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霍曜，還是倪坤，允許陸啟昌這個差人大佬旁聽的根本原因，是他確實無所不知。
    這意味著他有內線！
    至於這內線是臥底警察還是江湖中人，都不重要。
    陸啟昌坦然承認，他知道若想直接旁聽而不發言，絕無可能。
    於是，他一開口就將霍曜和倪坤聯手擊垮忠信義的事情抖了出來。
    不得不說，此人的確聰慧。
    霍曜欣賞聰明人。
    倪坤陰沉著臉坐下，看到桌上菜肴，冷笑一聲："阿曜，你倒是細心，知道我喜歡吃什麽。"
    霍曜道："這不是我的心思，是店主的心意，他和你挺熟。"
    倪坤冷哼："少廢話！尖東的事暫且不論，文拯到底哪裏冒犯你了，讓你非要打斷他一條腿？"
    霍曜笑了笑："實話說，我本打算讓他兩條腿都廢掉，見坤叔來了，才改成一條。"
    倪坤怒不可遏，咬牙道："照你這麽說，我還該謝你？阿琛，剛才怎麽回事？"
    韓琛立刻上前，靠近倪坤耳邊，快速講述事情經過。
    "啪！"
    倪坤震怒，猛地拍桌，冷聲道：“好個文拯，我既已放人，他竟如此囂張！看來平日對他們的管束太過寬鬆，致使他們全不將我放在心上。”
    “阿曜，你做得對！文拯！”
    此話暗藏鋒芒，表麵針對文拯，實則敲打黑鬼、國華、甘地三人。
    三人聞言，神色驟變。
    黑鬼急忙說道：“坤叔，此事真與我們無幹，文拯那傻子自作主張，不知輕重，斷腿也是他咎由自取！”
    國華哼了一聲：“我亦認為阿曜做得很對！”
    甘地擦去額間冷汗，扶正眼鏡道：“坤叔，黑鬼和國華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皆因文拯自作聰明，不知死活。”
    三人毫不猶豫便將文拯推到風口浪尖。
    “都閉嘴，還不夠丟臉嗎？”
    見目的已達，倪坤臉色一沉，目光如刀，冷笑道：“阿曜，關於文拯之事暫且擱置，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談——你為何違背承諾？”
    “幾天前，你找我時可不是這麽說的？”
    “我倪家與你天賜合作，擊潰忠信義，使其無法吞噬天賜，同時我倪家重奪尖東！你說阿奇健忘，我看你是忘性更大吧？這才多久，你就把約定拋諸腦後？”
    霍曜平靜道：“坤叔，或許您有些誤解。”
    倪坤雙目一眯，寒光畢露。
    霍曜仿佛未察覺，徐徐說道：“我何時說過，隻要擊潰忠信義，尖東就歸你倪家？若我沒記錯，我隻是提到這是個絕佳的機會。”
    “畢竟，隻要我們聯手，忠信義覆滅後，尖東便是無主之地。”
    “至於聯手一事，坤叔，難不成我去拜訪你，就意味著天賜低人一等？盟友之間本應平等，誰拿下尖東，自然憑各自實力。”
    “事實上，坤叔完全可以選擇拒絕。”
    倪坤氣得發抖，眼底閃過怨毒與陰冷，惡狠狠瞪著霍曜，恨不得立刻將其生吞活剝。
    然而，霍曜所言句句屬實。
    倪家與天賜聯手，本屬正常交易，倪坤甚至有權拒絕，但他並未如此，此事便與霍曜無幹。
    霍曜神情自若，穩坐如山。
    “阿曜，你確實厲害！”
    這幾字像是從倪坤喉間硬擠出來。
    他目光驟然銳利：“能拿下尖東，的確是你的本事！若我沒猜錯，攻打尖東的一百多人，都是你秘密訓練的吧？”
    霍曜點頭：“正是。”
    “好！”
    倪坤一聲低喝，“驅虎吞狼，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阿曜，你這一招實在高明，但接下來呢？今晚你攻下尖東，不會以為它已經是你的了吧？”
    “想讓江湖各派認同，你必須連續三天立旗且旗不倒。
    尖東不易吞並，你天賜不過五六百人，能守住嗎？”
    霍曜平靜回應：“這事與坤叔無關，但我仍需感謝坤叔關心。
    坤叔，請放心，我這年輕人，胃口不小，既然能拿下，就一定能守住。”
    倪坤冷笑：“年輕人，嗬……你又在開玩笑。
    不說別的，單是我倪家，你就應付不來！”
    霍曜搖頭：“你不會動手的。”
    倪坤冷聲：“你今日算計我倪家，黃大仙一戰，倪家傷亡慘重；尖東亦然。
    你這般手段，竟還敢斷定我倪家不會反擊？誰給你的膽量？”
    霍曜淡然注視倪坤：“正因為這一戰，倪家元氣大傷，所以你不會動手。
    尖東固然重要，但比起倪家現有地盤，還不值一提。”
    “若尖東真那麽關鍵，坤叔早就跟連浩龍爭回去了。”
    “如今倪家狀況如此，你還執意出手，難道不怕東星、洪興、和聯勝這些巨頭趁機侵吞你的地盤？若他們真如此好騙，不占這種便宜，那我就讓他們改改想法。”
    “坤叔，我說得出做得到。”
    嘶！
    倪永孝瞳孔瞬間擴張，韓琛麵無表情，之前叫囂著再調人手攻下尖東的黑鬼、國華、甘地三家勢力，此刻也瞪大雙眼，張口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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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他媽算計倪家！
    這一回，霍曜再次將倪家算計得死死的。
    雖則他們今晚擊潰了忠信義，但正如霍曜所言，倪家已是元氣大傷。
    若此時還執意攻向尖東，那其他勢力勢必越界而入。
    尖東是倪家的根本，被連浩龍奪走十餘年，丟便丟了，可根基絕不能丟。
    霍曜毫不掩飾地警告他們，此事毫無轉圜餘地。
    一旦他們動手，其他勢力必然越界，若他們不行動，霍曜自會逼迫他們參與。
    黑鬼、國華、甘地三人冷汗直冒，震驚地看著霍曜。
    想起文拯曾經對霍曜的輕視之詞，如今方知此人何等可怕。
    十個文拯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飛機站在霍曜身後，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他原以為霍曜一人獨撐尖東局麵，抵禦整個倪家已屬艱難，卻不料隻需一句話便足夠。
    陸啟昌不僅旁觀，還順手抓了把花生邊吃邊看，此刻卻被嚇得頭皮發麻，呆滯地盯著霍曜。
    花生都送入口中，竟忘了咀嚼。
    倪坤沉默良久，未發一言。
    霍曜亦不急躁。
    憑倪坤的精明，怎會猜不到這一切？他特意遲到，定是早在家中心思縝密地權衡過各種可能及後果，之前的舉動不過是虛張聲勢，意圖擾亂他的判斷罷了。
    至於另有他圖，霍曜無心探究。
    就在一片寂靜中，霍曜身後突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占米、陳小刀、駱天虹、細鬼、傻強等人悉數趕到。
    不過十多人而已。
    他們明白這邊已有人介入，即便動手也不會是今夜，因此空手而來。
    “曜哥！”
    “曜哥！我們來了！”
    “曜哥！”
    眾人靠近後，紛紛向霍曜問安。
    霍曜皺眉道：“你們為何來了？我不是吩咐過，這裏由我獨自守護，其餘地方交由你們負責嗎？”
    駱天虹說道：“曜哥，一切都安排妥當，不會出問題。”
    霍曜道：“既然如此，你們速歸崗位，莫在此滯留。”
    烏鴉咧嘴笑道："曜哥，占米哥和小刀哥說了，跟倪家這種大勢力談事，總不能隻讓咱們老大一個人上。
    就像以前虹哥抓走占米哥時，你主動去一樣，人多膽子也壯點。"
    此話一出，周圍十幾個少年頓時哄笑。
    駱天虹被笑得臉通紅，一把掐住烏鴉脖子，怒道："你這家夥存心找茬是不是？當初年輕不懂事幹的事，早忘了，你還要提？"
    "放手！"烏鴉忙求饒，"虹哥饒命，我真的錯了..."
    駱天虹鬆開手，輕輕敲了下烏鴉腦袋。
    笑聲打破了緊張氛圍。
    黑鬼、國華等人未察覺異樣，但倪坤一直沉思，此刻突然抬頭，目光中帶著驚訝與羨慕看向這群年輕人。
    這些活力四射、意氣風發的少年，竟讓他覺得自己該退居幕後了。
    未來，屬於他們。
    霍曜瞥了眼占米，皺眉道："你怎麽也來了？我不是說過，你要是不想摻合，就安心做生意，那才是正經事。"
    占米撓頭道："曜哥，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我總覺得，無論怎樣，我是天賜的人。
    今晚這麽關鍵的事，都是天虹他們去做，我怎麽能袖手旁觀？"
    "再說了，曜哥你也未必想當這角色，可你不得不應付這些。
    我能選擇旁觀，全因曜哥你在前方擋著。
    憑什麽？"
    "所以...古惑仔就古惑仔吧。
    重要的是，做人不能忘恩，更不能光想著占便宜。
    天賜也好，其他也罷，都不重要，關鍵是曜哥。
    我絕不能看你獨自冒險。"
    "這就是我的想法，曜哥。
    我去見天虹後，是他告訴我的計劃。
    知道我要來，他們才跟著過來。
    我明白你的規矩，有功必賞，有過必罰。
    要罰就罰我，這事跟我其他人沒關係。"
    聽罷，眾人立刻不悅。
    陳小刀說道："喂喂，占米，什麽叫都是你的錯？我們是自己要去的，跟你沒關係。
    曜哥，你要罰，我認。"
    駱天虹不服氣地說："占米，我比你大一歲，難道就隻有你能看不出來曜哥是在往陷阱裏衝？我也不行嗎？你做生意挺聰明，怎麽說話這麽沒腦子？信不信我揍你？"
    媽的！
    早在青龍堂在狗場拉練時，霍曜就已經計劃好了一切，但他沒料到會有現在這一幕。
    這些年輕人給了他意外之喜。
    看著一張張充滿朝氣卻堅定無比的臉龐，霍曜莫名感到喉嚨發幹，眼眶濕潤。
    他說漆鹹道隻留他一人守衛，他們確實違背了他的命令，但相比命令，他對他們的忠誠更為重視。
    未來如何無人知曉，畢竟人是會變的。
    但從現在起的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們會助霍曜開疆拓土。
    隻要他們不背叛他，霍曜也會成就自己的輝煌。
    霍曜平複心情後對倪坤說道："坤叔，他們隻是不懂事的小年輕，沒有惡意的，您別往心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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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惡意？
    要是我有什麽閃失，這些所謂的‘沒惡意’的小年輕哪怕豁出性命，也會把我生吞活剝了。
    倪坤突然顯得憔悴許多，仿佛老了幾歲。
    他輕聲歎息："阿曜，尖東歸你了。
    之前的命令是我一時糊塗，是我的錯，希望你能原諒。
    我會公開宣布，想要進入尖東，得先過我們倪家這一關。
    "
    霍曜說："坤叔，您不必如此，您不來找麻煩，我就已經感激不盡了。
    "
    倪坤站起身，微微搖頭，沒有再多言。
    霍曜也起身送客。
    倪坤凝視著霍曜，感歎道："阿曜，像你這樣的英雄人物，我這輩子也就見過兩個。
    其中一個，就是如今的‘奧門賭王’賀先生。
    "
    "我想，二十年後，大家都會尊稱你一聲‘霍先生’。
    "
    這位奧門賭王，正是名震港澳兩地的傳奇人物——賀新。
    霍曜謙虛地回應："坤叔過獎了。"
    倪坤說話似已耗盡全力，隻是對霍曜輕輕點頭，道：“霍先生，告辭。”
    隨後，在光頭佬陸奇的扶持下，緩緩離去，每一步都顯得格外沉重。
    倪永孝、黑鬼、國華等倪家所有人相繼離開。
    霍曜望著倪坤遠去的身影，忽而一笑：“有頭腦的人果然不一樣，能在江湖中占據一方，必定有過人之處。”
    倪坤與連浩龍雖同為梟雄，卻風格迥異。
    連浩龍性情張揚跋扈，目空一切，他之所以能成為一方霸主，一是在倪家地盤上爭奪利益，稱雄尖東；二是即便麵對死亡威脅，也絕不屈服於他人。
    若要認他人為主，那還能稱作梟雄？
    而倪坤則不然，他看似文弱書生，卻將尖沙咀經營得井井有條，令其他勢力即使來此發展，也需遵守其規則。
    這一能力，連浩龍遠不及。
    更讓霍曜欽佩的是，倪坤懂得進退，不僅能放手，還能以厚禮相贈，化敵為友。
    曆史上如倪坤這般的人物不少，比如三國時期的曹操，他對關羽便是如此。
    待倪家眾人離開後，占米、駱天虹、陳小刀等人仍愣在原地，難以置信。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駱天虹疑惑道，“大家都說我不聰明，現在更是完全懵了。”
    占米皺眉搖頭，表示自己還未理清思路。
    駱天虹轉向陳小刀，期待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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