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周偉民才剛下山，就看見了大老遠把牛車拴在歪脖子樹旁邊的徐大柱。
    老黃牛悠哉的甩著尾巴，低頭在那邊灌木叢吃著草。
    徐大柱看著從山上走下來的那血人，他腿腳都忍不住打擺子，“偉民，這可是我家最重要的財產，你可得把老黃牛給我保護好啊。”
    扛著幾百斤野豬肉下山的周偉民，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我都成這樣了，還沒說啥呢。”
    “放心吧，肯定給你丟不了牛。”
    現在這年頭，無論家裏的雞還是豬，那是比房子還重要的東西。
    要是丟了牛，可真是沒法活了。
    隨後，周偉明顧不上滿身的血，直接把徐大柱外麵套著的汗衫扒拉下來，“咱倆換換衣裳，我穿這身出去不得嚇死人？”
    他身上的衣裳早就不能穿了，浸透豬血不說，就算洗也洗不出來。
    根本不用費那勁。
    他直接讓徐大柱拿著回去燒火了，這帶血的衣裳要是隨處扔，被人發現足夠引起一個村子的恐慌。
    徐大柱點頭如啄米，隨後不放心的囑咐道：“成，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到那邊一切小心。”
    “村子這邊要是有啥事，我就給你穩著，不過還是早點回來。”
    現在去黑市，可是嚴查嚴打的危險事，冒著一定風險的！
    要不是家裏日子難過，誰願意去那地方？
    不過現在這時候，深更半夜天都沒亮。
    哪個紅袖章吃飽了撐的願意去查。
    周偉民跳上牛車，剛要趕著進城，徐大柱趕忙追上來，湊在他耳邊說了兩句暗語。
    見他奇怪的眼神望過來，徐大柱梗著脖子低聲說道：“你可別不當回事，記牢了。這是進黑市的暗號！”
    “不然人家準不放你進去。”
    周偉民笑罵著，握緊拳頭朝他身上打了一拳，“還沒娶婆娘就這麽墨跡，將來肯定碎嘴子。”
    說完就趕著牛車進了城。
    這年代發展不均衡，村裏的設施相較於城裏，更不完善。
    漆黑坑窪的道路，連盞路燈都沒有。
    就這麽摸黑趕了半天的路，除了老黃牛的哞哞聲，周偉民也聽不到其他聲音。
    終於，他在前頭看見了片片光亮。
    按照記憶中的路線，他七拐八繞，直接鑽進了一條暗巷子。
    這條巷子看似狹窄，可再往裏走幾步卻別有洞天，一道木門正在西南角。
    邊上還堆滿了沙袋。
    這地界就算放到白天，也沒什麽人往來。
    周偉民把牛車拴到了電線杆子上，轉頭扛著野豬肉就進去。
    卻迎麵被一個瘦高個兒攔了下來。
    長的是張大眾臉，沒什麽特色。
    到處瞟的眼神落在周偉民身上，壓低了聲音，傾著身子說道：“暗號。”
    周偉民無語的嘴角一抽，這才把徐大柱告訴他的暗號說了出來，“二八大刀放血流，賺錢吃肉三線攪。”
    這幾個字說出來，他都覺得羞恥。
    這都什麽鬼暗號？
    眼前這瘦猴眼前一亮，直接側著身子讓他進去了。
    嘴裏不知道嘀咕著什麽。
    進去後，總算有了點光亮。
    幾個火把被斜插在牆壁的縫隙裏，躍動的火光映出周圍過來過往的人臉。
    “白麵要不要？不需要糧票，每斤多給兩毛錢就行。”
    “小夥子，要不要看看我家這新下的雞蛋……”
    周偉民才剛進來，就瞬間被幾個帶著寬大帽子的人圍住了。
    這裏頭魚龍混雜，到處都是嘈雜的吆喝聲。
    每個人都壓低了聲音，不是戴著帽子就是穿著深色衣裳。
    誰也不抬眼，謹慎的觀察著每一處。
    稍有異動，抓起竹筐就跑。
    畢竟這時候萬一被抓住，那可是要按投機倒把的罪名蹲班子的！
    輕則幾年起，重則還要連累家人。
    周偉民一言不發，壯碩的身形直接推開這些人，抬腳朝裏麵那不起眼的角落走去。
    坐在矮板凳上抽卷葉煙的男人，大腹便便，光看臉上的油光就知道肚裏不缺肉。
    周偉民找的就是他！
    這人名叫趙宇，是這一片黑市管事的。
    而手裏的資源和眼線更是通天，在這年頭就能做的風生水起。
    聽說再往前倒個幾年，哪個村裏的獵戶要是運氣好，在山上收到貨都來找他。
    畢竟旁人沒有如此大的財力和實力吞下斤數夠足的野味。
    周偉民漆黑的眼神映著他精明的臉，低沉聲線響起，“新鮮的野豬肉，收不收。”
    趙宇懶懶的抬頭，“你有多少斤肉？”
    麵色看似不在意，可眼底卻閃爍著精光。
    現在連糧食都短缺，更別說豬肉。
    外頭的養豬場，一頭比一頭賣的貴。
    他們想收也收不上來。
    而且山上的野味跟家裏養的豬，那肉質跟口感就是天塹之別！
    周圍路過的人，偶爾朝這邊瞟來幾道眼神。
    周偉民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
    趙宇眼中浮現一絲不屑，“就五十斤也好意思拿來我這兒？小夥子，你還是拿著回去自己家吃吧。”
    說完就又從懷裏摸出一根卷好的煙。
    火柴點燃的刹那，煙草香味傳出。
    聞著倒是並不劣質，但也算不上多好。
    隔著一層繚繞的煙霧，周偉民勾了勾唇角，“五百斤。”
    轟！
    這話就好似一顆巨石，猛地砸進了平靜的海麵。
    震的趙宇瞳孔驟縮！
    但隨即卻故作鎮定的看來，眯起的一雙眼睛更是圓滑中泛著很辣，“怎麽可能？你要是敢拿老子開玩笑，老子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他最討厭被人玩弄！
    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要是敢來黑市尋他開心……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幹這行的，手裏多少沾點黑。
    周偉民不以為意，雙臂交叉懶懶的疊在腦後，“你要是不信，直接跟我到外麵巷子裏去看。牛板車上麵新鮮的野豬肉，還帶著血絲呢。”
    “誰也不想深更半夜的不摟著老婆睡覺，來黑市這種地方鬧著玩吧。”
    簡短的幾句話，直接讓趙宇變了臉色。
    泛著油光的臉上湧現笑容，和方才那愛搭不理的模樣渾然不同，“小兄弟，你這話不就見外了嗎？”
    “來來來，咱們有話屋裏說。”
    說完，他就拉著周偉民轉身到了旁邊一塊掛著藍布簾子的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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