婢的月紅,月娥則是要幸運的多。
她不僅有爹娘阿奶陪在身邊,京城裏更是有身份尊貴的姐姐、姐夫。
還有一個已經去往西北軍營,想要為柳家揚名立萬的親哥哥。
這起步,比當初的月紅不知高出凡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