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鈴響，男生們三五成群地在走廊上遊蕩，柳朝闕可以光明正大地看著窗外的風景。
    她這個位置，正好被巨大的柏樹遮擋，能夠看到的，也隻有那空隙中的那一片空地，下課了，那裏多了點藍白色的校服。
    女同學們討論起她們昨晚看的電視的劇情，男同學們則約好了下學之後打籃球，以及要不要去小賣部。
    柳朝闕又拿起了那本語文書，像是第一次看到那些故事一般津津有味。
    “喂，朝闕，你怎麽還看這書啊，要不要我借給你一本意林。”
    柳朝闕謝過了他的好意，陳青鬆切了一聲。
    拿著一本財經雜誌看的津津有味了起來。
    背後被推了一下，柳朝闕轉頭，就看到那雙胞胎中的一人：“裴迷度，怎麽了？”
    “哎，你居然知道我是裴迷度？萬一我是何彥之呢？”剛開始的時間柳朝闕問了下他們是不是雙胞胎後，就問了下他們的名字，說自己會好好記住了。
    “記住了，等我們換了位置，你還是會搞混。”
    “不會的。”
    他曾經因為好奇，試探了她好幾下，她總能將兩人區分開來。
    就像現在這樣。
    “不是啊，你們兩個很好區別開來的。”柳朝闕笑道：“你們又沒有因為是雙胞胎而刻意讓自己和對方很像，不然我也認不出來了。”
    “好呐。”
    “所以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哦，這道題你會做嗎？”他想起正事，將一道數學題給她看。
    高中的她，似乎數學還不錯。
    “老師上課有講過這道題。”柳朝闕隻是看了一下，就知道怎麽教了。
    她列了一些公式，“你先看一下題目，找到一些關鍵的信息，然後代入這些公式……”
    “你看這不就做出來了嗎？”柳朝闕深深地吐出一口氣，將草稿紙擺在了他的麵前，讓他看的更方便點。
    “你會了嗎？”柳朝闕問道。
    “會，會了。”裴迷度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猶豫。
    “真的？”柳朝闕狐疑：“如果不會的話，我再想一下怎麽教你。”
    怎麽通俗易懂呢……柳朝闕有些頭疼。
    “真會了。”裴迷度收下草稿紙，略顯慌亂地將她身體擺正，柳朝闕看著黑板。
    “會了就會了嗎～”柳朝闕無語：“奇奇怪怪的。”
    裴迷度看著草稿紙，覷著柳朝闕的背影，實在不想承認，柳朝闕剛才的樣子，真的很酷啊。
    陳青鬆切了一聲。
    高中的體育課老師經常請假的事情，在她們這個高中倒是少見。
    但柳朝闕並不喜歡體育課，從初中升高中的體育中考，雖然高考逃過了800米，3分20的魔爪，但這邊的高中還是很注重學生們的身體素質。
    每次上體育課都是要跑八百米，男生要跑1000米，體育老師還會給她們上難度，就算是走也得走完10圈。
    健美操，廣播體操，對於柳朝闕這個手腳不協調的，都是被抓典型的案例。
    以往在學習上無往不利的人，卻在體育上栽了跟頭。
    被教訓了的陳青鬆和柳朝闕，一個麵紅耳赤，覺得自己的動作明明都跟老師做的一模一樣，為什麽說自己做的亂七八糟，一個一臉羞愧，恨不得鑽到地縫裏去，隻希望這個體育課早點結束。
    更何況是三級跳遠，和三步上籃，在眾人的目光下，柳朝闕感覺自己如同在動物園表演的猴。
    但看著別人做這些動作的時候，又覺得自己上也可以了。
    而其中，周滿的體育天賦，柳朝闕感覺他點滿了。
    不管是什麽運動，他都能做的一板一眼，是體育老師鍾愛的學生。
    一個跳遠，柳朝闕感覺自己看到有人在飛，一個三步上籃，果然別人的三步上籃和自己的是完全不一樣的，他是那麽輕鬆，又那麽隨意，輕鬆地做出滿分的姿勢，將籃球送入框中。
    中秋將至，操場上變得冷清了下來，這一天的體育課，大家都有點心不在焉。
    跑完了八百米後，體育老師一吹口哨，說了聲解散，自由活動。
    大家便都不約而同地朝著一個地方飛奔而去。
    室外籃球場。
    震天響的加油聲，裏三圈外三圈地將籃球場圍滿，來的晚的學生隻能看到那球鞋和碰撞在地板上的籃球。
    陳青鬆平靜地拉著柳朝闕，往內圈裏擠，其實高大的他，早就能夠看到裏麵的盛況了，但柳朝闕卻不行，即使她已經比一般女生高了，但她也隻有170。
    被擠到的人看了他一眼，就被陳青鬆的冷眼給不知道說什麽話了。
    於是陳青鬆帶著柳朝闕占據了前排。
    周滿和裴迷度都上台打籃球，一個前鋒一個後衛，赤紅色的球衣在場中劃出眼花繚亂的線條。
    周滿搶到了球，對手有胳膊抵擋，前後左右均有人，他想要傳遞的隊友卻被人死死防守著，他扔出籃球，籃球高高拋起，兩人均要接住，卻在半空中打了架，球滾落在場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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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裁判吹哨，於是球又回到了周滿手中。
    他輕拍籃球，站在三分線外，看著籃筐，眼神堅定又認真。
    場外交流的聲音不知為何消失了，柳朝闕的心情隨著此刻的沉寂也緊張了起來。
    耳中，隻有那咚咚，咚咚的聲音。
    周滿捧起籃球，跳高，輕輕一推，籃球拋出，十分順利地進入了球框之中。
    比賽繼續。
    場中，唯一的籃球被雙方爭搶，藍紅交織，時不時籃球入框的聲音，以及落空的輕噓聲。
    她不知道自己該支持哪對，但她認識的都在紅隊，她會為他們搶到球而緊張，為他們投進籃筐而歡呼。
    比分逐漸拉進，12比10，最後三分鍾，隻有三分球才能反敗為勝。
    周滿搶到了球，他似乎猶豫了一秒，是直接以這麽遠的位置來爭一個風險滿滿的三分球，還是扔給裴迷度。
    時間不等人，沒時間給他猶豫，他遵從本心，輕輕躍起，籃球從他手中飛出，超過那跳上來搶球的男人，以一個勢不可擋的速度，衝進了籃筐。
    “三分球。”
    12：13
    “比賽結束。”
    人們為勝者高歌，敗者相互打氣，爭取下次能贏回來。
    打出最關鍵一球的周滿被隊友們圍起來，高興慶祝。
    “你哥哥好厲害！”柳朝闕同何彥之道。
    “嗯？”何彥之不明所以。
    “剛才那個傳球真的是帥呆了。”柳朝闕道：“反正我感覺挺難做的。”
    “是嗎？”不知何時一起慶祝的裴迷度脫離了大隊伍，站在了柳朝闕的身後。
    她被嚇得一個後仰，差點踩到了裴迷度的腳。
    “你怎麽一點聲音都沒有的站在我身後了？”柳朝闕一臉驚恐：“嚇人。”
    “哎。”裴迷度道：“小膽，這樣都嚇著了。”
    他想到每次站在她背後，或者看她和別人聊天的時候，拍她一下，她都嚇得一抖，膽子是挺小的……
    “我剛才沒發揮好，周滿那三分球我也會的。”裴迷度有些懊惱地道。
    “但是這樣壓力就給到他了啊。”柳朝闕道：“雖然能夠投中三分球，成為了他的高光，但最後的三分球給他的壓力也蠻大的。”
    她看著被眾星捧月般的周滿，“不過結果是好的，周滿那一球也是真的帥啊。”
    “我不帥嗎？”裴迷度若有若無地擋在了柳朝闕麵前。
    “汗臭味臭死了。”柳朝闕皺眉：“帥的帥的。”
    “什麽汗臭味，是男人味兒。”裴迷度知道她嫌棄還硬湊上去。
    香香的陳青鬆解救了她的鼻子，她退至陳青鬆身後。
    “打完球就去洗一下吧。”他無情地道。
    裴迷度冷哼了一聲。
    就算再怎麽帥，打完籃球的男生的味道實在不敢恭維。
    下課鈴聲響起，他們走在集合的路上。
    “原來這就是為什麽有些時候距離產生美啊。”
    “什麽？”
    “沒什麽。”
    等到解散，大家趕回教室，柳朝闕這才將剛開始時候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其實後麵也還好的。”
    柳朝闕小聲地對著陳青鬆道，她不想在當場說，隻是覺得作為朋友，不該和他唱反調。
    “沒事，丟臉的是我。”
    “還有～”他看向身旁的柳朝闕：“有能力去爭第一排的位置，為什麽要委屈自己隻能看到個衣角？”
    柳朝闕也笑了：“是啊。”
    那坐在教室後睡覺的青年在那之後，柳朝闕又多了別的想法，他的運動神經挺好，是每次上體育課的時候，大家公認的事實。
    但他球打的那麽好，倒是有點意外了。
    沉著冷靜，不急不躁。
    關注了他之後，她經常忽略的小細節被她重新找了回來。
    他會在女生說很冷的時候，默默地關上門窗，大家太過吵鬧的時間，他會咳嗽一聲，立竿見影的，安靜了下來。
    他並不是什麽壞學生，成績在中等。
    但他的威嚴在整個班級中都是排的上號的。
    有些時候，那些管不了學生的老師，還會找他幫忙。
    他經常看一些汽車模型，飛機模型，因為他說自己想要當個飛行員。
    為了他的眼睛，他要多鍛煉，以及少用眼，疲勞就睡覺，休息夠了，就學習，他很隨心所欲，但老師卻也很喜歡他。
    有一次她出校門的時候，有點晚了，爸媽沒在家，校門口空落落的，正好碰到了周滿。
    沒什麽交流的兩人，卻走在同一條路，她從來沒在這條路上見過他。
    “你家也在這附近。”
    “嗯。”他惜字如金。
    隻是當她安全的回家之後，他拐了個彎，消失在轉角處。
    在每次回去晚的時候，柳朝闕都能看到他，久而久之，柳朝闕就隱隱發現了什麽，但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想，她故意拐了個彎。
    “你走錯了。”周滿道：“你家在這邊。”
    柳朝闕道：“我去買點吃的。”
    他看著她：“我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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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回家嗎？”
    “不安全。”他堅定道：“你一個人走夜路不安全。”
    柳朝闕笑了。
    原來他真的是送我回家啊。
    兩人不知怎麽的就有了默契，明明是在班級裏都不交流的兩人，卻在放學後，並肩而行。
    “你下課之後都去幹什麽啊？打籃球嗎？”
    “那你呢，好像沒見過你正常放學。”
    兩人異口同聲地道：“寫作業。”
    “跑步。”
    “哈？”x2
    周滿不解：“作業回家做不是一樣嗎？”
    柳朝闕道：“你不覺得在教室裏寫作業不是很有效率嗎？”
    柳朝闕不解：“你可以跑著回家，或者在家附近轉一圈。”
    “但是操場上有塑膠跑道，我還能知道我跑了幾圈。”
    兩人相識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底的渴望。
    周滿：“我想被選上當飛行員。”
    柳朝闕：“我想考的再高點，但我並沒有想好選什麽專業和學校。”
    聽到這話，周滿接話道：“我也不知道當飛行員有什麽要求，就是瞎練。”
    “做好準備，怎麽都不會有問題的。”柳朝闕笑道：“以後你可就是機長了，苟富貴勿相忘啊。”“那你呢，以後想幹什麽？”
    “沒想好。”
    “那就繼續想吧。”
    有時候會碰上大雨，在一群群接人的隊伍裏，她的媽媽總是站在正對大門口的地方，怕她看不見。
    於是，柳朝闕不費吹灰之力的看到她，踩著歡快的步伐，向她方向奔跑。
    她們會聊今天上學發生的趣事，關心自己的心理健康。
    在大學之前，她們是最親密的朋友，她會和她吐槽自己在學校生活中發生的無語事情。
    但她不會和她談論感情，因為在初中的時候，她就知道，家長們對於早戀的態度都十分抵觸。
    又或者是單純的過家家。
    小孩子們的愛恨情仇，也隻不過是今天我扮演的爸媽。
    於是她瞞下了很多事情，其中也有他，周滿的一段故事。
    在校門口的周滿總是形單影隻的，她從沒有看到過周滿家長，即使是家長會，他的位置一直都是空的。
    下雨天，在很多家長都來接孩子的時候，他撐著一把紅色的傘，往大雨滂沱中走去，柳朝闕隻是坐在電瓶車後座，看著他的身影，一步步地離自己遠去。
    雨天真是一個煩人的天氣啊，她想，不僅有濕漉漉的衣服，潮濕發黴的藏書，雨衣的塑膠味，還有那漸漸倒退的撐傘人的身影。
    “你媽媽今天沒來接你嗎？”周滿看著走在他旁邊的柳朝闕。
    “沒有啊，她今天不在家。”柳朝闕撐著傘，卻覺得這傘真小啊，隻能蓋住頭，縮著身子才不會讓肩膀淋濕，等她長大了之後一定要買一個大傘。
    他看著自己手中的傘，又看著柳朝闕，猶豫了許久才道：“要不要我的傘給你撐？”
    “不用了，我的傘很小，撐我一個人都費勁。”她看著他的傘，“要不就這樣吧。”
    她將傘靠近了他，兩個人的傘碰在了一起，又一上一下，大傘蓋著小傘，兩個人的距離更近了些：“這樣傘就大了。”
    “是啊，傘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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