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絲像浸了陳醋，黏在知青點的土牆上。林木木攥著搪瓷飯盒蹲在灶台邊，看何秀蘭用竹筷扒拉著大鐵鍋裏的野菜糊糊——往年這個時候，灶台上總該飄著山胡椒的辛辣香氣，可今日的粥水卻泛著寡淡的青苦。
    "秀蘭姐，山胡椒囤貨又見底了？"林木木壓低聲音。何秀蘭的木勺頓在半空，眼角餘光掃過窗台上落滿灰的陶罐："上回曬的二十斤全沒了，昨兒去後山腰看，連野椒樹都被刨了根。"她手腕上的銀鐲子碰著鍋沿，發出細碎的聲響，在林木木聽來卻像某種暗號。
    炊事棚的布簾突然被掀開，周曉芸的白大褂帶著潮氣卷進來："林知青蹲這兒偷懶？衛生所的傷藥該換藥了。"她指尖敲著搪瓷缸，目光落在何秀蘭攥緊的木勺上，"聽說後勤組又鬧缺貨了？有些人啊，表麵上管著灶房，背地裏——"
    "周組長要是擔心物資，不如跟我去後山找找。"林木木突然起身，搪瓷飯盒磕在灶台發出脆響，"昨夜係統...咳，我聽見林子裏有動靜，像是有人在挖樹根。"她刻意忽略周曉芸驟然繃緊的下頜線，餘光瞥見對方白大褂口袋裏露出半截報紙邊角，油墨印著"林木"兩個字，和她父親當年被批鬥的報道同版式。
    四人小分隊在晌午出發。陳建軍背著自製的弓箭走在最前，箭頭纏著浸過藥的麻布——他總說這是跟獵戶學的獵獸技巧，可林木木注意到箭尾刻著的圖騰，和陸懷青那把斷刀上的紋路一模一樣。徐衛東晃著空麻袋跟在隊尾，褲腳沾著新鮮的紅土，與後山腰偏酸性的黑壤格格不入。
    "西南風三級，濕度87。"秦雪梅突然停下，從帆布包裏掏出黃銅氣壓計，鏡片上蒙著的水霧讓她眼底的異色更加朦朧，"木木子，你覺不覺得這霧來得蹊蹺？"她指尖劃過皮質封麵的氣象圖，林木木瞥見某頁角落畫著重疊的鱗片紋，與何秀蘭晾在繩上的那件帶泥點的衫子紋路相似。
    霧是在踏入野椒穀時漫起來的。陳建軍突然按住林木木的肩膀，溫熱的掌心透過粗布衣裳傳來震動："不對勁，椒樹葉子全卷著。"他指向右側土坡，三棵碗口粗的山胡椒樹齊根而斷，斷口處塗著暗褐色的樹膠——那是防止蟲害的土法子，卻不該出現在野生植株上。
    "係統掃描。"林木木默念指令，視網膜上泛起淡藍光幕。數據流在斷根處匯聚，突然爆發出刺目的金點——那是靈植被人為破壞的警示。她順著光點追蹤，鞋尖突然踢到埋在腐葉下的陶片，邊緣還沾著新鮮的樹脂。
    "找到了！"徐衛東的叫嚷驚飛宿鳥。他跪在十步外的凹地，扒開枯枝露出半人高的麻袋，裏麵堆著帶土的山胡椒根，潮濕的泥土裏混著幾片菱形鱗片，在係統視野裏泛著妖異的紅。
    周曉芸的搪瓷缸砸在落葉上："人贓並獲，林知青還有什麽話說？"她伸手要抓林木木手腕，卻被陳建軍突然橫插的弓箭擋住。少年喉結滾動，鼻尖沁著細汗："周組長，斷根切口有鋸齒印，徐知青的麻袋補過三次，線頭用的是上海回力鞋的膠線——"
    "你！"徐衛東臉色驟變。林木木趁機蹲下，指尖撫過山胡椒根須，係統突然發出蜂鳴，一段記憶碎片湧入腦海：暴雨夜，何秀蘭背著竹簍在岩縫間攀爬，月光照在她裸露的腳踝，鱗片在皮膚下遊走如活物。
    "不對，這些根須有靈脈反應。"林木木突然開口，抓起一根斷根湊到秦雪梅的氣壓計前，金屬表麵立刻凝出細小的水珠，沿著刻度聚成龍形，"有人在養椒樹，用靈泉灌溉——就像你換給我的那瓶。"她直視秦雪梅驟然收縮的瞳孔，注意到對方懷表鏈上的紅寶石閃過微光。
    霧突然濃得化不開。何秀蘭的聲音從左側傳來，帶著異樣的沙啞："木妹子，順著溪流走，別回頭。"林木木轉身，隻見炊事員姑娘站在三丈外的老槐樹下，圍裙上的補丁被霧水洇濕，顯出鱗片狀的暗紋。她懷裏抱著個藤編匣子，蓋子掀開條縫，露出半截泛著熒光的菌柄——正是徐衛東最癡迷的野生菌。
    係統界麵突然瘋狂閃爍。林木木眼前閃過無數畫麵：陳建軍藏在木工箱底層的檀木匣，匣蓋上的圖騰正在吸收山胡椒根的靈氣；周曉芸醫療箱夾層的舊報紙，頭條標題是"林木森叛國案新證"，照片上的男人與她鏡中倒影有七分相似；還有何秀蘭每次消失後帶回的鱗片狀汙泥，此刻正在霧中聚合成隱約的蛇形。
    "小心！"陳建軍的呼喊混著弓弦震顫。一支弩箭擦著林木木發梢釘進樹幹，尾羽上沾著的黑色黏液正腐蝕樹皮。她猛地轉身，看見周曉芸舉著改裝過的注射器，針頭對準的卻是何秀蘭的方向——後者不知何時跪在地上，圍裙下露出半截覆蓋著青鱗的小腿。
    "你們都不是普通人。"秦雪梅突然輕笑，指尖撫過氣象圖上的野人穀標記，那裏正泛著與係統界麵相同的藍光，"十年前那場流星雨，落在大興安嶺的隕石碎片，現在應該嵌在某位的醫療箱、木工匣，或者..."她看向何秀蘭逐漸被鱗片覆蓋的手臂，"血脈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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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霧中傳來幼獸般的嗚咽。何秀蘭抬頭，眼睛已變成豎瞳，嘴角扯出不自然的弧度："木木子，帶著山胡椒根從東邊走，那裏有老藤橋...別碰霧水。"她突然蜷縮在地，圍裙兜裏掉出幾枚發光的卵，正是之前翡翠蛛絲事件中出現過的蠱蟲卵。
    林木木抓起麻袋，係統界麵突然彈出新提示：【檢測到靈植母根，能量提純功能升級】。她將山胡椒根貼近掌心，淡金色的光點滲入皮膚，原本裝著靈露的玻璃瓶在挎包裏輕輕震動。陳建軍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側，手背上有道新劃的傷口，鮮血滴在斷根上，竟讓枯癟的根須泛起生機。
    "跟緊我。"少年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八度，弓箭換成了別在腰間的短刀——刀柄上的圖騰與檀木匣完全吻合。他們在霧中穿行時，林木木突然想起陸懷青曾說過的話："當龍血浸潤靈根，山林會打開真正的門。"此刻陳建軍傷口滴在山胡椒根上的血，正呈現出近乎透明的金紅色。
    霧散時，四人回到知青點卻發現時間已過子夜。何秀蘭正蹲在灶前熬粥，見他們回來，手腕上的銀鐲叮當響著掀開鍋蓋，白粥裏浮著幾片新采的山胡椒葉，卻看不出任何異常。周曉芸的白大褂沾滿泥點，醫療箱死死抱在懷裏，而秦雪梅借著煤油燈的光，正在氣象圖上新增一條靈氣波動曲線，端點標著"37°15′n，101°42′e"——正是他們發現靈根的位置。
    深夜，林木木在柴房清點山胡椒根，係統突然彈出全新界麵：【能量提純完成，可合成初級靈蠱解藥】。她指尖劃過發光的根須，餘光瞥見牆角陰影裏，陳建軍正用刻刀在檀木匣內側雕刻，新刻的紋路與今日在霧中看到的蛇形完全一致。
    窗外，月亮剛爬上東廂房的飛簷。何秀蘭的身影掠過曬穀場，腳步輕盈得不像人類，褲腳沾著的鱗片狀汙泥在月光下泛著微光。林木木摸向口袋裏的山胡椒根，觸感溫潤如活物，係統界麵深處，某個沉寂已久的圖標正在悄然亮起，邊緣纏繞著若隱若現的龍形紋路。
    這一晚，知青點的煤油燈次第熄滅。唯有衛生所的窗縫裏，周曉芸正對著舊報紙上的照片出神，指尖劃過"林木木"三個字，照片上男人的眼睛，與鏡中少女的瞳孔有著相同的琥珀色光斑——那是隕石碎片嵌入血脈時留下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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