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永仁是個極有頭腦的人，
    無論何時，他都能把局勢掌握在自己手中。
    做人最重要的是看得開，
    隻有看得開，才能過得好。
    陳虎癡走近，
    隨手拉過一張凳子坐下，問道：
    “這家店看起來挺老的，
    菜單呢？有什麽推薦的？”
    聽他的語氣，倒真像是來吃飯的。
    倪永孝不動聲色地朝後瞥了一眼，
    發現陳虎癡竟是獨自一人而來。
    僅憑阿仁一句話，
    他就敢孤身前來見自己這個三合會老大。
    這是陳虎癡太過自信，
    還是在他眼中，自己這個龍頭毫無威脅？
    倪永孝推了推眼鏡，笑著說道：
    “他們這兒沒有菜單，
    都是現做的，有什麽就做什麽。”
    “那就隨便點吧，
    你們兄弟倆吃過，按你們的口味來就行。”
    陳虎癡笑了笑。
    倪永孝擺了擺手，
    身後的兩個保鏢退後轉身，
    消失在黑暗中。
    “阿仁，你進去點菜吧，
    我跟陳老板聊聊。”
    倪永孝淡淡地說。
    陳永仁明白，
    兩位江湖大佬之間的談話，
    是不適合自己聽到的。
    作為臥底，他其實很想聽聽，
    但不能違抗大哥的命令，
    更怕引起兩人懷疑。
    他緩緩站起，
    在陳虎癡麵前稍作停頓，
    “虎哥，我去點菜了。”
    身為東星副堂主，
    他現在是捧著陳虎癡的飯碗，
    自然要跟老板打個招呼。
    果然，陳虎癡隻是擺了擺手，
    根本不在意這件事。
    不管陳永仁在不在場，
    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一個人來，
    對他來說都無關緊要。
    因為陳虎癡清楚，
    倪永孝是個善於謀劃的人，
    力氣上未必占優，
    在自己麵前，翻不起什麽浪。
    “陳老板，很高興認識你。”
    倪永孝伸出手，微笑著說。
    陳虎癡爽快地和對方握了握手。
    那人的手掌冰冷，
    顯然是用腦過度，身體虛弱。
    “多謝你照顧阿仁。”
    倪永孝語氣誠懇地說。
    陳虎癡擺了擺手，笑道：
    “是他自己有本事。
    你也是坐館，應該明白，
    如果他不行，我不會用他。”
    倪永孝笑了，
    他清楚眼前這個陳虎癡，
    是個真正精明的人。
    和這樣的人說話，最省心。
    “我比你年長幾歲，
    不介意我叫你一聲陳兄弟吧？”
    “不用客氣，孝哥，有話直說。”
    陳虎癡沒有架子，也很實在。
    倪永孝點點頭，笑著說：
    “陳兄弟，聽說你讓東星全麵退出麵粉生意了。
    你確實有膽識，這點我比不上你。”
    陳虎癡聽了這話，
    心裏微微一動。
    三合會同樣是麵粉行業的巨頭，
    倪家以前曾掌控港島大半的麵粉市場，
    如今仍占三分之一。
    相比之下，東星隻能算個小經銷商，
    忠信義更是像個接私活的小工頭。
    隻有猜霸在麵粉圈的資源和影響力，
    能和倪家相提並論，
    但恐怕也稍遜一籌。
    毫不誇張地說，
    在警方眼裏，
    倪家的危害遠勝東星。
    陳虎癡聳了聳肩，笑著說道：
    “孝哥，如果你是來談合作的，那就算了。”
    “看在阿仁的麵子上，
    今晚喝一杯，別的不說。”
    倪永孝一臉驚訝，反問：
    “為什麽我們不能合作？”
    陳虎癡臉色一沉，冷笑道：
    “我不跟合作！”
    這話說得相當直接，
    也隻有陳虎癡敢當著三合會龍頭說出這番話。
    倪永孝怔了一下，隨即露出一絲苦笑。
    “陳老弟，你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前兩天忠信義的連浩龍也來找過我，
    我也一樣讓他滾了。”
    陳虎癡沉思片刻，
    還是給陳永仁留些麵子，
    沒有把話說得太絕。
    倪永孝搖頭笑了笑，
    親自打開一瓶啤酒，倒了一杯遞給陳虎癡。
    “陳老弟，我不是那種人，更不是無賴。”
    “我不會拉你繼續做麵粉生意了。
    我們倪家也不想再做了。”
    聽到這話，陳虎癡才稍微提起興趣。
    “來，喝一杯，我們慢慢聊。”
    倪永孝舉著酒杯，笑著對陳虎癡說道。
    陳虎癡一口飲盡，
    然後聽倪永孝慢慢解釋。
    果然，倪永孝和陳虎癡的看法一致。
    他也認為，
    在港島繼續做麵粉生意，根本沒有出路。
    一旦九七回歸，
    再搞這些見不得光的買賣，
    隻會被曆史徹底淘汰。
    倪永孝認為，
    社團要洗白，倪家要上岸，
    必須先經商，再從政。
    隻有在政治上站穩腳跟，
    家族才能真正擺脫被人利用的命運。
    “我打算放棄以前的生意，讓倪家轉向正道。”
    “我有些商界和政界的朋友，
    他們有資源、有資金，我們可以一起合作。”
    倪永孝微笑著說道，
    他相信陳虎癡不會拒絕。
    “你要跟我合作做生意？當然可以啊！
    倪老哥有什麽好路子？”
    陳虎癡一聽，立刻來了精神。
    他可不是個死腦筋的人，
    並不是所有事情都一味反對！
    別人出錢出資源，
    一起做正經生意賺錢，這本來就是好事。
    陳虎癡正愁怎麽把轉型後的東星集團帶上正軌，
    倪永孝這時候提出來，正好合了他的心意。
    正好是瞌睡時有人送枕頭，
    再合適不過了。
    倪永孝微笑著說道：
    “我建議，你們東星可以進軍房地產。”
    “現在經濟形勢好轉，股市上漲，
    港島市民手頭寬裕，房價肯定會漲。”
    “但房地產開發成本高，
    回本周期會不會太長？”
    陳虎癡問道。
    倪永孝搖頭笑道：
    “不會的！我們可以效仿李超人和霍家，
    采用賣樓花的方式。”
    “隻要拿到地皮，就找‘零零三’銀行抵押，
    用銀行的資金建房，設立售樓處，
    直接出售樓花，讓買家貸款買房。
    再用買家的貸款繼續蓋樓，
    銀行坐收利息，
    大家都能獲利，何樂不為？”
    陳虎癡點頭笑道：
    “以後房價漲了，
    買的人自然高興，
    來買的人越來越多，
    我們再漲價，
    房價一路飆升，大家皆大歡喜。”
    倪永孝大笑，指著陳虎癡說：
    “你，你真是個天才！”
    “我喜歡你！和你合作，我們一定成功！”
    陳虎癡心裏暗想，媽的！
    這可是我前世的血淚經驗啊！
    還能不明白嗎？
    這個模式，
    在港島房價崩盤前都很好用。
    從現在到房價崩盤，
    還有十幾年時間，
    這就是港島的黃金十年。
    陳虎癡覺得，如果參與其中，
    發財應該沒問題。
    “我在屯門已經拿到一塊地，
    不如我們就從屯門開始，先試試看？”
    倪永孝端起酒杯，滿臉通紅地說。
    陳虎癡卻沒有端杯，
    而是抬起頭，神情嚴肅地說：
    “倪永孝，你們倪家明明可以自己做，
    為什麽偏偏找我？你到底想要什麽？”
    倪永孝點點頭，說：
    “沒錯，我可以自己做，但沒必要。”
    “我對錢沒興趣，
    因為我已經擁有了足夠多。”
    “我想要的，是這個！”
    倪永孝一邊說，一邊抬起手指，指向空中。
    他的指尖所指之處，空無一物。
    但陳虎癡立刻明白了。
    倪永孝要的不是金錢，而是權力！
    他想讓整個家族洗白，借助九七年的契機，
    躋身港島最頂層，進入權力的核心圈。
    “我這一生，步步為營。
    陳虎癡，你說，我能走到對岸嗎？”
    倪永孝情緒激動，臉龐微紅，低聲自語。
    他一向自負，很少向人傾訴心事，
    今天卻對陳虎癡一見如故，才說出這麽多。
    他若能實現誌向，
    敢笑黃巢不丈夫！
    陳虎癡明白他的心境，
    卻並不看好他的未來。
    政客是最危險的職業，
    遠勝於江湖中的刀光劍影。
    倪永孝以黑道出身，
    想要在政壇立足，
    結局恐怕連《投名狀》裏的龐青雲都不如。
    但他沒有點破，
    因為時機未到。
    有些話，勸也沒用，
    隻能靠他自己去體會。
    “下個月，我準備參選委員。
    以後很多江湖上的事，不方便插手。
    屯門那塊地皮，交給你來開發。
    銀行和相關關係，我會處理。
    以後咱們一起發財。”
    倪永孝神色恢複平靜，笑著說道。
    陳虎癡點頭，他聽懂了。
    這兩句話看似無關，實則已開出條件。
    他想讓東星和陳虎癡充當白手套，
    替他處理江湖事務。
    倪家不便出麵的事，由東星來做。
    而他則以人脈、資源和資金，
    協助東星走向正規，迎接新時代。
    不得不說，這真是個絕妙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