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我去寫辭職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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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時候,陳淑雲看著牆上的掛鍾,故意當著魏卓瀾的麵打電話。
魏卓瀾本來正要出門,隔著雕花木門,陳淑雲嚴肅又淩厲的聲音穿透門板:
“李主任,秦盈一下台就按原計劃帶她去審查科……”
聽到電話內容的時候,他頓時僵住了。
攥著門把手的指節泛白,驟然收緊的掌心碾過銅製門把。
想起昨日秦盈在操場上甩開他的手時,頭發掃過他手背的觸感,那時她紅著眼喊“你和逼我的人沒區別”,那冷漠的眼神,像一刀鋒利的刀。
走廊穿堂風卷起茶幾上的牛皮紙袋,第三次下發的宣傳部調令露出一角,“擬提拔魏卓瀾同誌為宣傳科副科長”的紅頭文件刺得他眼睛疼。
那是昨晚上魏中朝給他的,被他隨手丟在了一邊。
他為留在醫學院當輔導員,兩次退回調令,魏忠朝拍在桌上的茶杯至今還留著裂痕。
魏卓然的腳下仿佛生了根,站在門口,半天沒有動。
腦海裏百轉千回,隻要他踏出這個房門,秦盈這輩子就毀了。
可是,隻要他轉身,以後他的人生就會改寫。
他心裏萬分不甘,可是對於秦盈那種偏執的占有欲,誘惑著他轉身來到魏中朝的書房門口。
他不知道這樣做會不會後悔,但是如果不這麽做,他一定會後悔。
他現在算是明白了,父親和母親就是在用這件事情逼他妥協。
如今就在書房裏等著他自投羅網,等他答應調離醫學院,然後跟傅寒婷相親。
從今往後在從政這條路上,必須披荊斬棘,過關斬將。
這一切都是為了秦盈能夠免除審查。
他冷靜了一會兒,家裏靜的隻能聽到客廳裏掛鍾的滴答聲。
“卓瀾,進來。”
魏中朝的聲音裹著煙草味傳來。
推開門時,魏卓瀾盯著父親身後牆上的《鵬程萬裏》字畫,那是他十歲生日時,父親作為宣傳部部長收下的“賀禮”。
魏中朝聽到聲響也並未抬頭,正在批改文件,鋼筆尖在宣紙上劃出銳利的聲響。
“爸!”
魏卓瀾扯鬆領口,垂在身側的手死死地握起,目光一片死寂。
“我答應去宣傳部,也答應相親。”
魏中朝放下鋼筆,抬起眼眸,目光意味深長:
“你終於想通了?”
“不!”
魏卓瀾望著窗外的夜色,想起秦盈決絕冷漠的眼神,喉嚨發緊。
“隻是權衡利弊罷了。”
魏中朝凝視他片刻,沒有挑明,歎了口氣:
“你母親也是為你好!”
“是啊,為我好!”
魏卓瀾重複著,目光望向窗外的景色。
秋日的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他想起秦盈拉小提琴時的模樣,舞台燈光落在她身上,美得像不屬於這個世界。
魏中朝審視著他這個兒子,都怪他平日裏疏於管教,竟讓他變得如此兒女情長。
如果不是這次的檢舉信,他可能還被蒙在鼓裏。
他如今才從出國名額的事件裏嗅到了魏卓瀾的意思,於是才有現在的“借題發揮”。
現在,必須讓他徹底斷了念想,把他逼上從政的道路。
然後安排他跟傅家的千金傅寒婷相親。
這件事,他在秦盈的慶功宴上提過。
雖然傅啟勳夫婦當時並沒有表態,但是,也沒有反對,不是嗎?
隻是,剛開始要跟傅家結親的時候,陳淑雲還不願意。
但是耐不住魏中朝勸說,他擺明利害,魏傅兩家結親,一是可以讓魏卓瀾死心,顧忌身份,如果他娶別人,隻怕還是會收不了心;二來,魏卓瀾的事業發展,由軍政雙方支持,很快就可以青雲直上。
到了那時,一切都好辦了!
陳淑雲一看這是一條康莊大道,沒有再反對,反而是積極配合。
才會有現在假戲真做,隻有讓保衛部進到軍區禮堂,才能逼得魏卓瀾妥協。
魏中朝指間的煙蒂在《幹部任免文件》上碾出焦痕,濃眉擰成川字:
“你過兩天去傅家吃飯,見見傅啟勳家的女兒傅寒婷。我提前和傅司令打過招呼了,你們也算知根知底,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該把話說開了。”
窗外麻雀撲棱翅膀的聲響,讓魏卓瀾想起秦盈在開學典禮上救場拉琴時的模樣。
她總是固執地挺直脊背,像棵不肯彎折的青鬆。
“讓保衛部撤了調查。”
他垂眸盯著自己在文件上投下的陰影,聲音沉得發悶:
“你的意思,我都會照做。”
魏中朝冷笑,煙灰簌簌落在文件上:
“軍區都在傳你和有夫之婦糾纏不清,看來也並非是傳言,傅啟勳要是知道你這副兒女情長的樣子……”
“我自有分寸。”
魏卓瀾突然攥緊袖口,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他想起秦盈上課時專注的側臉,想起她在解剖課上持刀的利落手勢,這樣的人不該毀在審查科的黑箱裏。
“去傅家那天,我會表現得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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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頭,目光落在父親胸前的黨徽上,語氣像冰錐般冷硬。
“但秦盈的事,我要一個保證。”
魏中朝將文件重重摔在桌上,震得茶杯裏的茶水濺出:
“用你的前程換一個注定得不到的女人?值得?”
“這不是交易。”
魏卓瀾轉身時,暗綠色窗簾的陰影遮住他緊繃的下頜。
“是條件。”
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震耳欲聾,卻強迫自己用最平靜的語氣說。
“我會走你鋪的路,但她必須平安。”
“我要親眼看著秦盈——”
“看著她被審查?”
魏中朝突然擲出鋼筆,金屬筆帽砸在兒子腳邊,
“蠢貨!你以為保衛部的人是你家保姆?”
他猛地站起,中山裝領口的紐扣崩飛:
“你還要往審查現場湊?想讓傅家以為我們魏家在用聯姻做交易?”
魏卓瀾喉結滾動,想起父親在秦盈慶功宴上,與軍政要員推杯換盞時眼角堆起的製式笑容,每道紋路都精準地卡在社交禮儀的刻度上。
那不是他認識的父親,而是個正在編織權力網絡的政客。
“記住!”
魏中朝繞過書桌,指尖重重戳中兒子胸口:
“過兩天你去傅家時,要讓傅啟勳知道你精通的是《新時代軍隊政治工作條例》,不是什麽狗屁小提琴曲譜!”
他突然壓低聲音,帶著威脅的親昵:
“秦盈的事我會處理,但如果你再讓我在體製內丟麵子……”
話音未落,書架上的“為人民服務”青瓷杯突然摔落,在水泥地上碎成齏粉。
魏卓瀾盯著父親冰冷的瞳孔,忽然想起上大學那年,自己執意要報考醫學院。
父親當著一眾下屬的麵,將他熬夜繪製的人體解剖圖扔進火爐,火苗舔舐紙張的劈啪聲裏,父親冷笑:
“手術刀能剖開組織部的調令?能讓宣傳部的大印落在你名字上?”
此刻父親眼底翻湧的失望,與當年如出一轍,那不是對兒子的憤怒,而是對偏離權力軌道的“次品”的嫌惡。
“我去寫辭職報告。”
魏卓瀾淡淡的吐出這幾個字,毫不猶豫得轉身離開。
魏中朝的鋼筆尖在《宣傳工作簡報》上劃出冷硬的橫線,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宣傳部明晚要開“社會文明建設”專題會,你最好不要耽誤正事。”
魏卓瀾抓著門把的手頓了一下,沒有做聲,拉開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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