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秀跟著他們幾個出了包廂，心情有些陰鬱的她提出讓孩子們自己忙去，在楚雲庭的目送下離開了全聚德。
    楚歆其實也沒心情吃了，但是打眼一瞧，提出請吃飯的人已經在包廂門口麵帶微笑的等著了。
    是一個慈眉善目的和善老人，楚歆有印象，剛剛看熱鬧的人裏有這位。知道他不是特意出來迎接人，而是剛看完熱鬧回去。
    江老見幾人過來了，笑嗬嗬示意他們進入他身後的包廂，
    “來來，請進。咱們先吃飯再說話。”
    楚歆奇怪他怎麽這麽熱情，麵上沒表現出來，心裏卻在吐槽賈真言這麽吃香的嗎，這位所長愛屋及烏到對她都這麽客氣？
    她剛剛的表現在思想守舊的老學究來看可不是什麽好行為，這位老人似乎並不介意。
    賈真言率先走上前，“江老，您怎麽還等在這裏，太客氣了。”
    江偉哈哈一笑，爽朗道：
    “沒事，多走動對身體好，尤其是還看了一出好戲。”
    說著看向楚歆，周逸塵和楚雲庭他都是知道的，唯有這個小丫頭沒見過，應該就是那個給國家提供過幾次圖紙的楚小同誌了。
    他笑的很和藹，能看到國家有這麽年輕的技術型人才，比他自己得了什麽寶貝還要開心。
    楚歆被他欣慰又熱情的眼神看的有些頭皮發麻，幸好賈真言及時開口為他們兩人引薦，大家握了手之後開始客套寒暄。
    一直站在包廂門裏側的中年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語氣有些不虞，
    “江老，您快進來坐吧，現在的年輕人太不懂事，讓您等了這麽久。”
    楚歆瞟一眼，這人誰啊，說話這麽不客氣，再說請人吃飯，請客的人不就應該先到的嗎，這位在陰陽什麽？
    江老的視線也落在他身上，蹙眉，語氣有些沉，
    “黃助理，我這裏沒有其他事了，你不用陪著，先回所裏忙你的事去吧。”
    叫黃助理的男人臉色一下子僵住了，掛在鼻梁上的眼鏡往下滑了一點，沒有鏡片的遮擋，楚歆清楚的看到這人眼珠子黑白分明，眼球飽滿對稱，眼瞼正常，不由的對他多注意了一分。
    這人明明不近視，幹嘛戴著眼鏡？
    黃助理察覺到楚歆的視線，立馬抬手輕捏下鼻梁，一副很疲憊的樣子，再把眼鏡推上去，
    “我沒事的江老，是我陪著您來的，肯定不能讓您一個在這，我不放心。”
    楚雲庭心眼直，有什麽當場就說了，
    “不對啊，我們幾個難道不是人？你不在能出什麽事不成？”
    黃助理這次沒有那麽陰陽了，
    “怎麽可能，同誌你們都是國家的人，最是安全可靠。”
    說著側開身子以手做請的姿勢，
    “快請坐，江老已經點了菜，我這就吩咐服務員開始上菜。”
    江老隻是個老學究一樣的科研人員，除了各種器械和圖紙能讓他心思細膩，明察秋毫的對待，在其他事情上，真的不太敏感。
    這會見黃助理積極的為自己招呼客人，一開始的那點介懷也沒有了，立即跟著一起笑嗬嗬的讓幾人落座。
    “對對對，咱們先吃飯！”
    楚歆壓下心裏的懷疑，跟著往裏走，落座時特意坐在了黃助理的對麵，看著他放下公文包快步出了包間，才收回視線。
    大家都是上班期間，很自覺地沒有說要喝酒，江老本就是帶著目的而來，根本沒能等到吃完飯，就開始和賈真言討論一些機械上的技術問題。
    隨著深入的交流，江老對賈真言的愛才之心更加迫切，開始遊說讓他去科研所。
    “你這次上交兵工廠的那份加特林改造圖紙我看過，確實在舊版的基礎上改進了很多，或許你在此方麵的確有天賦，也有很多的見解。
    但是小賈，我還是希望你能繼續投身機械上的研究，要知道，咱們華國現在百廢待興，真的很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再說了……”
    江老把視線投向楚歆，有激動更多的是惋惜，
    “你和楚小同誌都是這方麵的人才，兩個人都呆在中央特科這個完全跟你們專業不對口的部門，是不是太埋沒人才了？”
    其實楚歆他沒多想，畢竟這位女同誌是人才，但是性格也怪，所有上交圖紙的前提都是嚴令五申不可以找她探討問題，她不來就不來吧，但是賈真言他是真的想爭取到。
    因為，在他們所裏一開始就給他留了個名額，他和賈真言的老師是朋友，君子之交，信守承諾很重要。
    眼看老人家在那裏長籲短歎的，楚歆端起杯子喝口水，當做沒看到他殷殷期盼的目光。
    至於賈真言，他欲言又止的直看自己，楚歆直接給他一記冷眼，敢把改進版加特林的事往她身上扯，絕對饒不了他。
    賈真言……
    好難，為什麽最後難為的是他？
    黃助理聽著他們幾人說到工作的事，麵上似有些為難，意有所指插嘴道：
    “咳，江老，您忘了？咱們所裏那個研究員的名額已經有人頂上了，就是革委會主任家的兒子，他馬上就要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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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您愛惜人才，可是咱們當初也是頂著壓力才將名額留著的。
    這位，這位賈同誌無論出於什麽原因沒來，那都是他個人的原因才錯失了這個機會，現在說要再進科研所是不是說不過去？
    而且他現在的工作也挺好的，所以，我覺著咱們還是不要勉強人家了，您說對不對？”
    他一席話，一桌子的人都安靜了。
    江老聞言眉宇間都是冷意，衝口而出的話語氣很不忿，
    “孔令奇家的那個兒子根本就不是搞科研的料。說句不好聽的，他這是站著茅坑不拉屎！”
    如若不是“知識青年上山下鄉”政策逼的緊，孔令奇暫時找不到合適的位置讓他兒子留在京都，才不會盯上科研所的這個名額。
    黃助理無奈賠笑，
    “您就別強著了，您看現在不挺好，賈同誌的才能沒有被埋沒，孔主任那裏也有交代。
    至於是不是那塊料，據我所知，賈同誌他一開始學的也不是武器方麵的知識，現在還不是做的很好？
    孔主任的兒子同樣也是留學回來的，相信不會差到哪裏去的，隻要咱們好好培養，人總會成才的。”
    “而且，現在咱們國家和毛子國正是關係決裂的時候，賈同誌的背景自身就有麻煩，還是不來科研所的好。”
    像是怕被外人聽到，最後一句話黃助理看似特意壓低聲音，可是本就是要說給人聽的，怎麽可能真的低。
    江老的臉色更難看了，抬手指責他，
    “黃助理，你話太多了！”
    黃助理跟著歎氣，
    “江老，我這是為您好。”
    “嗤！”
    楚歆不屑地笑一聲，先不說這黃助理是不是身份存疑，就這話裏話外的意思，全都替江老做主了。
    “這位黃助理是吧？
    有句話你說錯了，同樣是留學不假，有些人出國是為了什麽相信你比我更清楚。
    在國家困難的時候躲出去享受，現在被召回來又為了躲避下鄉隨便找了個工作單位，這是犯錯誤你明白嗎？
    我有理由相信，你這麽幫著那什麽主任的兒子說話，是得了人家好處了吧？！”
    黃助理被楚歆一針見血指出齷齪心思，一張臉拉的老長，
    “這位女同誌說話太刻薄了！”
    楚歆似笑非笑，當即反駁回去，
    “事實而已，怎麽，說到你主子的痛點了？”
    黃助理狠狠地皺眉，“你這是什麽話？”
    楚歆懶得看他演戲，轉向江老，
    “我不知道您這位助理是什麽來路，說句實在話，我看他可沒和您一條心，這種別人家的狗還是不要的好，喂不熟！”
    “你！”
    黃助理氣的一拍桌子，指著楚歆惱怒地想說什麽，被同樣臉色難看的江老打斷，
    “黃助理，閉嘴！你明知道我今天請客是為了什麽，還要在這裏說些掃興的話嗎？如果你擔心受牽連，我話放在這裏，這是我個人的決定，跟你沒關係！”
    “江老，我這是為您好！”
    賈真言作為當事人，眼睜睜的看著好好的一頓飯吃著吃著就變成了這樣，他覺著有些委屈。
    工作是他自己不想要的，也沒想過要回去，這個黃助理說這些話是在貶低他，也是在貶低他的老師。
    賈真言站起身，朝江老深深鞠一躬，再抬起頭，眼神堅定，
    “謝謝您的厚愛，我當時選擇不去科研所，現在也絕不會回去，我今天過來也是想和您說明白的。
    至於名額，雖然我不想要，但是我也希望您能把它給真正有才能的人。
    今天就先這樣，改天我再單獨請您！”
    說完快步走出包間，楚雲庭快速站起身朝黃助理“呸”一聲也走了出去。
    楚歆對賈真言不痛不癢的話覺著挺無語的，你倒是說幾句狠話解解氣啊，不過人都走了，她也無可奈何，遂起身跟著走了。
    江老一張臉都快氣青了，胸口劇烈起伏，指著黃助理哆嗦著手說不出一句話。
    周逸塵站起身，看向黃助理，冷冷地眯了眯眼，說了他從進包廂後的第一句話，
    “別拿賈真言和廢物比，記住，是他不想去，而不是你拒絕了他，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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