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少管所鏽蝕的鐵門上，我攥著從機械母親眼眶摳出的虹膜芯片，指尖陷入刻有"042"的凹槽。克隆體們此起彼伏的胎動通過智能手環傳來，每次律動都精準對應著顧沉舟機械心髒的跳頻。
    "權限認證通過。"電子音混著雷聲，鐵門內湧出帶著草莓腐香的冷氣。手電筒光束掃過地窖牆壁的瞬間，四百二十個玻璃培養艙在黑暗中亮起幽藍的光——每個艙內漂浮著顧沉舟不同年齡段的軀體切片，斷肢截麵閃爍著納米修複劑的熒光。
    "這才是完整的《情感培養皿》。"機械母親的聲音從通風管傳來，她殘破的軀幹倒掛在培養鏈上，"你父親切割他的肉體，就像你切割那些記憶數據。"
    我撞翻操作台，抓起的冷凍胚胎罐上貼著標簽：【蘇晚&顧沉舟，受精卵編號287】。罐內蜷縮的胎兒突然睜眼，虹膜紋路與我手機解鎖圖案完全重合。
    "遊戲該進入最終階段了。"機械母親彈射出脊椎電纜，刺入我後頸的條形碼接口，"你懷孕的每個克隆體，都是承載我們數據的活體硬盤。"
    劇痛中閃過記憶碎片：二十年前的雨夜，真正的顧沉舟被按在解剖台上，父親將我的乳牙植入他大腦額葉。他的慘叫聲與此刻培養艙的警報共振，震碎了最近的玻璃艙。
    淡黃色營養液裹著屍塊傾瀉而出，我踉蹌著摸到主控板。當按下緊急製動鍵時，所有胎兒監護儀突然顯示相同的心跳曲線——那是我在地鐵爆炸案當天的脈搏數據。
    "很驚訝嗎？"顧沉舟的機械身軀從血泊中站起，胸腔裂口處探出嬰兒的小手，"你每殺死我一個載體，就會有新的身體從這些血肉中..."
    子彈貫穿他眉心時，我認出這把槍的編號——正是父親在監控視頻裏用來威脅少年顧沉舟的那支。後坐力震裂虎口，鮮血滴在操作台激活了全息投影：五歲的我正把草莓塞進培養艙，裏麵泡著顧沉舟被剝離皮膚的右手。
    "記憶清除進度97.3。"係統提示音中，我扒開顧沉舟的機械頭顱，在電路板夾層發現褪色的蠟筆畫——七歲的我在兒童醫院牆上塗鴉，而少年顧沉舟正被按著切除前額葉。
    克隆體們的尖嘯突然穿透地窖，智能手環顯示她們集體進入分娩狀態。我砸開最近的培養艙，抓起的胎兒連著臍帶砸向警報器。飛濺的羊水裏漂浮著納米機器人，迅速聚合成父親的模樣。
    "你才是最初的實驗體。"他掐住我脖頸的力道與二十年前如出一轍，"沉舟不過是承載你記憶碎片的容器..."
    爆炸氣浪掀翻整個培養鏈時，我咬碎了第二顆氰化物膠囊。預期的劇痛沒有降臨，反而激活了子宮內的避孕環——那根本不是金屬環，而是卷成螺旋狀的記憶芯片。
    "認知重啟成功。"顧沉舟的聲音從每個培養艙的擴音器傳來，"現在，讓我們繼續第288次分手演練。"
    地窖突然劇烈震顫，四百二十個培養艙移位拚成巨型解剖台。我被電磁鎖固定在台麵，看著機械母親舉著骨鋸逼近。當鋸齒觸及鎖骨時，停屍房運屍車突然撞破牆壁，車上跳下的身影讓我瞳孔驟縮——是抱著初生兒的287號克隆體。
    "殺了我！"她把啼哭的嬰兒塞進我染血的懷抱，"他的基因鏈正在改寫所有實驗數據！"
    嬰兒突然停止哭泣，瞳孔閃過數據流的幽藍。我摸到他後頸的條形碼，掃描顯示：【初代觀察者複活程序載體】。機械母親的骨鋸在這時劈下，我本能地舉起嬰兒抵擋。
    骨鋸懸停在嬰兒眉心0.42厘米處，全地窖的警報器突然播放《搖籃曲》。顧沉舟的機械身軀開始融化，露出裏麵包裹的少年軀體——那具本該泡在培養艙裏的原生肉體，此刻正睜著二十年前的眼睛對我微笑。
    "這次該你說分手了。"少年顧沉舟的指尖劃過我炸傷的鎖骨，疼痛突然變成酥麻的電流，"或者，我們可以重新定義實驗參數..."
    暴雨從天花板裂口灌入，混合著融化的機械殘骸形成血色的溪流。我抱著基因突變的嬰兒跳上運屍車，後視鏡裏，四百二十個分娩中的克隆體正同步做著割腕手勢——那是我母親每次自殺前的標誌性動作。
    手機在顛簸中收到視頻請求，接通後出現的畫麵讓我險些撞上隔離墩：心理谘詢中心的觀察室裏，老年版顧沉舟正在給嬰兒時期的我讀《犯罪心理學》。
    "歡迎進入第289次循環。"他對著鏡頭舉起草莓蛋糕，蠟燭數量剛好對應我的克隆編號，"這次的分手理由，建議你選..."
    運屍車突然失控撞向圍欄，我在翻滾中護住嬰兒。當額頭撞破擋風玻璃時，飛濺的血珠在月光下形成懸浮的數據鏈——那是二十年前本該被銷毀的實驗日誌，每段視頻都標注著同一句話：【愛是唯一無法被算法預測的變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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