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筆賬,她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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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夫人邊說,邊留心打量著葉歸荑的臉色。
    葉歸荑對她的心思心知肚明。
    前世,尤氏便教唆白遇非大發雷霆,賞了葉歸荑一頓鞭打,目的便是名正言順地讓葉歸荑傷重無法現身宴上。
    從前葉歸荑蒙在鼓裏不知緣故,如今細細想來,她的容色在白蓁蓁之上,侯府又有意想讓她與白蓁蓁換親,自然覺得她格外礙眼。
    今生,她偏不會再讓侯夫人如願。
    於是在侯夫人的注視中,葉歸荑露出了疑惑之色。
    她抽出手來,問道:“女兒身子剛好,又為何不能赴宴?”
    侯夫人笑道:“你身子剛好不假,隻是你才挨了打,傳出去實在不大好看。
    “你與蓁蓁是姐妹,你也該讓著妹妹些才是。
    “這次讓蓁蓁前去,下次你再去,也是一樣的。”
    葉歸荑靜靜地看她。
    她道:“既然母親說,我與二妹妹是互相扶持,那為何不讓妹妹扶持女兒,反倒是讓女兒讓著妹妹?
    “更何況我與蓁蓁結伴一同現身席上,想來也礙不到蓁蓁什麽,反倒眼見姐妹情深,豈不更是美談一樁?
    “母親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侯夫人見她不為所動,有點不耐煩。
    “歸荑,你和蓁蓁都是母親的女兒,身為女兒,如何不體諒母親的心?
    “更何況你兩人都是侯府小姐,蓁蓁又怎會越過了你去?蓁蓁吃了多年苦楚,你也該讓著妹妹些……”
    葉歸荑垂眸,模樣恭謹。
    “女兒大病初愈,也該先在京中露個麵才對。更何況母親方才說過,這宴席是給我和蓁蓁所辦,我若不去,旁人不知該說出多少閑話有損侯府名聲。
    “若貿然讓蓁蓁現身,不但讓旁人以為母親偏心親女,更以為是二妹妹不容人,豈不是更不好?
    “旁人亦會議論,說侯府隻認蓁蓁,不認我這個養育十多年的大姑娘。”
    尤氏的臉色已不大好看了。
    “母親一向以為你懂事,怎的今日如此這般寸步不讓!全然沒有半點侯府大小姐的謙和!”
    葉歸荑依舊不疾不徐,話說得十分恭謹,讓人挑不出錯。
    “倒不是我不肯讓,隻是侯府的名聲要緊。
    “母親待我的心思歸荑自然明白,隻是旁人來赴宴,見了蓁蓁卻不見我,隻怕會誤會母親的好意,以為母親的心裏隻看重妹妹,不看重女兒。
    “與其讓人誤會胡言猜測,倒不如坦率些,在賓客麵前說明白,讓女兒給蓁蓁騰位置,不是更好嗎?”
    侯夫人露出了顯而易見的尷尬神色,顯然被戳穿了心思。
    葉歸荑繼續道:“且長公主是為了女兒才答應了這次的宴席,若是我不去,長公主定然會前來詢問,歸荑笨嘴拙舌,隻怕會被長公主誤解。”
    搬出了長公主,侯夫人便有些啞口無言。
    想到長公主今日隱晦的警告,侯夫人也沒了繼續阻撓的氣力。
    於是丟下一句:“既然你不肯,那此事便作罷了。”
    便拂袖離去。
    麵上的怒色,沒有逃過葉歸荑的眼睛。
    同方才裝出來的心痛模樣,判若兩人。
    兩個侍女心驚膽戰地在外頭守著,見侯夫人怒氣衝衝地拂袖而出,這才連忙進門,仔細檢查了榻上的葉歸荑,見她安然無恙才長舒了一口氣,道:“姑娘沒事吧?”
    葉歸荑搖搖頭,道:“無事。”
    她記得前世,因為挨了鞭子受了重傷,這場宴會便沒有出席。
    而白蓁蓁則留下照顧她,也同樣沒有出席,讓本欲帶白蓁蓁在京中露麵的侯夫人計策落空,讓她很是跳腳。
    但也正因為如此,白蓁蓁才會博得懂事之名,而齊修遠也沒見到白蓁蓁。
    重生回來,她倒也沒有了什麽嫁人的心思。
    若白蓁蓁和侯夫人喜歡,這門親事她讓出來就是。
    她隻想安穩一世,想辦法脫離侯府自立門戶。
    也省得侯府如前世一般傾覆之時波及她。
    兩個侍女繼續為她上藥。
    她重新趴下,忍著火辣辣的疼,默默在心裏計算。
    前世十二鞭,今生三鞭,共十五鞭。
    這筆賬,她一並記著了。
    痛楚加劇,一夜無眠。
    中途白蓁蓁和白何秋前後來過兩回,都被綠盈和紅耀以她睡下為由婉拒了。
    白蓁蓁又來了一回,是給葉歸荑送藥的。
    葉歸荑沒要,讓侍女給退回去了。
    白蓁蓁倒也沒堅持。
    次日,葉歸荑特意晚去了些時辰。
    等到她到的時候,園中已陸續來了不少的賓客。
    “妹妹!”
    身後忽然傳來白何秋的聲音。
    葉歸荑回過頭來,對白何秋打了個照麵。
    “找了你兩圈,怎的才過來?也不來告訴哥哥你的傷怎麽樣了。”
    白何秋話中帶著輕快的責備,似是全然忘了眼前的“妹妹”在莊子裏待了整整一年,他也未曾遣人前去問候一聲。
    葉歸荑微微頷首。
    “原不過是些小傷罷了,多謝哥哥掛懷。”
    她這疏離客氣的樣子令白何秋很不適應。
    他皺了皺眉,道:“你我兄妹,如此客套做什麽?你別多心!便是蓁蓁回來,哥哥也不會厚此薄彼。
    “若她敢欺負你,盡管來告訴哥哥,哥哥替你出氣!”
    他拍著胸脯,話說得極仗義。
    “是嗎?”
    葉歸荑垂眸微笑。
    白何秋隨了白遇非,一向極會說些場麵話,讓人挑不出半分錯處。
    然無論是她被送去莊子,還是前世侯府放話要同她斷絕關係,白何秋都沒替她張口說上半句話。
    但她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糾纏,於是四下看了看,道:“蓁蓁呢?怎的不見她的人影?”
    白何秋不疑有他,答道:“方才我去看蓁蓁時,她說身子有些不大舒服,在房中休息,今日她便不出席了。”
    葉歸荑嘴角勾了勾,沒說什麽。
    說著話,與白何秋相熟的幾個公子招呼他過去,他便同葉歸荑告別,尋了好友同行。
    他走後,綠盈才忍不住哼了一聲。
    “大公子可真是‘不會’厚此薄彼呢!
    “昨晚上說是來看咱們姑娘,也不過是派了個外間小廝過來意思意思,連藥都沒給姑娘拿。
    “今日去見二姑娘卻是親自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昨日挨打的是二姑娘!”
    若是前世的葉歸荑,此刻定然會斥責綠盈多話。
    可經曆前生後的葉歸荑卻隻覺得,綠盈說出了她大半的心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