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光穿透孽鏡台的瞬間，三百個契約鬼嬰的啼哭震得河麵泛起血泡。陳姨的守夜燈籠突然爆裂，燈油潑在鏡框的臍帶上，燒出九個焦黑的鎖孔。林秋被倒影裏母親分娩的畫麵釘在原地，胎記滲出的血珠墜入鏡麵，竟在血月中映出密密麻麻的反文。
    "這是換命契的母本！"陳姨的繡花針突然發出蜂鳴，針眼穿過林秋的胎記血，在鏡麵挑出個拳頭大的血泡。當針尖刺破血泡時，混著臍帶殘渣的合巹酒液噴湧而出，河麵頓時浮起二十年前婚宴用的龍鳳酒杯。
    林秋的瞳孔劇烈收縮。酒液在鏡麵暈開的波紋裏，浮現出母親被迫續約的場景——初代屍語者的琉璃手骨捏著婚書，將混有陰天子印屑的朱砂塞進母親剛結痂的乳裂。婚書末尾的"林秋"二字，竟是用嬰兒的臍帶血寫成。
    "倒計時符咒在轉譯契約內容。"陳姨突然扯開衣襟，蒼老的胸膛上浮現與林秋相同的哺乳紋。她將繡花針紮進自己心口，蘸著心頭血在鏡麵書寫破咒文，"每個血珠對應一炷香，子時血月臨頂時......"
    話未說完，鏡中的母親突然伸手穿透鏡麵。那隻布滿契約絲線的手抓住林秋的胎記，掌心的產道裂痕裏滲出黑色羊水。陳姨的繡線及時纏住鬼手，線頭沒入處突然鑽出密密麻麻的乳牙，啃噬聲令人生理性作嘔。
    阿坤的慘叫從陰廚鼎方向傳來。他的右手已經變成半透明狀，皮膚下清晰可見契約鬼嬰在吮吸血管。鼎中的飼陰膏沸騰如產宮收縮，噴濺的膏體落在茉莉花田，那些白天剛綻放的白色花朵瞬間結出刻著"敕"字的幽冥茄。
    "接著！"陳姨拋來半截守夜人的燈芯。林秋接住的瞬間，燈芯自動鑽入胎記裂縫，燃燒產生的青煙在空中凝成母親分娩時的場景——產床四周擺著九盞命燈，初代屍語者正用往生橋殘木製成的產鉗，夾取母親命宮裏的契約種。
    鏡麵突然皸裂。血契倒影開始加速流轉，倒計時符咒已經收縮成指甲蓋大小。林秋發現每個符咒筆畫都是微縮的產道圖，最末端的血珠正在吞噬陳姨書寫的心頭血。河底傳來鎖鏈斷裂的巨響，老村長臨終前吐出的青銅命鎖破水而出，九個鎖孔同時滲出酆都墨汁。
    "命鎖在共鳴！"陳姨的繡線突然繃斷三根。那些墨汁在空中凝成九代宗婦的剪影，每個身影的腹部都嵌著枚乳牙。林秋的胎記突然產生吸力，將最近的剪影吸入裂縫，劇痛讓他看清了真相——九枚乳牙分別對應九個子時，血月臨頂時就是第十代契約生效的時刻。
    阿坤跌跌撞撞撲到鏡台前，變異的右手按在倒計時符咒上。那些鬼嬰吮吸過的血管突然爆開，噴出的黑血在鏡麵蝕刻出完整的契約內容。林秋看到最後條款時如墜冰窟——換命契真正的標的，竟是所有宗婦子宮孕育過的"命種"。
    "契約要回收三百個命種重塑陰天子！"陳姨的繡花針終於寫完破咒文最後一筆。鏡中的母親突然停止掙紮，被契約絲線縫合的嘴艱難開合，用唇語傳遞著關鍵信息：命鎖第九孔裏的乳牙，藏著初代屍語者的真名。
    血月光突然大盛。倒計時符咒收縮到米粒大小，青銅命鎖的鎖芯開始逆向旋轉。林秋的胎記裂口突然探出半截臍帶，自動纏繞住命鎖。當臍帶繃直的瞬間，他聽見三百聲產床上的哀嚎在耳畔炸響，每聲慘叫都對應著血乳河底的一具倒懸石像。
    阿坤的變異右手突然插入鏡麵。在陳姨的驚呼聲中，他從倒影裏扯出半張殘破婚書，泛黃的紙頁上還沾著幹涸的初乳。當婚書接觸空氣的刹那，整條血乳河沸騰如滾粥，河底浮起三百個泡漲的繈褓，每個都裹著未成型的契約鬼嬰。
    "快燒了它！"陳姨將守夜燈殘焰按在婚書上。火焰卻沿著阿坤的右臂急速蔓延，將他整條胳膊燒成焦炭。更恐怖的是，焦皮下竟有東西在蠕動——那是契約豢養的屍蠶，正用《飼陰譜》書頁當繭殼。
    林秋的胎記血突然逆流。血液順著臍帶倒灌進命鎖，九個鎖孔依次亮起血光。當第九個孔洞被填滿時，鎖芯彈出一枚刻著"赦"字的乳牙。陳姨用繡花針挑起乳牙，針尖刺入的瞬間，整座孽鏡台突然映出往生橋的全貌——那座本該在第五卷焚毀的陰橋，此刻竟被屍蠶絲重新縫合。
    "原來往生橋是活物！"林秋看見橋墩的裂縫裏伸出無數產婦手臂，每隻手都攥著把產鉗。阿坤突然掐住自己脖子，嘶吼著吐出大團蠶絲，絲線裏纏著塊刻有哺乳紋的命牌。陳姨眼疾手快斬斷蠶絲，命牌墜地時竟長出嬰兒手腳。
    倒計時符咒開始最後閃爍。血月光在鏡麵形成漏鬥狀的漩渦，三百契約鬼嬰同時發出尖嘯。林秋的胎記徹底爆開，噴出的血霧在空中形成困陣，哺乳紋血網將整片茉莉花田籠罩其中。他看見每株幽冥茄的果實裏，都蜷縮著個等待換命的"自己"。
    陳姨突然將繡花針釘入自己天靈。隨著頭骨裂開的脆響，她扯出截閃著金光的守夜人脊骨，沾著腦漿在鏡麵書寫真正的破咒文。當最後一筆落下時，命鎖第九孔裏的乳牙突然爆裂，藏在其中的初代屍語者真名化作飛灰。
    血契倒影在尖叫中破碎。但林秋看得真切，那些碎片落地即變成契約殘頁，正被屍蠶爭相啃食。阿坤徹底異變的右手突然抓住他的胎記，掌心裂開的嘴裏，初代屍語者的聲音幽幽傳出："子時三刻，往生殿開......"
    河麵突然掀起巨浪。老村長的屍體從浪濤中直立而起，腹腔內三百條屍蠶同時破體而出，每條蠶背上都刻著某代宗婦的生辰。陳姨拽著林秋急退，守夜人脊骨在地上劃出的血線突然燃起陰火，將最先撲來的屍蠶燒成契約殘渣。
    當血月移至中天時，整條血乳河突然靜止。林秋看見自己的倒影正從河底浮起，那個"他"的胎記處開著絢爛的彼岸花，每片花瓣都寫著換命契的條款。更可怕的是，倒影手中握著把產鉗，正緩緩伸向現實中的胎記裂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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