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柱歪歪扭扭的靠在樹上，打了個哈欠，“我瞧這村長是越老越小資。”
    “憑啥咱還得站在這裏迎接那什麽狗屁采購員？”
    “大風小嚎的，凍的我都快失溫了。”
    周偉民瞥了他一眼，“你在山上打狗熊正起勁兒的時候，怎麽沒見你凍失溫？”
    徐大柱嘿嘿樂了兩聲。
    兄弟幾個隨意交談幾句，懶懶的看著前途路徑。
    一個個好似沒骨頭似的歪七扭八，不是靠樹站著就是蹲著。
    看上去和尋常村民沒什麽兩樣，可趕山隊這些人眼底卻無形彌漫著冷意。
    炯炯有神的視線不斷掃過周遭，有任何風吹草動也逃不過他們的眼。
    五人一隊，各管一個方向，配合的極為默契。
    如果有人把他們當做人畜無害的綿羊，那可真是大錯特錯。
    周偉民目光灼灼，任由風雪落在肩上。
    馬正國的意思是能談下來，那是最好。
    趕山隊的兄弟也可以擴充人數，村裏生活也能跟著提升。
    畢竟能跟采購員建立長期合作，是周圍幾個村都沒做到過的事。
    凡雲村上下，都在期待著。
    “快看，有人朝咱們這邊來了！”
    倏爾，李福指著前麵幾個人影說道。
    隻見領頭走過來的那人，穿著黑褲黑襖。
    胳肢窩裏還像模像樣的夾著兩個文件，胸襟前的衣兜裏別著支鋼筆。
    身後烏泱烏泱還帶著兩個年紀輕的小夥子，看樣子也是公社裏的。
    徐大柱無語的翻了個白眼，“走在最中間的那個就是采購員吧？村長知道他這德行麽。”
    這看上去就是一副高傲自大的模樣啊！
    趕山隊的兄弟們都想爆粗口了。
    周偉民目光漸深，“先看看再說吧，畢竟是公社那邊的人。”
    隊裏的兄弟議論聲逐漸消停。
    那人步子邁的不緊不慢，明知道有人等著，還不快點走。
    半抬高的下巴突出那張長相平凡的臉，塌鼻梁上架著的框框眼鏡更是刻板。
    孫海生上下掃了眼凡雲村門口，目光轉了一圈，才落在眼前這些人身上，“你們就是這裏的趕山隊？誰是隊長啊，出來給我瞧瞧。”
    “不是我說啊，你們也太不懂規矩了。”
    “這邊路上都是泥湯子，怎麽也不知道提前清掃墊墊。”
    絮絮叨叨的說了一通，跟領導指揮工作似的。
    頤指氣使的語氣，差點沒讓徐大柱掄著拳頭把他鼻梁骨打的更塌。
    不是，這人怎麽勁勁的？
    開口就欠揍！
    “隊長，俺肚子疼，要回去睡覺了。”
    “嗯嗯我也想上茅房，隊長，我們就先走了哈！”
    ……
    趕山隊兄弟都看不上他，誰也不受他這個，紛紛轉頭就各幹各的去了。
    誰有功夫在這兒奉承什麽狗屁采購員？
    他們隻聽隊長的命令，其他人誰也別想！
    趕山隊直接散開，原地隻剩周偉民和對麵三人。
    孫海生臉色難看，“你們這是什麽態度！”
    “我看你們一個個的是要搞團夥主義！”
    “根本沒有書記跟我說的那麽好，鄉下人就是粗鄙。”
    說話噴唾沫時，架在塌鼻梁上的眼鏡不斷往下滑。
    周偉民眯了眯眼，眼底爬上鋒銳冷意。
    冰冷的視線就這麽直勾勾的盯著他。
    孫海生莫名覺得有些後背發寒，抬手指著周偉民，給自己壯膽：“幹嘛，你這是什麽眼神？”
    “我可是公家派來的！”
    “你們村長呢？趕緊讓你們村長跟我出來說話！”
    周偉民拳頭捏的咯吱響，唇角似笑非笑的揚起。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他控製不住要動手的前兆。
    周偉民隻覺得這四眼實在太聒噪，嘴裏噴出來的糞更是惡臭！
    就在周偉民幾乎忍不住心裏的諷刺，要開口就懟時，馬正國趕緊從後麵迎了上來，“誒喲，都是誤會。”
    “怎麽敢讓采購員在外麵待這麽長時間？趕緊跟我進屋喝口熱茶，歇歇腳。”
    孫海生高傲的抬起臉，“原來還是有懂事的。”
    這話一出，馬正國老臉也是一沉。
    但畢竟薑還是老的辣，沒顯露出什麽。
    他伸手拽了一把周偉民，帶著一行人就到了家裏。
    馬正國的婆娘早就沏好了熱水。
    周偉民坐在桌前，一言不發，冷著的臉上似乎有寒意凝結。
    屋裏氣氛寂靜，略顯詭異。
    馬正國連忙打著圓場說道：“不知道這次怎麽是您來？之前不是書記負責嗎。”
    孫海生正了正衣襟沒說話，他後麵那年輕人卻開口道：“書記是大忙人兒，最近有一批新下鄉來的知青要等著安排。”
    “公社那邊兒也忙不開，才特意讓剛從臨縣調過來的采購員頂上。”
    馬正國明白過來，緊接著又寒暄幾句。
    周偉民指腹不耐的敲著桌麵，幹脆直接進入正題，打斷了兩人的寒暄，“對收購的獵物種類有要求什麽的，最好提前說。”
    “另外，既然要長期合作，收購價錢和每次交貨的固定斤數，還是白紙黑字寫上為好。”
    他信得過書記，可眼前這四眼，周偉民可不寄任何希望。
    孫海生眉頭一擰，“我跟村長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兒？”
    這話一出，屋裏氣壓都低了幾分，比山上刮過的風雪還更凜冽！
    馬正國聽了頭皮直發麻，這是打哪來的采購員，怎麽看不出眼色？
    就算他是村長，也得供著周偉民呢！
    馬正國臉色也不好看起來，沉著聲音說道：“偉民是我們村趕山隊的隊長，村民能吃上肉多虧了他。”
    “而且也免得村裏受野獸騷擾，他跟書記關係也不錯。”
    這句話放出，孫海生才詫異的看過來，“是麽？”
    “那我也就不跟你費唇舌了，一斤肉六毛五，每半個月交五百斤肉。”
    “沒問題的話，你就簽了吧。”
    啪。
    隨著他換音落地，一份文件就被甩到了桌上。
    周偉民冷笑一聲，“書記收我們的肉，最低都得給一塊。”
    “如果遇上鹿肉虎肉這些滋補難得的，隻會往上加價，絕對不會掉。”
    “你要是這麽做買賣，請回吧，不賣了！”
    一錘定音，嗓音冷厲攝人。
    沒有半點可商量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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