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他話裏的戲謔，趙海冷冷的抬頭，“你殺不了我。”
    幾個字像是從嘴裏蹦出來的，說話都連不到一起。
    周偉民倏爾笑了聲，“未必。”
    兩人視線相撞間，誰也不服誰。
    周偉民上前走了幾步，抬腳踩上這老棕熊的前肢，“你是這片山頭的守山人？”
    趙海盯著熊屍的視線有些發直，悶悶的嗯了一聲。
    兩人一時無話。
    在雪地裏的一番纏鬥，也耗盡了周偉民的力氣。
    他幹脆一屁股坐在了拔地而出的粗壯樹根上。
    掏出隨身帶著的幹糧餅子和肉幹，“來點兒？”
    趙海看了他一眼，接過來就狼吞虎咽的開吃。
    吃相算不上好看，但卻粗獷，充斥著一股子硬漢勁。
    大口嚼肉，覺得噎了就抓一把雪塞進嘴裏。
    這做派和野人還真沒啥區別。
    周偉民嘴角抽了抽，“你這眼神都快把老棕熊生吞活剝了，咋的，你倆有仇？”
    他話音剛落，隻見一把肅然出鞘的刀子，直直插進了老棕熊的後脖頸。
    撕拉一聲！
    趙海就把整張熊皮都扒了下來，就連熊頭都被他狠狠劈成了兩半。
    要知道，趙海手裏拿的可是短刀匕首。
    想要砍碎最堅硬的熊頭骨，需要極大的臂膀力氣。
    周偉民眯了眯眼，沒急著開口，反而在旁等著。
    冰冷的北風卷著霜花打在臉上，天空居然又再次下起了小雪。
    “這頭熊吃了我爹和妹妹。”
    沉冷的嗓音幾乎要蓋過這凝結成冰的霜雪。
    每一個字眼都分外沉重。
    即便大仇得報，可卻也永遠換不回他的親人。
    周偉民眉心蹙緊，沉默片刻說道：“你爹和妹妹在天有靈，可以安息了。”
    趙海朝他投來一記眼神，複雜湧動，“你是這山腳下的獵戶？”
    周偉民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
    噴香的肉幹是林月柔親手熏製，被鹽水泡足了味，沒一會兒就給他補充了流失的體力。
    趙海沉思片刻，猶豫的開口說道：“我把這頭熊分你一半，能不能給我在村裏找個房子？”
    聽他說這話，周偉民麵色浮上幾分驚訝，“你想去山下定居？”
    趙海一張黑臉上，拔高的鼻梁兩側是如獸般狠厲的眼睛，“我在山上就是為了給爹和妹妹報仇。”
    “這熊十分狡猾，而且很會隱蔽自己的行蹤。我好不容易才在這片山頭找到了它的蹤跡，之前追著你，也是怕你擾了我的計劃。”
    “現在大仇得報，我也沒有在山上待下去的必要了。”
    不得不說，趙海雖然少與人有接觸，但就憑這份在山裏獨待幾年的心性，就足夠讓周偉民敬佩。
    而且想的夠開。
    報完仇就可以離開，而不是死守這片山頭，搭上自己的一輩子。
    周偉民冷不丁勾唇笑道：“可以，這倒是個好買賣。”
    兩人就這麽說定。
    趙海手起刀落，把整頭熊一分為二。
    除了被完整扒下來的熊皮，其他大多都給了周偉民。
    周偉民也沒推拒。
    他看得出，趙海在山裏應該是有固定住所的，而且不缺肉吃。
    周偉民把熊屍扛在肩上，走了沒幾步，折身回來說道：“我不白拿你的肉，等將來你下山了，我送你些別的生活物資。”
    趙海坐在雪地裏，無所謂的擺了擺手，“走吧，不過就是半扇熊肉而已。”
    周偉民眼裏閃過一絲戲謔，“我可沒有占人便宜的癖好。”
    說完，轉身就下了山。
    剛穿過一條狹小山道，就迎麵看見了急吼吼帶著家夥和趕山隊兄弟上山的徐大柱等人。
    周偉民頓在原地，“來的正好，趕緊幫把手。”
    這老棕熊身上的肉分外瓷實，每斤都是足兩的腱子肉！
    徐大柱一個飛撲上來就攬住了他的肩膀，“你可嚇死俺們了！”
    “我們在村裏就接連聽見幾道爆炸聲，還有尖銳暴躁的熊吼。”
    “這熊咋就剩半扇了，你沒事吧？”
    周偉民搖了搖頭，“咱們下山再說。”
    不多時，他就把趙海的事跟隊裏兄弟交代了一遍。
    眾人聚在山腳下。
    徐大柱聽完，激動的猛拍大腿，“我家還閑著一處房哩！”
    “就是多少有點晦氣，我那二房奶奶以前住著，他要是不嫌棄，我就每個月幾塊錢租給他！”
    周偉民劍眉一挑，“行，回頭我問問。”
    起碼現在先讓趙海有地方住，將來再說置辦家產的事。
    隨後塞給徐大柱一張大團結，就先抵了趙海兩個月的租金。
    其他的事，等將來趙海下山再辦。
    周偉民看了眼天色，現在天也就才剛擦黑，“你們回吧，我去趟縣城。”
    至於具體去幹啥，隊裏兄弟們都心照不宣。
    徐大柱拉來了牛車，“路上小心，雪道不好走。”
    周偉民應了聲，把一整頭黑熊扔上了牛板車，“剩下的這半隻老棕熊，給兄弟還有鄉親們分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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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還有多餘的，就先埋在雪裏等我回來。”
    “記住，誰也不許往公社送！就算梁主任親自來了也不行。”
    漆黑的眸底閃過銳利冷芒。
    上回那四眼兒辦事不地道，當他們凡雲村好說話了？
    嗬，不是說還能找到其他獵戶供給野味麽，那就讓公社去找吧。
    “好嘞！隊長放心吧！”
    “有俺們在，就是公社的社長來了也搶不走這肉！”
    趕山隊的兄弟們一致應聲。
    約莫過了個把時辰。
    周偉民輕車熟路的到了黑市底下那廢棄的磚窯。
    吱呀一聲。
    眼前的木門被人推開。
    過來開門的，是趙宇的心腹。
    虎背熊腰的壯漢神色精悍，“來了？我們宇哥要的貨，你可都帶了？”
    他一雙凶狠的眼睛上下掃量過來。
    周偉民二話不說，背著五六百斤重的黑熊就甩到了地上，“你要的熊皮。”
    銳利的黑眸直視趙宇。
    趙宇懶散的窩在破舊沙發裏，隱在暗處的那張臉愈發晦暗。
    他突然意味不明的笑出聲，“你還真能搞到熊皮。”
    “算是我合作的這波人裏，最出色的獵戶了。”
    “怎麽，真沒興趣跟我單幹？”
    周偉民眯了眯眼，唇角揚著的弧度並沒落下，“鄉下獵戶幹不了城裏的買賣。”
    “再者說，就算跟著宇哥，也還是打野味幹獵戶的生意，還能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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