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霜天聞戰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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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後的十字坡蒙著層白霜,包子鋪的茅草簷垂著冰棱。孫二娘天不亮就起了,往灶膛裏添了把幹透的桑木柴,火星子劈裏啪啦濺在灰撲撲的圍裙上。時遷蹲在門檻邊砸煤球,鐵錘子起落間,碎煤渣沾了滿褲腿。玉簫郎君抱著陶罐往麵盆裏倒酵母,甕底沉的桂花蜜是張青去年留下的,隻剩淺淺一層。
"漕幫的船昨晚被扣了。"時遷用袖口擦汗,露出腕子上的舊傷疤,"押運的二十七個兄弟,隻逃回來三個。"孫二娘揉麵的手頓了頓,麵團在案板上發出悶響。她記得張青說過,汴河碼頭的柳樹下埋著備用的船槳,樹皮上刻著的"十"字記號,該被青苔蓋住了吧。
蒸籠上汽時,門簾突然被撞開。三個挑著柴禾的漢子闖進來,棉襖補丁摞補丁,扁擔頭卻纏著浸油的麻布。孫二娘遞包子的手懸在半空——最前頭那人走路時膝蓋不彎,分明是練過鐵膝功的。她把三個包子褶子捏成三角,這是赤焰軍"火攻預警"的暗號。時遷裝作收拾碗碟,將淬毒的袖箭扣在掌心。
"老板娘,這包子餡兒發酸。"中間的漢子把碗砸在桌上。瓷片飛濺的刹那,三人同時扯開衣襟,露出裏麵的牛皮軟甲。孫二娘抄起擀麵杖橫掃,棗木棍結結實實砸在對方手腕上。時遷的袖箭擦著那人耳垂飛過,釘進土牆裏嗡嗡作響。玉簫郎君的簫聲突然尖銳起來,音波震得梁上的灰塵簌簌往下掉。
打鬥聲驚動了整條街。隔壁賣糖人的老頭掄起熬糖的鐵鍋,賣草鞋的跛子把麻繩搓成套索。孫二娘在混戰中摸到對方腰間的竹筒,裏麵卷著半張火漆印的密信,蠟封上的海東青圖案還帶著餘溫。當最後一個敵人被按在泥地裏時,她才發現圍裙被劃開道口子,露出裏麵張青繡的並蒂蓮——針腳歪歪扭扭,是成親那年他偷偷學的。
消息傳開時,鵝毛大雪開始往下落。趙尋帶著赤焰軍舊部踩著積雪趕來,馬蹄在凍土上敲出沉悶的聲響。眾人圍在包子鋪的灶台前,孫二娘用燒火棍在灰裏畫地圖。"碼頭倉庫有個地窖,"她戳出三個小坑,"當年張青修的,通風口在第三棵柳樹下。"
子時,一行人頂著風雪出發。孫二娘懷裏揣著張青留下的銅鑰匙,冰涼的金屬貼著心口。地窖入口結著冰碴,時遷哈著白氣用匕首撬開,黴味混著血腥氣撲麵而來。地道裏點著牛油火把,牆上每隔五步就嵌著陶製的獸頭——玉簫郎君認出這是墨家失傳的"聽風器",立刻用簫聲破解機關。
轉過兩個彎,前方傳來鐵鏈拖拽的聲響。孫二娘示意眾人停下,貼著潮濕的石壁往前挪。火光裏,十幾個金兵正往麻袋裏裝填黑色粉末,旁邊摞著浸油的蘆葦捆。趙尋的長槍突然一抖,槍頭在石壁上擦出火星。金兵們警覺回頭,戰鬥瞬間爆發。
狹窄的地道裏施展不開拳腳。孫二娘的柳葉刀揮得虎虎生風,刀刃卻總被對方的盾牌擋住。時遷像隻狸貓般躍上石柱,把淬毒的鐵蒺藜撒向敵群。玉簫郎君的簫聲在封閉空間裏來回激蕩,震得人耳膜生疼。趙尋的長槍挑翻兩個金兵,槍杆卻卡在石縫裏拔不出來。
混戰中,孫二娘瞥見對方首領腰間的蛇形玉佩。記憶突然閃回張青咽氣的那個雨夜,他染血的手指在泥地裏劃了半道弧線。怒火衝上心頭,她棄了刀,徒手抓住對方揮來的狼牙棒,虎口震裂的血滴在對方手背上。時遷趁機甩出繩索,纏住首領的腳踝。
當最後一個金兵倒下時,孫二娘發現牆角堆著成捆的桐油布。"他們要燒了漕幫的糧船!"她大喊。話音未落,頭頂突然傳來石板移位的聲響,暗紅色的液體順著縫隙往下淌——是能腐蝕石頭的化骨水。玉簫郎君立刻吹奏破邪曲,音波暫時壓製住液體滲透;時遷則按照機關圖,在石壁上找到七個凸起的銅鈕。
銅鈕按下的瞬間,地麵突然翻轉。眾人順著斜坡滾進下層地道,嗆人的濃煙撲麵而來。前方隱隱傳來木料燃燒的劈啪聲,孫二娘摸到牆上凸起的魚形浮雕——這是張青設置的逃生標記。她帶著眾人左轉三次,終於撞開腐朽的木門,眼前是熊熊燃燒的漕幫碼頭。
風雪中,糧船的帆布燒得通紅。孫二娘抄起破木板撲火,火星濺在臉上燙出小泡。趙尋指揮士兵拆毀臨近的草棚,時遷帶著人用從金兵那裏繳獲的牛皮水囊潑水。玉簫郎君站在高處吹奏曲子,寒風裹著簫聲,竟將火勢逼退了幾分。
天亮時,大火終於熄滅。孫二娘坐在焦黑的船板上,看著漸漸升起的太陽。她的頭發被火燎得打卷,臉上全是煙灰,隻有眼睛還亮著。時遷遞來個烤得焦黑的饅頭,硬得能砸核桃:"二娘,墊墊肚子?"她接過來咬了一口,喉嚨被嗆得直咳嗽。
玉簫郎君在廢墟裏找到半截燒焦的簫管,裂紋處纏著的紅布條是孫二娘去年給他係的。趙尋指揮士兵清理殘骸,偶爾抬頭望向包子鋪的方向。遠處傳來早市的喧鬧,賣豆腐的梆子聲,賣炭翁的吆喝聲,漸漸蓋過了火場的寂靜。孫二娘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往家的方向走。她知道,隻要包子鋪的爐火還燒著,就沒人能把他們打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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