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歆再次回到車廂，發現自己座位的那個區域，周圍的旅客在剛才到站的時候換了好多人，新上來的都是年輕人居多。
    剛坐下，張梅就急切地問她：
    “怎麽樣？沒事吧？乘警突然把你叫走。我有些擔心你。”
    楚歆心裏微暖，這種純粹的關心真的很打動人。
    俯身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張梅瞪大雙眼，雙手捂住嘴巴，眼睛裏迸發出既吃驚又敬佩的光芒。
    瞪著亮晶晶的狗狗眼看楚歆。
    誇張的表情引得霍誠宋玲玲他們紛紛好奇的看著他倆，不知道楚歆說了什麽，讓張梅這麽激動。
    新上來的人裏有幾個看起來比較開朗話多的，稍稍收拾下自己的行李，就有一個笑容清朗的黑皮青年站起身，作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叫劉強，是到東北黑省紅溪大隊下鄉的。
    大家都是有誌青年，要不做個自我介紹吧，看看有沒有同路的，以後還能做個伴，有困難也能互相幫一把！”
    車廂裏的氣氛很快被調動起來，大家紛紛響應的做了自我介紹。
    輪到楚歆的時候，隻有簡單的幾個字：
    “楚歆，紅旗大隊！”
    話落，就有好幾道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啊，楚歆，你也是去紅旗大隊的嗎？我們也是誒，霍誠，宋玲玲，王小草和我，劉真真，我們六個都是去紅旗大隊的呢，真是太有緣分了！”
    張梅興奮的趴在楚歆麵前說。
    楚歆也覺得挺巧的，這麽多人都是去同一個地方。
    去黑省的路上，要坐三天的火車 眾人嘰嘰喳喳的交談了一會兒，過了那個興奮勁兒，到下午的時候就有些蔫頭耷腦的了，支撐不住睡過去。
    除了上火車的第一頓，後邊的時間裏楚歆都秉持著少吃少喝水的原則。
    車廂裏的味道對人來說是一種折磨，上廁所更是一種酷刑。
    楚歆不想活受罪，整整三天都是降低身體機能需求，保持能活著就行。
    火車到站的時候，眾人歡呼，終於能下車了。
    剛一下車，就瞧見有個幹事手裏拿個本子，扯著嗓子大聲喊：
    “下鄉的同誌都到這邊集合，由你們下鄉的大隊來人接！”
    來到集合之處，隻見幾輛牛車依次排列在那裏，每輛車子前頭都立著個牌子，上麵分別寫著“紅星大隊”“紅旗大隊”“朝陽大隊”“紅溪大隊”！
    那個幹事逐一喊名字，被點到名的就走向屬於自己的大隊。
    很快，楚歆就聽到了自己以及張梅、霍誠、宋玲玲幾人的名字，他們拎著行李趕忙走向紅旗大隊所在的牛車。
    在牛車旁等候的人看上去五十多歲的，麵相很威嚴。
    身著洗得發白的汗衫，挽起的衣袖下露出古銅色的皮膚，手臂上的肌肉緊繃，充滿了力量。
    楚歆幾人走過去時，那人開口自我介紹道：
    “我叫王有誌，是紅旗大隊的隊長。”
    接著他清點了一下人數：
    “一共九個人，咱們的人齊了。行李擱牛車上，大隊離這兒不遠，你們走著就行，要是路上有女娃娃累了，可以輪流坐一坐！”
    說完掃幾人一眼，在楚歆身上多停留了一秒。
    楚歆察覺到，隻當是因為外貌引人注意的原因。
    對於走路回去楚歆沒意見，可宋玲玲和王小草的臉色就不太好看了。
    尤其是宋玲玲，穿著小皮鞋，能走得了遠路才怪，王小草是太瘦，體力差，隨時能暈倒的樣子，大隊長見了直皺眉頭。
    劉真真和張梅把行李安放好，也乖乖地跟著牛車前行。
    除了一開始的他們六人，還有三個男知青，分別是李有根、錢誌豪、孫浩。
    就這樣，一行人出發了。
    一路上走走停停，天色擦黑的時候，終於抵達目的地。
    知青點宿舍是一排簡陋的土坯房，坐落在村子裏的一角。
    牆皮斑駁脫落，有的地方已經露出了裏麵的泥土，坑窪不平的泥土地風一吹就塵土飛揚。
    有些破碎的窗戶用報紙糊著勉強擋風，院子裏有一口大水缸，旁邊的架子上掛著洗好的衣服。
    隻有兩個房間是空著的，而且還低矮潮濕。
    看著這個環境，眾人都沉默不語，這和想象中的不一樣。
    這一刻大家才深刻意識到，下鄉是一件很艱苦的事。
    大隊長上前說道：
    “你們也看到了，知青點還有兩間空房子，每個房子裏可以住五人，你們中間要有一人到村裏租房子住，一年十塊錢！
    嗯，不管吃，想讓老鄉幫忙做飯的話，要自己交糧食！”
    聽到這話，一開始意動的人紛紛退卻。
    有能力租房子的霍誠和宋玲玲出於要互相照應的考慮，決定住在知青點。
    王小草和張梅人更不用說，一年十塊錢太多了。
    劉真真思量了一下，也決定住在知青點。
    這樣看來，要出去租房子住的隻有楚歆。
    大隊長見他們決定好，接著說道：
    “你們是新來的知青，明天可以不用上工。需要添置什麽東西，可以去公社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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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太晚了，你們收拾下抓緊休息。剛來沒有糧食，大隊裏會借給你們，年底再還上。明天上午我會給你們送糧食。”
    說完帶著楚歆走了，留下幾人開始收拾。
    王有誌的家是一座普通的農家小院。
    院牆用石頭和泥土堆砌而成，雖不高大，對比村裏其他人家的土坯房，還是強上很多。
    院子裏有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棗樹，地麵打掃的很幹淨，農具整齊地擺放在牆根下。屋簷下掛著黃澄澄的玉米穗，中間參雜幾串辣椒和大蒜。
    楚歆正打量著，大隊長衝屋裏喊：“秀蘭，快出來，楚歆來了！”
    緊接著一個穿樸素花布衣衫的女人小跑出來。
    “呀，是嬌嬌來了，盼了那麽久，你終於來了！！”
    大隊長媳婦李秀蘭激動地抓住楚歆的手。
    楚歆一開始還疑惑，在聽到“嬌嬌”兩個字後明白過來，大隊長就是爸爸托付照顧自己的人。
    原主小時候跟爸爸在部隊隨軍，因為長的冰雪可愛，白白嫩嫩的，給她起的小名就叫嬌嬌。
    王有誌有些無奈，
    “你不要太激動，嬌嬌這不是來了嗎？以後她就跟著咱們過！”
    李秀蘭聽了這話更是泣不成聲。
    楚歆有些不知所措，怎麽了這事？
    要安慰嗎？
    怎麽安慰？
    在線等，好急！
    大隊長歎口氣，“有什麽話，進屋再說吧！”
    原來楚歆的爸爸當兵前竟然是紅旗大隊的人。但是卻不是這裏的人，而是從外麵流浪過來的。
    當時走到紅旗大隊，饑寒交迫下暈倒在村口。被同是的孤兒李秀蘭撿回家，給他吃了半個紅薯饃饃。
    後來他就留在隊裏，認李秀蘭做了姐姐，從此兩人相依為命，成為一家人。
    爸爸去參軍後，每年都會給李秀蘭寄錢，這個習慣一直保持到楚歆家裏出事。
    後來，王有誌也去參軍，並且娶了李秀蘭。
    李秀蘭隨軍跟著他在部隊，一直和楚歆一家生活在一起。
    直至王有誌因傷退伍，轉業回老家，爸爸調任津市，就再也沒見過了，一直靠書信聯係。
    楚歆終於知曉原主爸爸安排她來這裏的原因，這哪是下鄉，這明明是回家。
    這裏有人於危難時救了楚父，給他一口飯，給他一個家。
    在楚家被迫害無人援手時，他知道這裏有人願意接受自己的女兒，這個在外人眼裏的拖油瓶，同樣會給女兒一個家。
    這份恩情，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峰，沉沉壓在心間。
    楚歆代替原主承受這份恩情，讓她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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