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氏攥緊了兒女的小手，感覺到腿上的那道傷口又熱又痛。
    “娘，等到有大夫來了，我就去求他幫你治腿……”
    小姑娘的聲音軟軟糯糯，讓小周氏一直在強撐著的心稍微的軟了軟。
    “好，等到大夫來了，我們一起過去求他。”
    這要是以往，小周氏指不定就選擇自己硬扛了。
    看大夫還要花銀錢，有那銀錢去給自己看傷，還不如留著給孩子們割二兩肉吃呢。
    可是如今整個家裏就隻剩下她一個大人了，她實在是不敢拿自己的身子去冒險。
    小周氏都不敢想，這要是她也沒了，家裏的這四個孩子會淪落到什麽糟糕的地步去。
    難民中不是沒有爹娘都沒了的孤兒，前麵那幾日，人群中很多這樣的孩子。
    可如今再看，除了少數幾個機靈些的孩子還在，大部分孩子都莫名其妙的失去了蹤影。
    他們究竟是去了哪裏？
    小周氏不知道，卻也知道不是什麽上得了台麵的好地方。
    不然這樣的事情，怎麽可能輪得到她們這種窮苦人家的孩子。
    “把罐子舉高一點！”
    小周氏還在愣神，就聽見那打粥的男人大喝一聲，瞬間就清醒了過來。
    隨著一勺勺米粥倒進大家高高舉起的罐子裏，人群也慢慢的往前麵移動起來，很快就輪到小周氏麵前了。
    “還有瓦罐嗎？你們這麽多人，就一個罐子夠喝不？”
    打完粥剛想走，就聽見一個女子聲音響起。
    小周氏循聲望去，原來是縣令夫人過來了。
    “民婦拜見婦人……”
    小周氏一驚，當下顧不得自己腿上的傷口，拉著孩子就往地上跪。
    “夠了的，孩子們還小，也吃不多的。”
    實際上是吃不飽的，一個罐子裏滿打滿算也不過是能裝上三勺子的米粥。
    她們一大四小分一份，每個人喝到肚子裏的連一勺子都沒有。
    而且每日也就隻能夠領上這一罐子粥，大家都是省了又省，才能勉強不把自己餓死。
    不過小周氏是個容易滿足的性子，不願意平白的給人添麻煩。
    就她如今手中的這個罐子，還是費了很大的力氣從泥水裏給撈起來的。
    “快快免禮，你這傷口都出血了，快些去邊上好好包紮一下……”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謝夫人怎麽好讓她真的跪下去，趕緊上前幾步把人給扶住了。
    “多謝夫人……”
    小周氏扯著孩子們道謝，連忙說自己這不要緊的。
    “讓她們先回去喝粥，等下吃完飯之後，再去我那邊，我讓人幫她清理一下傷口……”
    看她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站在謝夫人身邊的江連翹出聲解圍。
    小周氏不禁抬頭看她，隻見那女子看著很是年輕貌美，做一身婦人裝扮，不管是配飾還是妝容，看起來都十分的低調。
    “多謝……”
    小周氏不知道該怎麽稱呼，隻好再一次恭敬的彎腰行禮。
    看她帶著孩子一瘸一拐的走遠了，謝夫人才輕輕的歎息了一聲。
    “江娘子你看，不管是天災還是人禍，最後受苦受難的，還是這最底層的無辜百姓。”
    那些大人們穩坐高堂之上，風吹不著，雨淋不到。
    就算是有什麽煩惱，也不過是發愁今兒個是去哪個姨娘的院子裏才好。
    貧苦百姓的疾苦，他們又有幾個是真正的體會到過。
    “眾生皆苦，我們能幫的就幫一把，實在是幫不了的，那就隻能說她們命該如此了。”
    江連翹知道，謝夫人也沒有真正的見過難民。
    眼前的這些百姓們雖然是受了些苦，卻能夠有米粥果腹，窩棚容身，城門口還有衙役維持秩序，算不得是真正的苦不堪言。
    就她在逃荒路上遇到的那些事情，謝夫人不管是遇到哪一出，估計都不能給逃得過去。
    “唉，多虧她們遇到江娘子你這樣的好心人，不然隻是靠著衙門裏的那點兒糧食，根本就堅持不了幾日。”
    江連翹一個女子要出來施藥，謝大人也不好跟她走得太近。
    再說他自己的事情也多得不行，幹脆就把自家夫人給派了出來。
    他相信有縣令夫人在一邊坐鎮，有些故意搗亂的人也要收斂一些。
    “她們真要謝的話，那也該謝縣令大人和夫人才對。”
    江連翹這話，可不全是吹捧。
    要不是謝大人這個縣令是個好官兒，事情的發展還不知道究竟是怎麽樣呢。
    兩人寒暄了幾句，就聽見有一陣喧嘩聲遠遠的傳了過來。
    “快讓開！讓開！ 我們要進城找大夫……”
    隨著喊聲越來越近，大家也看到了過來的是兩個衙役。
    他們身上全是臭烘烘的汙泥，其中一人身上還背著一個七八歲的孩子。
    那孩子軟啪啪的伏在衙役肩膀上，一張髒汙的小臉上滿是青白之色。
    “咋了這是？”
    有衙役趕緊牽了馬兒過來，緊張的詢問著。
    “王哥他親侄子，才從水裏，給撈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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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衙役跑了這一路，也是累的氣喘籲籲。
    城門口巡邏的幾人正好過去幫忙往城裏送，江連翹就已經是過去大喊了一聲。
    “都別動！快把他放下！”
    來不及多解釋了，江連翹大踏步的衝過去，一把就把那孩子給拽過來放在了地上。
    快速的檢查完才發現，這孩子的脈搏雖然虛弱到了極點，好在是還有一絲生機。
    值得慶幸的是，剛才那衙役救人心切，連背帶扛的一頓折騰，這孩子肚子裏灌進去的水也吐出來了很多。
    江連翹伸手，把他嘴巴裏殘留的一些泥沙給掏了出來，接著就開始按壓孩子的胸腔。
    按壓幾次之後，她又彎下腰來，在一片驚呼之中，往孩子的嘴巴裏吹了一口氣。
    “哎呀……她這是……”
    “這人瘋了吧？吹氣能把人給吹醒嗎？”
    “那指定不能啊，這被水淹死的孩子，哪怕是吹再多的氣也救不回來……”
    圍觀的人指指點點的說著話，倒也沒有說多少難聽的話出來。
    實在是她的動作很快，衙役們雖然有心阻攔，可邊上還站著縣令夫人。
    她都沒有說話，其他人也不敢胡亂行動。
    江連翹也沒有心思去管這些，她此時滿心滿眼的都隻想把這個孩子給救活。
    繼續按壓，再次吹氣……
    也不知道是重複了這兩個動作多少次，那孩子才終於是發出了一陣劇烈的嗆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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