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認床的緣故，最近方秋水睡得並不安穩，她總是重複地做同一個夢。
    夢裏方秋水走在一條漆黑的路上，身邊不斷有人經過，所有人都步履匆匆沒有任何停頓。
    方秋水和身旁的人一樣，也走在這條漆黑的路上，隻是她常常走著走著會開始感到力竭，而後跌倒在地再也起不來繼續走下去。
    每當到了這種時候，方秋水心底就會生出一陣恐慌，她意識到自己必須和身邊的人一樣，趕緊向目的地走去，而不是頹然地坐在這裏。
    可無論方秋水怎麽掙紮，她都無法立即起身，隻能無助地坐在地上，望著身邊不斷路過的人。
    直到方秋水開始絕望，她身邊會出現一個人將她拉起，再帶著她走出這片黑暗。
    每次他們要走出黑暗時，方秋水就會醒過來，而她總能借著那陣炸開的白光，看清楚將自己帶出來的人是誰。
    前麵的黑暗中出現亮點，方秋水知道他們就要走出黑暗了。
    此刻方秋水想要開口說話，她想問吳邪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想問吳邪怎麽會知道要往哪裏走，話已經到嘴邊，可卻怎麽都張不了口。
    方秋水一陣心焦，但一點辦法都沒有，夢裏無論她怎麽努力，都無法在醒來之前開口說話。
    白光越來越亮，方秋水呆呆地站在原地，知道自己馬上就會醒過來。
    亮光熄滅，方秋水轉頭去看，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布局，這是她自己的房間，此刻她正站在鏡子前。
    “秋秋，換好了嗎？”
    母親熟悉的聲音傳來，方秋水下意識回頭看向門外，緊閉著的房門沒有被推開，自己的聲音再次從身後傳來。
    “馬上就好！”
    方秋水看向鏡子裏，她換好母親帶回來的禮服，正提著裙擺轉圈，雙親圍在她身邊看著，一家三口都笑得合不攏嘴。
    “秋秋，爸爸的眼光也不錯吧？”
    “好是好，但跟媽媽比起來還是差一點！”鏡中的方秋水轉身摟住母親撒嬌，“要不然媽媽怎麽會在她那麽多追求者裏麵，偏偏選中爸爸你呢？”
    “哎呀，這麽說還真是啊。”
    鏡中的一家三口其樂融融，鏡子外的方秋水卻忍不住皺起眉，那不是她的記憶，裏麵的人不是她，那個拉著她雙親撒嬌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鬼道殊途，亦是光明大道，但越走越遠，越走越深，大道亦會成絕路。」
    吳邪的聲音傳來，方秋水抬頭去看人，吳邪就站在她身邊，也在看鏡子裏的一家三口。
    “吳邪？”方秋水困惑地望著他，不明白他怎麽還在這裏。
    吳邪收回視線看向方秋水，他神情淡漠地開口。
    「最後徒勞而返，將悔恨不已，回頭無路。」
    “你在說什麽？”方秋水感到不可置信，“吳邪你為什麽會知道齊縱說過的話？”
    吳邪沒有反應，隻是淡漠地看著方秋水，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方秋水皺起眉，她再次看向鏡子，二人視線撞在一起，鏡中的“方秋水”衝她挑釁一笑，分明知道自己是個冒牌貨。
    “滾出來！”方秋水想要上前去，又立即被旁邊的吳邪拉住，她不解地抽回手，話裏頓時帶上冷意，“跟你沒關係！”
    話音剛剛落下，吳邪眼中有一閃而過的錯愕，明亮的光線瞬間變暗。
    昏暗中吳邪神情痛苦地蜷縮在地上，他伸手去扯自己的臉皮，血淋淋的皮膚被撕下來。
    方秋水僵在原地，猛然發現自己正身處在墓陵之中，甬道裏光影晃動，腐朽的氣息不斷湧來。
    吳邪痛苦的聲音讓方秋水回過神來，她急忙過去按住吳邪，不讓他繼續撕扯臉上的傷口。
    “你怎麽了？我帶你出去，我們馬上離開這裏！”
    方秋水的話還沒說完，吳邪猛地掙脫出來撲倒她，血肉模糊的臉近在眼前，腥臭的血滴到方秋水臉上，數隻黑手從身下的黑暗中伸出來，將她死死地扣到地上。
    皮膚撕裂的痛感傳來，望著麵容猙獰的吳邪，方秋水的恐慌將她淹沒，她張口想要呼救，可喉嚨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
    「放開我，快放開我！」
    “小水，醒醒！”
    方秋水睜開眼就對上巴圖爾擔憂的目光，她劇烈地喘著氣，房裏燈火非常小，昏暗的光線下依稀能看到已經不在墓陵裏。
    “怎麽了？”巴圖爾擦著她臉上的汗，“是不是做噩夢了？”
    方秋水暗暗鬆一口氣，她點點頭沒有說話，夢中的事情還曆曆在目，她心有餘悸地撫住心髒，發現心跳比她發病的時候跳得更快。
    “我給你倒水。”
    巴圖爾起身去倒水後，方秋水才微不可聞地深吸一口氣，企圖將心跳平複下來。
    【宿主，你沒事吧？】
    【沒事，我剛才有沒有說夢話？】
    【沒有，宿主你沒有說話，所以我都不知道你在做夢，還以為你跟前幾晚一樣，隻是睡得不安穩而已。】
    自從來到陸公館，方秋水一直都睡得不太好，在係統看來，換了誰睡在勞元洲隔壁都睡不好，更何況是天天麵對他的方秋水。
    剛才方秋水神情痛苦，還在不停地冒汗，巴圖爾以為她夢魘了才把人叫醒。
    【沒有就好。】
    巴圖爾倒水回來的時候，將房中的燈火調得亮了一些，隨即注意到方秋水已經恢複過來，臉上完全沒有剛才驚醒時的慌亂和無助。
    “感覺怎麽樣，好些了嗎？”
    “沒事。”方秋水扯出一個笑意，她起身下床出去，“小齊你睡吧，我去看看元洲。”
    巴圖爾站在床邊，他沒有跟出去，腦子裏依舊是剛才方秋水慌亂的模樣。
    這麽多年以來，方秋水數次跟著王府身陷險境，都從來沒有見過她露出一分慌亂的模樣，幾乎要讓人以為，方秋水對什麽都天不怕地不怕。
    同時也讓巴圖爾意識到，自己並不了解方秋水的事情，盡管他們已經認識十幾年，盡管現在他們朝夕相處，他也沒有真正了解多少關於方秋水的往事。
    外麵傳來一聲喧鬧，緊接著打砸東西的聲音跟著傳出，勞元洲痛苦的祈求聲再度出現。
    巴圖爾收回思緒，快步往隔壁勞元洲的房間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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