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獠王庭的某處。
    一位青年仔細的端詳著手中的書，他的腳上還帶有腳鏈，顯然是一位囚徒。
    書上的文字並不是北獠的文字，而是大秦的文字。
    半個小時之後，青年意猶未盡地將手中的書放下。
    “可惜我未能生在大秦，當真是遺憾啊。”
    他向外走了幾步，靠近獄門。
    他向右一瞥，旁邊的牢房空空如也，那個大秦人不見了。
    “他被處死了嗎？”
    青年遺憾的向房間內走去。
    鏗鏘。
    鐵製品被敲打的聲音響起。
    “喂，天可汗之子，這是你今天的食物。”
    一盤生牛肉放在了獄門內，門口送食的人剛想走，就被青年叫住。
    “告訴他，我不吃生的，不然寧願餓死在這。”
    送食的人看著他，他們絕對不可以讓這位餓死在這裏。
    對方是天可汗的第九子，對於天可汗來說極為重要。
    但想用不吃飯的威脅就太簡單了，他們有的是辦法讓對方開口吃飯。
    但對方隻是不吃生肉而已，這處理起來倒也簡單。
    送食的人將牛肉端走，青年坐在牢房之中，口中喃喃自語。
    “可惜，他居然檢查我的骨齡，不然還能坑他一手。”
    “焚世之誌，焚盡自己血脈當真是了得。可即便是把天下都毀了，我們又能拿那熔天如何呢？”
    “傷的還不是我王庭子民，甚至王庭都有覆滅的危機。”
    “獻祭至少能讓我王庭存活。”
    青年的眼中有了一種情緒，那是麵對赴死的坦然。
    “可惜我未生在大秦，卻身在這倫理綱常全亂的王庭。”
    漠北關。
    北獠王庭的進攻已經持續了整整一月，已經算是雙方交手較長的一場戰役。
    不過如王翦所料，之後的進攻沒有了，第1次大規模進攻的激烈。
    北獠王庭的進攻來到了第四十天。
    漠北關周圍的一處堡壘內。
    灰頭土臉的士兵走了進來。
    “校尉大人，有些頂不住了……”
    因為位於漠北關周圍，所以他們受到波及。
    “頂不住？”校尉站了起來，“堅持五天，我去請大秦支援。”
    士兵咬了咬牙，“好。”
    五天之後。
    “校尉大人，支援還有多久？長城的構造完全不是以前的長城，我們雖然一直都在修築城牆，但是它的質量還是在下降，過不了多久他就抵擋不了王庭的轟炸，象群了呀。”
    “再堅持五天。”看著麵前的藍色光幕，校尉出口。
    “城牆倒了，就拉到平地，長城之後的山地作戰，總之不能讓他們進來，一定要守住！”
    在象群的轟鳴之中，長城終於有一角倒塌，露出了一個個缺口。
    眼見缺口露出，北獠王庭就像是病毒瘋狂入侵這些缺口。
    負責守住這裏的士兵，難上加難，但好歹大秦已經提前挖出了戰壕。
    五天的時間很快過去，校尉焦急的在堡壘內來回踱步，但最終依舊沒有任何支援。
    校尉此刻也咬了咬牙，但他的戰鬥意誌明顯下降了許多，連帶著整個兵團都有了頹勢，人數的下降比之前都快了許多。
    三天過去，校尉的身上已然帶了許多的傷口，這一次他請求支援的時間比他之前快了許多。
    趙信：王將軍我求求你了，快給我們派些援兵來吧。
    王翦：繼續頂住。
    趙信：王將軍我求你了，讓我們撤下去，喘口氣吧。
    王翦：什麽你想撤退？你是想當逃兵嗎！如果想撤退，那就提著你的腦袋來見我，大秦不是白養你們的。
    趙信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他原本是匈奴人。
    當年大秦收複匈奴人，沒有讓他們直接成為大秦的公民，而是實行的奴隸政策。
    當然這個奴隸政策，遠遠不如真正的奴隸政策，隻是讓他們在大秦工作 ，通過工作獲得戶口。
    收複一個民族很難，就像當年大秦，很難讓其餘六國人民成為大秦人民一樣。
    萬世漢族索性留了匈奴這個民族的名字，給了這個民族名字存活的機會。
    在匈奴融入大秦之後，後麵的皇帝為了避免民族矛盾，也是為了減少匈奴的貧困戶數量，施行了一係列少數民族優待政策，並提高了少數民族的福利，並且讓他們有了登仙的資格。
    匈奴在大秦中的待遇完全不像一個戰敗的民族，完全是當做了兄弟對待。
    匈奴欠大秦太多。
    趙信想到了這些，他帶著自己的兵團再一次咬牙，繼續堅守陣地。
    但對於這支兵團來說，這隻能算是死前的回光返照。
    他們沒有支援，但萬象可汗有，他的特種部隊到場了。
    麵對更凶猛的進攻，兵團的人數直接腰斬。
    兵團艱苦的守了一周，趙信再一次請求支援。
    這一次王翦質問他：誰頂不住了？官頂不住就殺官，兵頂不住就殺兵，你頂不住就殺你。
    趙信沒有再說話了，他再一次帶著士兵死戰不退。
    王翦麵對的情況也是極其不樂觀，其他地方至少還有山地可以阻撓大象，他們要直麵萬象可汗的血祭，還要麵對幾乎是量產藤象。
    “王叔，趙信那邊我們是真不支援嗎？”
    王翦深思熟慮的說道，“他們後方有河，前方有山地，就算失手了，我們還能奪回來。但我們這裏不能失守，我們的身後是平原，可以直接殺向大秦內部。”
    嬴昭又看著對方，“王叔，你這次還沒有變回來嗎？”
    王翦歎了一口氣：“屍氣在我體內並不是消失了，而是在被壓著。如今戰鬥的頻率太快，我就怕壓製不住。”
    “那到時候你壓製不住，你不就永遠不是人了嗎？咱們還是請求支援吧。”
    “臭小子敢揍我。”王翦一掌拍在嬴昭的頭上，“上次刺殺失敗，陳武幾乎重傷，劉徹也受傷，他們基本上是不可能再支援我們了。”
    “那我們該怎麽辦？”
    “死戰，哪怕犧牲再多的人也得守住。”
    此刻的王翦，已經有了哪怕所有人犧牲都要守住的信念。
    他欠大錢太多了，隻有為這個國家去死，才能勉強將這筆債還清。
    他的心中點亮著抵抗到死的星火。
    六天過去，趙信再一次請求支援。
    趙信：都死完了，沒有人了怎麽辦？
    王翦：沒有人？發信息的難道不是人嗎，打到沒有人發信息告訴我為止。
    趙信癱坐在地，他明白了王翦的決心。
    對方已經有了拉上整個漠北關赴死也要守住的決心。
    可此時的趙信，卻開始有些搖擺不定了起來。
    他看向了周圍圍著自己的士兵，這些士兵看著自己。
    他們好像已經知道了結果，眼睛中籠罩著絕望。
    但他們還是不相信的開口。
    “長官，有支援嗎？”
    “沒有。”
    趙信一出口，全場騷動了起來。
    在場剩下的人幾乎都是匈奴人，也有十幾位大秦人。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些信念不堅定的人，而意誌堅定的幾乎都已經全部戰死了。
    “長官，我不想死啊。”
    “老鄉，我還想活著啊。”
    “老鄉，我也還想活著，我還沒有女人，孩子啊 。”
    趙信沉默的望著他們，當初是他拉著這些老鄉進入大秦軍的，可如今卻要赴死，他也有些不甘心啊。
    “老鄉，幹脆我們投降算了。”一個男人開口。
    “不行。”，趙信站了起來，“我們不能投降，我們不能對不起大秦。”
    “對不起大秦？”男人冷笑開口，“我們為什麽要對不起大秦？我們本就不是大秦人，為什麽要對不起。”
    其他人聽到男人說的話都有些沉默，但因為男人領頭羊的緣故，很快就有人開口。
    “對呀，老鄉，我們是異族，他們管我們叫‘匈奴’，奴是什麽意思你知道吧？”
    “大秦有句古話叫做‘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們平時也用著異樣的眼光看我們，如今還想讓我們赴死，憑什麽啊。”
    “就是，他們那樣做，無非就是想收服我們，讓我們替他們賣命。那些福利什麽的……是他們自願的，我們可沒想過為他們賣命。”
    這些士兵投鼠忌器，鼠目寸光此刻他們隻想活下去，無論是用什麽方式，他們都想活下去。
    趙信想起了一些事，那是當初與自己老前輩的對話。
    “誰敢投降就殺誰，誰敢對不起大秦就殺誰。”
    “你要一切為了大秦啊，趙小同誌。”
    “嗯，我一定會的。”
    難道讓我對不起大秦嗎？
    難道我要背叛自己的誓言嗎？
    可我真的想為大秦赴死嗎？
    幹出這種事，他絕對會被釘在恥辱柱上，他將玷汙自己的民族，讓自己的民族在大秦受到歧視，乃至於大秦容不下匈奴這個民族。
    趙信陷入了痛苦的思考，他隻是感覺自己陷入了黑暗之中，他要溺死在這裏。
    突然，冰冷的觸覺在皮膚上蔓延，就像一條蛇纏繞在他身上一般。
    蛇將他的全身纏繞，但趙信沒有害怕。
    在蛇將他的全身纏繞之前，他腦中已經出現了這道選擇的答案。
    我是匈奴人。
    我從來都沒想過為大秦賣命，我隻是想成仙啊。
    即便背叛大秦又如何？即便讓他給王庭當狗又如何？即便是這件事利己不利族又如何？
    隻要他還活著就行，至於種族國家的生死大義，他不在乎。
    趙信的心中即便是有了答案，但他還是沒有開口。
    他失去了氣節，但他還是想保留自己作為大秦校尉的最後一絲顏麵。
    男人看著趙信，他的眼睛像極了蛇眼。
    “長官，你想活著對吧？你想成仙對吧？在大秦能成仙，王庭未必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