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賈敏已萌死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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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1.17賈敏已萌死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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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林府正院正廳。
畢竟是吃飯的時間,如今在林府和巡鹽禦史衙門,各處加起來足足“堆積”數十人,總不能讓人餓著,問題是,別說現在已經隻剩四個主子,之前下人都在的時候也喂不飽這麽多人。
所以,林銳幹脆讓林鈺找到就近的飯店,為所有兵丁提供帶肉三餐,反正也花不了幾個錢,還能借此穩固人心順便提升士氣,以至於整個院子裏都充滿了飯香味兒。
至於士氣低落的原因——
原本在衙門和前院駐紮的一個總旗抬槍手,如今隻剩三十來個。
其餘全都在刺殺中被幹掉,陣亡超過三成,幾乎人人帶傷,按照封建軍隊的組織度,能沒直接逃散都要多虧林銳這兩年訓練有方。
“屍體處理了?”除了自己人,還有敵人的情況需要了解。
“大人放心,奴才親自帶隊送去的亂葬崗,一共十二個刺客全都被一把火燒成了灰。”林鈺急忙回道,“隻剩下那個帶隊的,奴才讓人裹了一張草席,先在衙門裏找個地方存著。”
“看好,別讓人毀了,我晚上過去看看。”林銳點點頭,“陣亡的兄弟一律按五十兩撫恤,你以我的名義親自送去;還有城外的軍營之中,告訴林釗,小心些,別再弄出什麽大麻煩。”
這些人是他接下來的底牌,不能、至少暫時絕對不能垮了。
今後?
自從他讓三個刀盾總旗和一個抬槍總旗滅了程家,還專門強調不用封刀開始,就已經決定完全放棄,包括前院剩下的大半個抬槍總旗也一樣,到時候都會發銀子打發掉。
見過血的野獸不能留,因為野性不可能再控製住。
紀律一旦爛掉,再想撿起來可就難了。
隻有被壓著沒動的親衛騎兵總旗,他準備直接帶著回京,因為這是他的真正根基,全是要大用的,不論將來擔任什麽官職,手裏沒有可信的人手,都隻會被架空成泥胎木塑。
“記得找些工匠過來,隨便湊合兩扇大門,好歹不至於完全敞著門洞。”林銳想起被炸散的門板,“還有,接下來的日子裏,兒郎們的夥食都按今天來,軍營那邊也要適當改善。”
“奴才明白!”林鈺自然沒意見。
“我要的素席定了嗎?”林銳邊說邊看看門外。
“剛才那邊派人來說,隨時可以送,最多一炷香就到。”林鈺急忙答話,稍一猶豫又說道,“大人,如今林大人......天氣雖說不算炎熱,是不是先裝殮起來,再安排些冰塊和香料?”
“下午吧!”林銳麵露苦笑,“派人讓飯店那邊把素席送來。”
“奴才告退!”林鈺急忙躬身退出客廳。
目送手下的背影離開正院,林銳輕輕舒了口氣。
“夫人,您看呢?”他轉頭向裏間看去。
“勞煩銳哥兒了!”房門打開,美目紅腫的賈敏走出來。
隻是,她現在的裝束又有不同,已經換下隻穿過一次的林妹妹衣服,改為素白黑花的長衫和罩衫,連原本的繡鞋也被蒙上白布。
雖說沒有披麻戴孝,意思卻一樣。
“夫人節哀!”林銳還能說什麽?隻好轉移話題,“林妹妹——”
“剛才哭過一場,我和雪雁勸著她簡單吃了些東西,又服下大夫開的藥,已經送去暖閣那邊睡下。”賈敏麵露哀色,“銳哥兒,老爺的意思我明白,隻是你們畢竟都姓林,還是——”
“夫人不用說了!”林銳直接打斷她。
不論有沒有林如海的托孤,他都不可能放棄林黛玉。
“你!”賈敏憤怒的瞪著他,隻是在他對視後急忙低頭,心中卻浮現出那般讓她顫抖的目光,訥訥的低聲呢喃,“老爺屍骨未寒。”
林銳渾身一僵。
“夫人,林妹妹的性子你知道,偏偏她的身體又不好。”沉吟良久,他隻能輕聲勸說,“我不會辜負她,換作任何一個不熟悉的陌生人家呢?夫人想過沒有?”
紅樓中,林黛玉在賈府確實孤苦伶仃,但出了賈府更危險。
最終,她隻能“苦絳珠魂歸離恨天”,死時身邊隻有兩個丫鬟。
作為親戚的賈家尚且如此,以她“有錢孤女”的身份,嫁到什麽地方才能真正沒事?不好意思,從封建社會的總體情況看,她的死不能簡單歸罪於賈家,而是基本都這鳥樣。
吃絕戶了解一下?
不是賈家也有其他人,就算留在揚州,蘇州的林家宗族更難說。
現在多了賈敏,看起來似乎好些,其實沒卵用,因為“孤女寡母”一樣屬於“肥肉”,差別無非是賣一個還是賣兩個,結局不會有任何實質性變化。
“這些日子京城一直來信,勸說我先送玉兒過去,先到國公府住下,待我和.....回京後再接走。”他沒想到,事情竟然還是按照原本的路子,“我考慮過,這是最好的辦法。”
林銳露出無語的神色。
問題是,他知道賈家的情況,偏偏現在沒辦法解釋。
“夫人,我不太清楚過去你和京城的聯係情況,但我知道林叔和那邊的聯係很少,平均起來三兩個月才有一回。”所以,他隻能換個方向,“可是,林叔升遷的消息剛傳出,信件就恨不得每天一封!”
賈敏渾身僵住。
她畢竟出身於巔峰期的榮國府,父親又是當時公認的武勳之首賈代善,從小的教育和見識遠超常人,不會連這麽明顯的問題都看不出來。
更何況,她會不知道外表光鮮亮麗的榮國府,內部什麽鳥樣?
也許對當前的衰落缺乏認知,卻很清楚裏麵的人。
比如名義上的榮國女主人邢夫人,比如實際上掌權的王夫人。
“銳哥兒以為呢?”所以,她輕聲問道,“可有什麽想法?”
“我們必須回京,這一點沒有別的辦法,揚州甚至江南我們都已經待不下去了。”林銳先說劣勢,“如此一來,第一步要解決的是我們在揚州的東西,至少,要想辦法盡可能多的帶走。”
林家有錢,很有錢。
林如海雖說是正經科班出身、十年寒窗苦讀,卻並不迂腐,該嚴的確實嚴,該放的一樣會放,不該碰的絕對不碰,但該走的“規矩”也不會拒絕。
“水至清則無魚”的說法雖有推卸責任的嫌疑,卻很必要。
這是他能在巡鹽禦史位置上一坐多年的根本原因,要知道,這一職務一般很少有人能做過三年,然後不是因為和鹽商沆瀣一氣而鋃鐺入獄,就是因為太過嚴厲而被整個江南集體掀翻。
“孤臣”不好當。
這麽些年,林家的田宅鋪麵等各種東西加起來,兩三百萬兩銀子絕無問題,這麽大一筆財產若是直接扔了,朝廷都會心疼難忍。
卻不想他這話一出口,賈敏明顯變色。
“是嗎?”良久,她的聲音滿是諷刺,“接下來呢?”
“穩住揚州這邊,至少要保證我們走後,不會有鋪天蓋地的彈劾甚至海捕文書落在我們頭上。”林銳沒意識到問題,隻是覺得眼前佳人不對勁兒,“這需要和他們談好。”
“怎麽談?”賈敏似笑非笑。
“這一點無需夫人擔心,我會安排好。”林銳皺了皺眉,很奇怪的看看她,“所以,我需要時間,正好也方便處置產業,隻要把這兩件事處理好,其他的就會簡單許多。”
“不錯、不錯啊!”賈敏突然笑出來,“到時候由你帶銀子帶人‘護送’入京,路上隨便找個地方,把我們娘倆或殺或賣,南北遠隔千裏,又有誰會知道呢?”
林銳:......
怪不得她的反應這麽奇怪,原來問題在這裏!
賈家確實不怎麽靠得住,但按照常理,她們母女真的帶著家產前去投靠的話,哪怕會被割肉,好歹也不能弄得太難看,至少保證她們下半生吃香喝辣不難。
為了外麵光鮮,他們還要為林黛玉安排個好人家。
最簡單的就是“內部消化”,人和銀子全留下,雙喜臨門。
但他這裏不一樣,因為他對外的出身是“姑蘇林氏”。
很有錢的孤女寡母托付給族侄?
嗬嗬!
“你說什麽鬼話呢!”所以,他有些急了,“我怎麽可能幹出這種缺德冒煙的事情?叔叔對我恩重如山,臨終又以林妹妹終身托付,要是不照顧好,我還算人嗎?”
“當真?”賈敏死死的盯著他。
“夫人知道我的意思。”林銳毫不退縮的與她對視。
“你——”不過數息工夫,賈敏惶恐的避開目光,“既然這樣說話,我還能怎麽樣?玉兒托付給你,隻望你好好照顧,莫要辜負了我和老爺的心意。”
“夫人放心!”林銳嚴肅點頭。
“那就好。”不知道為什麽,賈敏突然像是放開了,“你既然已有謀劃,那就去安排吧,我一個內宅婦道人家,外麵的事情實在幫不上,什麽時候做什麽,你該吩咐的隻管說話。”
這又是什麽意思?
林銳剛想問,卻發現賈敏沒再看他,反而表情死寂的看向東廂。
這一刻,他的心底猛的一突。
賈敏已萌死誌,剛才也是在“托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