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折戟明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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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從嘉高坐其上,始終麵色平靜,將眾人舉止盡收眼底。
    然而,當聽到這些重臣竟公然提出聯合遼國,行引狼入室之舉時,他心中壓抑的怒火再也無法遏製!
    “夠了!”
    一聲雷霆般的怒喝驟然炸響,震得整個大殿嗡嗡作響!
    隻見李從嘉猛地從禦座上站起,龍行虎步,竟一把奪過身後一名金甲侍衛手中那柄沉重的儀仗大戟!
    那大戟乃精鐵所鑄,分量極重,在他手中卻如無物。
    在滿朝文武驚駭的目光注視下,李從嘉雙臂猛地一較力,額角青筋微現,隻聽“哢嚓”一聲刺耳的脆響!
    那杆粗壯的戟杆,竟被他硬生生徒手折斷!
    斷裂的戟頭“哐當”一聲砸在光滑的金磚地麵上,聲音在大殿中回蕩,驚得所有人心頭狂跳!
    那些後來歸附、隻見過李從嘉溫文爾雅、處理政務一麵的文臣們,此刻個個麵色煞白,目瞪口呆。
    他們幾乎忘了,這位年輕的主上,那“文”名之下,是實打實從屍山血海中搏殺出來的主帥的悍勇與煞氣!
    李從嘉手持半截斷戟,目光如兩道冰冷的閃電,掃過方才主張合縱連橫的殷崇義、趙仁澤等人,所過之處,眾人無不低頭避讓,心驚膽戰。
    他擲地有聲,每一個字都如同戰鼓擂響,清晰地砸進每個人的耳中:
    “今日折戟明誌!諸君給朕聽清楚了。”
    “自此以後,再有敢言聯契丹以攻中原者,便是通敵賣國,其心可誅!必如此斷戟,絕不姑息!”
    “再有妄言與趙宋劃江苟安者,便是畏戰懼敵,沮我軍心!亦如此戟,絕不輕饒!”
    他將手中半截斷戟狠狠擲於地上,聲震屋瓦。
    “契丹,蠻夷之輩,豺狼之心!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與之合兵,縱得一時之利,亦是遺臭萬年,禍及子孫!”
    “趙宋,梟雄之輩,國仇也!與之和談,不過苟安江南,自縛手腳,貽害無窮!”
    “朕之心誌,唯有一統天下,光複華夏!中原之地,朕必親取之!契丹所奪之燕雲故土,朕他日亦必率王師,親手奪回!”
    “諸軍隻需思量,如何秣馬厲兵,如何富國強民,助朕成就此業,而非在此妄議什麽合縱連橫、苟且偷安!”
    一番話,如同九天雷霆,劈散了朝堂之上所有的猶豫、怯懦與投機!
    所有人都被這位年輕君主突如其來的爆發和無比堅定的意誌所震撼,久久無法言語。
    “至於爾等!”
    李從嘉冰冷的目光最後掃過噤若寒蟬的盧多遜和耶律撻烈,“回去告訴你們的主子:”
    “朕的李唐,不稱臣!不納貢!不割地!不求和!隻有一戰,放馬過來!想要朕的江山,拿刀劍來取!”
    盧多遜與耶律撻烈麵色鐵青,在武士的驅趕下,狼狽離去。
    經此一事,朝中再無雜音。
    李從嘉以絕對的權威和武力威懾,徹底統一了內部的戰略方向。
    時間飛快,夏去秋來。
    李從嘉一麵以鐵腕推行新政,督促農耕,興修水利,盼望著即將到來的秋收。
    一麵鼓勵商賈,疏通運河,發展水運,使各地物產得以流通。更時時刻刻不忘根本,操練兵馬,鍛造軍械,潭州外的演武場日夜不息。
    整個淮河以南,呈現出一派外鬆內緊、欣欣向榮的景象。
    更是不斷派遣小股部隊,剿滅境內匪徒,水寇,一掃五十餘年的紛亂。
    秋高氣爽,李從嘉處理完朝中急務,心中記掛著秋收與賦稅之事,便輕裝簡從,隻帶了萵彥、申屠令堅並數名精幹護衛,騎馬出了潭州城,往西郊玉潭縣方向行去。
    視察民情。
    出行五日,行至朗州地界,但見田野間稻穀已泛金黃,農人正忙於最後的田間管理,準備迎接豐收。
    然而,越靠近縣城,氣氛卻顯得有些異樣。
    不少農人麵帶愁容,行色匆匆,與那即將到來的豐收景象頗不協調。
    循著人流,李從嘉來到一處設在鄉間土路旁的征稅點。
    隻見幾名鄉間稅吏正帶著十數個幫閑差役在此收稅,他們直接設卡攔截運送新糧的農戶。
    一老一小幾名農夫,挑著兩擔稻穀,唉聲歎氣的從鄉間小路而來。
    旁側年輕男子向著老者說道:““腳錢”搬運費)、“看樣錢”驗糧費)、“廨宇錢”衙門修繕費),國主推行新田政,不都取締了嗎,怎麽今秋又征上了……”
    老者臉色一苦道:“咱也不知道啊,也不知是不是前頭大戰吃緊,縣太爺征稅,咱們有啥辦法……”
    老者亂世亂世活了一輩子,什麽情況都見過,苛捐雜稅,無所不用其極,而今已經好了很多,再新政之下,每年能有些餘糧了。
    李從嘉在一旁看得真切,麵色瞬間陰沉如水。治下新政推行十抽三田稅,免除畝十錢等各項苛捐雜稅,鼓勵發展商稅,鼓勵手工業發展……而減輕田稅。
    他強壓怒火,走上前去了解情況。
    遠遠看見,一名黑臉田間小吏正在征稅,所使糧鬥明顯比標準鬥,大上一圈!再看那黑臉小吏向後撤了幾步,正對著斛,一腳踢了下去,灑了無數稻米。
    旁側一名瘦削的小吏,將灑在地的稻米收走,並責問那繳稅農民,裝糧不滿,繼續添些糧草。
    黑臉田吏,一腳下去,淋尖踢斛熟練至極,顯然是練了多年的行家。
    李從嘉遠遠看去,越看越惱。
    萵彥上前,沉聲問那稅吏頭目:“朝廷明令,十抽三,爾等在此強征糧米,是何道理?所用之鬥,又可是官定標準?”
    那稅吏頭目見李從嘉幾人衣著不凡,氣度懾人,心下先虛了三分,但仗著背後有人,仍強作硬氣。
    “爾等是何人?敢管官府公幹!此乃縣尊大人之命,預征秋糧,以備不時之需!所用皆是官鬥,休得胡言!再不滾開,連你一並鎖了!”
    申屠令堅勃然大怒,欲要上前,被李從嘉一個眼神製止。
    李從嘉不再與這胥吏廢話,對萵彥低聲道:“拿下。問清楚,是哪個縣尊大人的命令,命令如此爭糧!”
    萵彥領命,身形如鬼魅般一動,那稅吏頭目及幾個為首差役尚未反應過來,便被瞬間製伏,拖入旁邊林中。
    其餘差役見狀,嚇得魂飛魄散,跪地求饒。
    不過片刻,萵彥返回,麵無表情地稟報。
    “主上,問清楚了。是玉潭縣令王德奎之命,言稱是奉了朗州知州馮懷遠大人的暗示,要求各縣‘靈活’征稅,以充實州、縣府庫,其中多有截留,用於……賄賂上官,攀附關係,以及中飽私囊。”
    “朗州知州?馮懷遠?”
    李從嘉眼中寒光爆射。
    此人是永定軍中老人,朗州是李從嘉治下最早期的地盤,竟敢如此!
    “查!”
    李從嘉隻吐出一個字,卻帶著冰冷的殺意,“一查到底!從玉潭縣開始,給朕徹查!所有涉案胥吏、縣令,乃至潭州州衙,一個都不準放過!朕倒要看看,這潭州地界,到底藏了多少蛀蟲!”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暗衛機構高效運轉起來,一場雷霆萬鈞的反貪風暴瞬間席卷了玉潭縣乃至朗州官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