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卦錢在林秋眼球上烙出焦痕時，整座血詔碑突然發出腸胃蠕動般的轟鳴。
    陳三指背後嬰屍的臍帶驟然繃直，勒入林秋脖頸的青銅鎖鏈竟與碑底喉骨產生共鳴。林秋被吊離地麵的瞬間，看見歸墟裂縫深處湧出暗紅色浪潮——那不是水，而是無數糾纏的頭發裹挾著碎骨，正沿著倒懸的岩壁向上奔湧。
    "冥河倒灌了"陳三指獨眼中映出滔天血浪，腐爛的卦井鎮魂碑在浪頭時隱時現，"祖婆婆這是要把歸墟裏醃了千年的髒東西全放出來"
    林秋的喉管發出咯咯異響。初代掌教之妻棺槨中的右手突然破空而來，那截發黑的斷掌攥著他嬰兒時期被割去的喉骨，骨縫裏滲出青綠色的屍膠。當斷掌觸碰到他脖頸時，倒灌的冥河突然分出九道支流，每道浪尖都立著個穿血紅嫁衣的新娘。
    陳三指暴喝一聲，脊骨鏈鋸劈開纏住林秋的臍帶。他後背空腔裏的嬰屍突然睜開全黑的眼睛，臍帶斷口噴出的不是血，而是混著紙錢的香灰"快接住你的喉骨！這婆娘要借冥河重演"九世葬"！"
    林秋的指尖剛觸及喉骨，整條冥河突然靜止。倒懸的浪頭上，九個嫁衣新娘同時掀起蓋頭——她們竟都長著初代掌教之妻的麵容，腐爛的唇間叼著不同年代的合婚庚帖。最年長的那個新娘突然抬手，嫁衣袖口滑出三十三根纏著胎發的青銅釘。
    "癸醜年七月初七"九個新娘齊聲吟唱，聲音震得血詔碑表麵龜裂，"林陳氏第九代新婦納吉"
    林秋手中的喉骨突然暴起發難。嬰兒指節大小的骨塊生出無數血絲，順著他的指縫鑽入血管。他看見自己的掌紋正被改寫，生命線末端生出個轎子形狀的符咒，而陳三指砸過來的鎮魂銅錢，正卡在姻緣線的分叉處滋滋冒煙。
    "低頭！"陳三指突然甩出三丈長的脊骨鏈鋸。鋸刃擦著林秋頭皮飛過，將最前方的新娘攔腰斬斷。被切斷的嫁衣裏湧出大股黑水，水中沉浮著林家曆代女性的頭蓋骨。
    冥河突然恢複流動。剩餘八個新娘的嫁衣同時鼓脹，袖中飛出鋪天蓋地的紙紮小人。這些慘白的紙人眉心點著守宮砂，手腳關節處釘著縮小的青銅轎釘，落地便化作活屍撲來。陳三指背後的嬰屍發出啼哭，臍帶斷口噴出的香灰在空中凝成八卦陣圖。
    林秋趁機咬破舌尖，將精血噴在喉骨上。染血的骨塊突然浮現出細密碑文，他忍著顱腦炸裂的劇痛辨認出開篇八字"九世為轎，萬劫抬棺"尚未讀完，整條冥河突然調轉方向，裹挾著血詔碑碎塊倒灌入他七竅。
    "屏息！"陳三指將鑿陰釺插入自己天靈蓋。暗黃色腦漿順著釺身紋路流下，在血詔碑前畫出一道腥臭符咒，"這是祖婆婆用轎魂醃的孟婆湯！沾一滴就"
    警告來得太遲。林秋的瞳孔已被冥河水浸成血紅色，他看到八百抬青銅冥轎從浪濤中升起，每頂轎簾都在滴落不同年代的雨水。當最大那頂十六人轎擦身而過時，他清晰聽見轎中傳出自己出生時的啼哭——以及剪刀剪斷臍帶時，母親被捂在枕巾下的慘叫。
    九個新娘突然融合成滔天巨浪。初代掌教之妻的腐屍在浪尖顯形，她左手托著卦井鎮的微縮地貌，右手抓著一把正在融化的青銅喜秤"吉時已到新郎官該換骨了"
    血詔碑徹底崩解。九百九十九塊喉骨化作利箭射向林秋，陳三指擲出的脊骨鏈鋸在空中碎成三百截指骨。林秋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皮肉被喉骨穿透，每塊骨頭上附著的抬棺匠怨念，都化作黑色冰碴凍結他的血管。
    "看碑底！"陳三指突然嘶吼。他背後的嬰屍不知何時爬到了林秋肩頭，青黑色小手掰開其下顎，"咽下初代掌教之子的怨氣！"
    林秋的喉管傳來撕裂般的劇痛。一塊暗紫色喉骨從冥河深處激射而來，沿途撞碎七個新娘幻影，精準嵌入他破碎的咽喉。當這塊比其他骨頭小兩圈的喉骨歸位的瞬間，倒灌的冥河突然發出垂死般的嗚咽，八個新娘的嫁衣同時褪色成喪服。
    初代掌教之妻的腐屍突然裂成兩半。她左半身還在拋灑合婚庚帖，右半身卻開始瘋狂抓撓自己的腐肉"不可能我兒的喉骨明明埋在"
    "埋在卦井鎮龍脈眼是吧？"陳三指突然咧嘴大笑，獨眼裏的銅釘嗡嗡震顫，"二十年前我爹刨了你們陳家祖墳時，早把這截"鑰匙骨"換成了柳木替身！"
    冥河開始劇烈蒸發。林秋跪倒在地，新生的喉骨不斷湧出黑色淤血。每咳出一口血，血泊裏就會浮現出初代掌教家族被屠戮的場景——原來所謂的"九世契"，從一開始就是陳氏抬棺匠用血詔碑設下的複仇陷阱。
    八個新娘突然撲向陳三指。她們的蓋頭下伸出蜈蚣狀的口器，卻在觸及他後背空腔時突然僵住——陳三指腐爛的脊梁裏，赫然埋著半塊刻有"陳氏養屍錄"的玉簡，那些篆文正發出克製轎魂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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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收網了。"陳三指突然掐訣，蒸發的冥河突然凝結成冰。他拽著林秋的殘破衣領躍上正在凍結的浪頭，"踩著我的腳印走，錯一步就會掉進祖婆婆的轎柩陣！"
    冰麵下隱約可見無數轎頂在遊動。林秋的腳踝突然被冰裏伸出的鬼手抓住，那手腕上戴著的絞絲銀鐲，竟與他母親下葬時戴的一模一樣。陳三指反手擲出鑿陰釺，將鬼手釘在冰麵的瞬間，林秋聽見冰層下傳來數百個自己的哭嚎聲。
    "這些都是你的替死鬼。"陳三指踩著冰麵裂縫疾奔，背後的嬰屍正在啃食凍結的冥河怨氣，"從你高祖開始，每個林氏男丁出生時，祖婆婆都會用轎魂複製個"影童子"養在冥河"
    血詔碑碎塊突然破冰而出。這些喉骨拚成張巨口咬向二人，卻被陳三指脊骨裏爆出的青銅齒輪卡住齒縫。林秋趁機將染血的右手插入骨縫，異變的殄文突然暴漲，將整張骨嘴腐蝕出焦黑的破洞。
    "跳！"陳三指拽著林秋墜入骨嘴破洞。失重感襲來的瞬間，林秋看見下方是口巨大的青銅懸棺——棺蓋上密密麻麻釘著林氏九代人的生辰八字，而棺槨四周漂浮的三十三盞人皮燈籠，燈罩上全是他不同年齡段的模樣。
    初代掌教之妻的尖嘯震碎了三盞燈籠。林秋在墜落中突然明悟原來所謂血詔碑，不過是這口"九世棺"的墓碑，而自己從出生起就是棺中祭品。當他的後背重重砸在棺蓋上時，那些青銅釘突然倒轉，將陳三指布置的鎖魂符咒反刺入他體內。
    "這才是真正的換骨"陳三指的聲音突然變得縹緲。林秋看見他的獨眼正在融化，銅釘墜落處露出卦井鎮的土地廟飛簷，"用你新得的喉骨念《抬棺匠葬經》第七篇"
    棺槨突然翻轉。林秋的四肢被青銅鎖鏈扣死在棺內，初代掌教之妻的腐屍正從棺底滲出。她腐爛的胸腔裏塞滿林氏先祖的牙齒，每顆牙都刻著轎魂的契約條款。當她的指骨觸及林秋新生的喉結時，整個歸墟突然響起此起彼伏的抬轎號子。
    林秋在窒息中咬破新生喉骨。混著青銅屑的骨血噴在棺槨內壁，竟激活了陳氏先祖刻在棺底的破咒殄文。初代掌教之妻突然發出慘叫，她的腐肉正被反噬的契約條文燒灼，那些牙縫裏的轎魂條款，此刻全變成了索命的判官筆。
    冥河冰層轟然炸裂。林秋隨著棺槨碎片衝出血詔碑廢墟時，看見陳三指正站在初代掌教之妻的棺槨上，用脊骨鏈鋸剜出她的心髒——那團跳動的腐肉上，赫然長著個青銅轎頂形狀的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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