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 江淮初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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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深知,若是自己隻帶著少數親信偷偷南逃,將這數萬大軍棄之不顧,那不僅這數萬人會瞬間崩潰投降。
    永定軍兵不血刃獲得大量兵員物資,更會讓他李弘冀徹底喪盡最後一點人心軍心,將來在江寧也再無立足之基。
    他必須做出“與將士同生共死”的姿態,哪怕這隻是最後一塊遮羞布。
    皇甫繼勳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李弘冀的用意,雖然覺得多此一舉且夜長夢多,但也不敢再逼,隻得領命:“陛下聖明!臣這就去安排!”
    翌日,一頓久違的、卻帶著末日狂歡意味的“飽餐”之後,淒涼的號角聲在江寧軍大營中響起。
    無數麵旗幟被倉促收起,營帳被推倒,輜重能帶的帶走,不能帶的則被付之一炬,以免資敵。
    整個過程混亂不堪,士卒們臉上沒有即將脫離絕地的喜悅,隻有茫然、恐慌和對未來的絕望。
    李弘冀被攙扶著坐上禦輦,臉色蒼白如紙。
    皇甫繼勳、朱令贇等人全身披掛,指揮著還算完整的核心部隊護在禦輦周圍,而更多的部隊則亂糟糟地跟在後麵,隊伍拉得老長,毫無陣型可言。
    巨大的營盤被拋棄在身後,燃燒的黑煙直衝雲霄,仿佛在為這支曾經雄心勃勃、如今卻倉皇南顧的大軍舉行一場恥辱的葬禮。
    李從嘉站在廬州城頭,冷冷地注視著遠方那一片混亂的南撤景象。
    盧郢、申屠令堅、馬成信、張璨、林仁肇等將領侍立一旁。
    “主公,果然如您所料,李弘冀撐不住了!”盧郢道。
    李從嘉微微一笑,目光銳利如鷹:“飽餐一頓,集體南撤?哼,不過是困獸猶鬥,還想保留最後一點顏麵和兵力罷了。傳令下去,按原定計劃,各部依序出擊!”
    “申屠令堅!”
    “末將在!”
    “命你率騎兵,如同銜尾追擊!不必死戰,隻需不斷襲擾其後軍,讓他們不得安寧,加速其崩潰!”
    “得令!哈哈,俺老申屠早就等不及了!”申屠令堅獰笑著領命而去。
    “林仁肇將軍!”
    “末將在!”林仁肇踏前一步,眼中燃燒著複仇的火焰。
    “命你率本部銳士,並吳翰所部,為大軍前導!你對江寧軍部署和南下路線最熟,務必搶占地利,進行截擊!我要讓李弘冀每一步都付出代價!”
    “末將領命!必不辜負上將軍!”林仁肇抱拳,聲音鏗鏘。
    “其餘各部,隨我中軍,穩步推進!收複失地,掃蕩殘敵!”李從嘉最後下令。
    廬州城門大開,永定軍如同終於掙脫鎖鏈的猛虎,浩浩蕩蕩開出城去,向著那支倉皇南竄的潰軍,發起了雷霆萬鈞的追擊!
    江淮大地的最後決戰,從固守攻防,轉為了漫長而殘酷的追亡逐北。
    李弘冀的末日喪鍾,已被徹底敲響,如今響徹的,隻是這鍾聲南下沿途的餘音。
    永定軍的追擊如同疾風掃落葉,挾大勝之威,一路向南席卷。
    李從嘉坐鎮中軍,調度有方,盧郢穩重推進,申屠令堅、張璨如瘋狗般銜尾追殺,林仁肇更是憑借對江寧軍布防和地形的熟悉,屢屢前出截擊,屢建奇功。
    李弘冀的南撤之路,變成了一條名副其實的潰敗之路和血淚之路。
    軍心徹底渙散的江寧軍,組織度降至冰點,沿途丟盔棄甲,傷亡、逃亡、被俘者不計其數。
    皇甫繼勳和朱令贇隻顧護著李弘冀的禦輦拚命南逃,根本無力收攏部隊組織有效抵抗。
    半個月後,永定軍的兵鋒已攻克和州、滁州一帶。
    殘存的江寧軍狼狽不堪地逃過長江,倉皇退入江寧城,憑借最後的天塹龜縮不出。
    長江北岸,廣袤的江淮大地,幾乎盡數落入李從嘉掌控之中。
    站在浩蕩長江岸上,眼前已是浩蕩東去、煙波渺茫的長江。
    初夏的江風吹拂著戰旗,帶來濕潤的水汽,也暫時吹散了連日征戰的硝煙味。
    江對岸,便是南唐舊都江寧府,如今已是偽帝李弘冀最後的巢穴。
    李從嘉並未立即揮師渡江。
    連續作戰,士卒疲敝,新占之地,麵積廣闊,亟需消化安撫,鞏固統治。
    且江寧城高池深,又有長江之險,李弘冀雖敗,但其核心黨羽皇甫繼勳、朱令贇等人已是綁死在一條船上的螞蚱,必會負隅頑抗。
    強攻硬撼,縱能拿下,也必損失慘重,非上策。
    “傳令各部,沿江北岸擇險要處紮營,休整士卒,調動水軍。同時……”
    李從嘉目光掃過麾下諸將,“派出使者,持我令信,前往泗州、濠州、楚州、壽州等地!”
    永定軍的信使,攜帶著李從嘉永定軍的招撫檄文,如同穿梭的梭子,頻繁往來於長江北岸各州府之間。
    檄文痛陳李弘冀弑叔篡位之罪,宣揚永定軍撥亂反正之誌,更著重強調李從嘉昔日力抗周軍、保全江淮之功。
    效果是顯著的。
    江淮十四州的官員百姓,對李弘冀本就缺乏認同,對其即位後的混亂和此次大敗更是失望透頂。
    而對李從嘉,則普遍懷有感激與敬畏之心,正是他當年在光州、汴京等地的苦戰,才擋住了大周鐵蹄,保全了江淮免遭戰火荼毒。
    於是,泗州降了,濠州降了,楚州降了……一座座州縣的城門紛紛打開,官員捧著印信戶籍,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幾乎兵不血刃,廣大的江淮腹地便傳檄而定,盡數歸附李從嘉麾下。
    甚至壽州的劉仁贍,雖未明確表態投誠,卻也再次重申“不介入內戰,保境安民”的立場,實質上默許了永定軍對周邊地區的接管,並保持了與廬州方麵的友好溝通。
    長江,這條天塹,此刻仿佛成了李從嘉新勢力範圍的內河。
    北岸旌旗漫卷,營壘相連,一派蒸蒸日上、欣欣向榮之氣。與南岸江寧城的愁雲慘淡、風聲鶴唳,形成了鮮明對比。
    正當李從嘉躊躇滿誌,全力整合江淮、積蓄力量,準備下一步對江寧的最後一擊時,來自北方中原的驚人消息,如同一聲悶雷,穿越千裏,重重砸在了他的案頭。
    密報是通過安插在汴梁城的最高級別眼線,耗費巨大代價才緊急傳遞回來的,封著火漆,標注著“十萬火急”。
    李從嘉拆開密報,細細閱讀。
    越是往下看,他的眉頭蹙得越緊,眼神也越發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