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政治學習的風波之後，蘇麥子和顧沉舟更加堅定了“低調謹慎”的原則。兩人就像兩隻敏銳的雷達，時刻關注著周圍環境的變化，小心翼翼地避開任何可能引火燒身的麻煩。
    蘇麥子更是將“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發揮到了極致。除了必要的出門買菜、打水，她幾乎都待在自家小院裏，要麽侍弄菜地，要麽做家務，要麽就研究她的“小事業”當然是更加隱蔽地進行）。她盡量減少與人接觸的機會，尤其是避免和那些喜歡搬弄是非的人碰麵。
    然而，有時候，麻煩並非你想躲就能躲開的。秘密，也往往在你最不經意的時候，鑽進你的耳朵。
    這天傍晚，蘇麥子去公共水房打水。因為是飯點前的高峰期，水房裏人比較多，嫂子們一邊排隊一邊嘰嘰喳喳地聊著天。蘇麥子不想參與她們的話題，便排在隊伍的末尾，低著頭，假裝在想心事。
    水房的隔音效果不好，隔壁就是男同誌用的水房。忽然，從隔壁傳來兩個男人刻意壓低了聲音的交談，斷斷續續地飄了過來。
    “……聽說了嗎？老許家……可能要出事了……”一個聲音說道。
    “哪個老許家？三營的許副營長？”另一個聲音帶著驚訝。
    “還能有誰？就是他！聽說……他以前在白區……跟那邊有過牽扯……”第一個聲音更加壓低，帶著一絲神秘和緊張。
    “真的假的？！這可是大事啊！他平時看著挺老實的……”
    “誰知道呢……現在這風聲……查得嚴……沾上一點……就麻煩了……”
    “那……會不會牽連到……顧團長？”第二個聲音猶豫著問道。
    第一個聲音沉默了一下，才道：“不好說……聽說……當年是顧團長力保他……才……”
    後麵的話語變得更加模糊不清，似乎是兩人察覺到隔壁有人，刻意壓低了聲音或者走開了。
    但僅僅是這幾句斷斷續續的話，已經像一道驚雷，在蘇麥子腦海裏炸響！
    老許家？三營的許副營長？和白區有牽扯？還可能牽連到……顧沉舟？！
    蘇麥子隻覺得渾身一冷，手裏的水桶差點沒拿穩！
    她對部隊裏的人事關係不太了解，但也隱約知道，三營確實有個姓許的副營長，平時看起來挺溫和的一個中年男人，跟顧沉舟似乎……關係還不錯？至少在工作上，顧沉舟對他挺器重的。
    如果那個許副營長真的像那兩個人說的，在曆史上有什麽不清不楚的問題，尤其是在“白區”有過牽扯這在當時是極其敏感和危險的汙點），那後果不堪設想！
    更讓她心驚的是，那人提到，當年是顧沉舟力保了他？如果這是真的，那麽一旦許副營長出事，顧沉舟作為“保人”，會不會受到牽連？
    在這個政治風聲鶴唳、動輒上綱上線的年代，這種“曆史問題”和“立場問題”是最致命的！一旦被扣上帽子，輕則影響前途，重則……家破人亡！
    蘇麥子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後背瞬間就被冷汗浸濕了。
    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假裝什麽都沒聽見，默默地打滿了水，低著頭匆匆離開了水房。
    回到家裏，她把水桶放下，心髒還在砰砰直跳。
    那兩個人說的是真的嗎？還是隻是道聽途說的謠言？
    如果是真的，顧沉舟知道這件事嗎？他當年為什麽要力保一個可能有“曆史問題”的人？他有沒有意識到這其中潛藏的巨大風險？
    無數個問題在她腦海裏盤旋，讓她心亂如麻。
    她想立刻去問顧沉舟，想提醒他注意風險。但是……她又該怎麽說？說自己偷聽到了別人的談話？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忌諱的事情。而且，如果顧沉舟早就知道許副營長的事情，並且有他自己的考量和安排呢？自己貿然去問，會不會打亂他的計劃，甚至引起他的反感？
    更重要的是，在這個敏感時期，知道得越多，可能就越危險。這個秘密，就像一個燙手的山芋，讓她既想立刻甩掉，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捧著。
    蘇麥子坐在炕沿上，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第一次感覺到了這個時代真切的、冰冷的殘酷。這不是她看過的那些年代劇或者小說，這是真實的生活，一步踏錯，可能就是萬丈深淵。
    她無意中聽到的這個秘密，像一根尖銳的刺，紮進了她和顧沉舟剛剛緩和的生活，也讓她原本因為謹慎而稍稍安穩的心，再次懸了起來。
    接下來，她該怎麽辦？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繼續小心翼翼地過日子？還是想辦法提醒顧沉舟，哪怕冒著風險？
    這個選擇，無比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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