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天靈蓋的雙魂釘突然滲出冰霜時，卦井鎮所有枯井同時噴出摻著紙灰的血水。那些泛著銅鏽的液體在街麵流淌，竟在地磚縫隙間拚出張殘缺的婚帖——"謹定於癸卯年亥月子時，為林氏秋郎與陳氏玉娘完冥婚之禮"的字樣下，印著枚浸透黑血的青銅轎釘。
    鎮東老槐樹的樹皮突然剝落，露出皮下密密麻麻的送親圖紙紮的童男童女抬著白骨轎，轎簾竟是用林秋嬰兒時期的胎發編織而成。當第一滴血雨砸在樹幹上時，樹芯傳出嗩呐與鐵鏈碰撞的怪響，每聲調子裏都裹著個被掐滅的魂泣。
    "戌時三刻開陰門"更夫的梆子裂成兩半，露出裏麵蠕動的紅線蟲。林秋踩著血水走向老槐樹，每步都在水麵留下燃燒的腳印。雙魂釘突然在他顱頂震顫，初代掌教之妻的尖笑震得樹皮送親圖滲出黑淚——那些紙人竟開始撕扯自己的五官，將眼珠鼻孔塞進轎簾的胎發裏。
    槐樹根突然拱破地麵。林秋抓住翻起的樹根時，指縫裏鑽進無數青銅色的根須，這些須子刺入他的血管後開始瘋狂拓印婚書內容。當"同棺合塚，血肉交融"的條款顯現在手臂上時，地底傳來九聲棺蓋開合的悶響，整棵槐樹突然向右側傾倒，露出下方旋轉的青銅冥轎。
    轎簾掀開的刹那，林秋的喉結突然消失。他摸到頸間光滑的皮膚下，初代掌教之妻的殘魂正在喉管裏縫製嫁衣。冥轎中伸出的白骨手抓住他手腕時，轎釘形狀的胎記在兩人接觸處瘋狂蔓延，轉眼間將他的右臂紋成抬轎杠的圖騰。
    "秋郎"白骨手的主人發出少女清音，腐爛的嫁衣袖口卻爬出百歲人麵瘡，"我等了你九十九個中元節"
    林秋的太陽穴突然爆開血花。飛濺的腦漿在空中凝成婚書附件，條款裏竟寫明要以棺生子心頭血染紅新娘蓋頭。他揮動圖騰化的右臂砸向冥轎，臂骨卻傳來抬棺匠的號子聲——陳三指殘存的意識在青銅血管裏咆哮"別碰轎簾！那是你的"
    警告被突然響起的喜樂淹沒。八個無目樂師從樹根裂縫爬出，他們手中的嗩呐是用人腿骨製成，吹奏時噴出的不是音符而是帶火星的紙錢。林秋被樂聲定在原地，眼看著白骨手將自己的心髒掏出半寸，那顆跳動的器官上竟已穿上金線繡的鴛鴦肚兜。
    槐樹洞深處亮起綠瑩瑩的燈籠。林秋看見燈籠紙是用契約皮膚糊成，每盞燈裏都封著個林氏先祖的魂魄。當燈籠排成迎親隊列時，他的雙腿突然反向彎曲，不受控製地朝著樹洞行三跪九叩的大禮。
    "一拜幽冥"司儀的聲音帶著鐵鉤刮骨的顫音。林秋額頭觸地的瞬間，後頸皮膚突然撕裂，飛出的契約人皮在半空自動折疊成新郎冠冕。冠沿垂下的珠簾竟是三十三顆噬壽釘，每顆釘尖都挑著滴他的本命精血。
    樹洞突然塌陷成甬道。林秋跌進冰冷的水銀河時，看見河底沉著九百具穿著嫁衣的骷髏。這些骷髏的指骨都係著紅繩，繩頭連接著他心髒上的鴛鴦肚兜。當他試圖扯斷紅繩時，初代掌教之妻的殘魂突然接管聲帶"好夫君該飲合巹酒了"
    水銀突然沸騰。兩個青銅酒爵浮出河麵，杯中液體泛著屍蠟光澤。林秋的牙齒不受控製地咬住左爵杯沿，右爵卻被白骨新娘端起——蓋頭下根本不是陳玉娘，而是被剝去麵皮的陳三指少年麵容。
    "歃血為盟"陳三指的臉突然融化，露出底下初代掌教腐爛的五官。林秋左手的噬壽釘突然暴長，刺穿酒爵的瞬間，水銀河倒灌進婚書條款，將"林陳聯姻"的字樣衝成"棺槨同壽"。
    甬道盡頭亮起血燈籠。林秋被紅繩拖進婚宴正廳時，看見三百桌宴席上擺的皆是陽間供品插著噬壽釘的壽桃，泡在血水中的交杯酒，以及用契約皮膚包裹的子孫餑餑。主桌的龍鳳燭是用人筋擰成，火苗裏不斷墜落著燃燒的抬棺匠殘魂。
    "吉時到！"司儀突然撕開自己的臉皮，露出底下林秋父親被噬壽後的幹屍麵容。宴廳穹頂垂下九百條裹屍布，每條布上都寫著林陳兩家橫死者的名字。當林秋被紅繩拽上喜台時，白骨新娘的嫁衣突然自燃，露出裏麵由噬壽釘拚成的新娘骨架。
    林秋的心髒突然停止跳動。鴛鴦肚兜化作金絲纏住他的魂魄，強行按向新娘骨架的心口位置。就在魂魄即將被釘入的瞬間，陳三指殘留的青銅血管突然暴起，在他的視網膜上燒出段殄文"破婚契需合巹酒潑天地"
    噬壽釘突然集體嗡鳴。林秋用最後意識掀翻喜案，抓起合巹酒潑向龍鳳燭。酒水接觸人筋火苗的刹那，整個婚宴廳突然爬滿青銅黴斑，那些燃燒的抬棺匠殘魂尖嘯著撲向新娘骨架。
    初代掌教的咆哮震裂宴廳梁柱。林秋趁機咬破舌尖，將混著雙魂釘寒氣的精血噴向噬壽釘新娘。被血霧籠罩的骨架突然錯亂重組，竟變成陳三指與初代掌教之妻糾纏的形態，三百根噬壽釘從他們骨縫中迸射而出。
    "抓住釘眼！"陳三指的聲音從一根噬壽釘中傳出。林秋的契約皮膚突然反卷，將飛散的銅釘盡數包裹。當人皮包裹成繭時，他聽見初代掌教之妻在繭內尖笑"好夫君我們終於"
    人皮繭突然被血水脹破。林秋破繭而出時，手中握著根融合所有噬壽釘的青銅婚秤，秤砣竟是陳三指的翡翠眼球。宴廳地麵開始塌陷，無數青灰色手臂從地縫伸出，抓著他的腳踝拖向黃泉深處的合葬棺。
    "禮成"司儀的聲音變得縹緲。林秋揮動婚秤砸向合葬棺，秤杆上的刻度突然活過來，化作三百年前的抬棺索捆住棺槨。當初代掌教夫妻的合魂從棺中溢出時，他猛地將翡翠眼球塞進棺縫，陳三指最後的殘念在秤砣中迸發"封！"
    黃泉突然倒流。林秋被逆流的血水衝回槐樹洞時，懷裏的婚秤已化作青銅契刀。卦井鎮所有枯井同時噴出青煙，煙霧中浮現出林陳兩家曆代聯姻的場景——那些新娘的蓋頭下，都藏著被噬壽釘固定的契約皮膚。
    槐樹根重新合攏的瞬間，林秋聽見地底傳來初代掌教之妻的泣血詛咒"九世九世後我的花轎還會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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